丁婆婆顿了顿,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悲哀,“我知道,你没有必要帮我,所以我愿意交换,从你这两天的做法来看,我想你对那个红嬷嬷是极为的不满意,你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阿文心头微微一跳,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一个人,能将她的心思看的这么穿,这让她很不舒服,从来只有她揣摩别人的心心思的份,可哪天有人能轻易猜出她的心思来,她就觉得不安全了。
丁婆婆又笑了笑,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慈善:“小姑娘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很聪敏,其实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看到你就觉得喜欢,老婆子我在宫中活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四十多年,刘昭谋反到现在也才十三四年而已,前任元帝总共也就在位十五年,难道说眼前这个人竟然亲眼目睹了三代君王的更迭?
丁婆婆看出她的疑惑,点头道:“不错,我十岁进宫,到现在刚好四十二年,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阿文张了张嘴:“丁婆婆,你到底是谁?”
丁婆婆叹息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我也知道,你早晚都会离开这里,我只是想让你出去的时候,帮我一个小忙而已。”
“报仇应该不会是小忙吧。”阿文笑了一声。
红嬷嬷已经走了过来,鞭子在地上打的啪啪作响,“磨蹭什么,赶紧去干活儿。”
她不敢打阿文,便只能打丁婆婆出气。浸了盐水的鞭子打在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丁婆婆也只是哼哼两声,眼中却有着笑意。
她知道,阿文会同意的,就如那个她认识的人一样,纵然表面冷静,可心里却是极柔软的。
红嬷嬷看着阿文的背影。恨的牙痒痒。“待会儿是段嬷嬷送衣服过来?”
罗婆子点头哈腰,“正是,我已经打点好了。待会儿啊,就把所有人都集合在一起,剩下的只需要段嬷嬷出马即可。”
红嬷嬷狰狞一笑,“算你还有点聪明。”
阿文正费力的挥动着斧头。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站直了身子。
“快点快点。段嬷嬷来了,这可是比阎王爷都还可怕的人。”
“阮子君,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出来。段嬷嬷来了。”有人催促道。
阿文哦了一声,放下斧头走了出去。
辛者库的人都整齐的站成了几排,阿文也站在人群中。
段嬷嬷一脸不善。身后跟着几个三等小宫女,每人都抱着一堆衣服。至少也有十来个人。
宫中妃嫔众多,阿文看着那起码能堆成山的衣服,有一种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的悲凉感觉。
“你—你---还有你---过来把衣服拿进去。”段嬷嬷随手指了几个人。
阿文指了指自己,我?想了想,走了出去。
段嬷嬷冷哼一声:“你们都给我仔细小心了,这可是各位娘娘的衣服,若是胆敢给我损坏了一针一线,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
阿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衣服,刚刚走了两步,脚下却被一绊,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上,衣服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或同情的或幸灾乐祸的,更有落井下石者唯恐阿文不会受罚似的,大叫道:“这可是贵妃娘娘的衣服,娘娘若是怪罪下来,岂不是连累我们整个辛者库的人。”
段嬷嬷不等阿文爬起来,就厉声吩咐身后的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此女竟敢对贵妃娘娘不敬,罪该万死,拖下去重重的打。”
这话就是要将阿文打死作罢了,红嬷嬷冷笑一声,既然这个阮子君不怕她,那外面的嬷嬷总会怕吧,宫里每天都有宫女无缘无故的死去,她一个辛者库的人被打死,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儿。
阿文被两个宫女押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挣脱开,转头道:“段嬷嬷,要打我可以,不过我先给你提个醒儿,这一次,你最好是能打死我,否则,我可是个记仇的。”
段嬷嬷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恼羞成怒,“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阿文冷笑一声,突然扬声道:“段嬷嬷,我刚来宫中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庆帝登基以来,这与太监对食的规矩可还在?”
段嬷嬷浑身一震,猛地转头,惊恐的看着阿文。
阿文呵呵一笑,“段嬷嬷若是不知道,要不我让我朋友去问问皇后娘娘,你也知道,她时常在皇后面前进出,问问应该不成问题,或者直接问你上面的管事嬷嬷吧。”
那两个宫女见段嬷嬷脸色难看,就要重新将阿文抓住,段嬷嬷却呵斥道:“住手。”
阿文微微一笑,来到段嬷嬷身边,看着地上的衣服可惜的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不过洗洗应该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段嬷嬷,你说呢。”
段嬷嬷倒退一步,眼里有着明显的慌张,半响,才勉强一笑道:“宫中规矩森严,自庆帝登基之后,就废除了宫女太监对食的制度,算了,贵妃娘娘一向仁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你的,你退下吧。”
阿文福了福,躬身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红嬷嬷和罗婆子面面相觑,这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怎么突然就这样发展了。
红嬷嬷有心想问,段嬷嬷却如身后有鬼似的,让人放下衣服迅速就走,她朝罗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追了上去。
“干活干活。”红嬷嬷心中气恼,鞭子在地上抽的啪啪作响。
丁婆婆来到阿文身边,问道:“你刚才那话可有依据?”
阿文淡淡道:“若是没有依据,我怎么会说出口呢,这个段嬷嬷也是笨,她那露在半边的鸳鸯穗,可不就是昭告天下她有相好的吗。”
丁婆婆点头赞道:“你是个心细的孩子,这个红嬷嬷不足畏惧,要对付她很简单,你听我一言,不出两日,这里就可以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是夜,阿文偷偷写了个纸条,丁婆婆说过,亥时末是换岗的空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悄无声息的翻墙出门,脑海中回忆着丁婆婆说的路线,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瓷器阁。
瓷器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两人都哈欠连天,却不敢去睡。
阿文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弹弓,然后将纸条用细线拴在小石子上,再对着其中一个侍卫弹了过去。
“哎哟,你打我干什么?”其中一人怒道。
另一人茫然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我动都没动过。”
那个被打中的人在地上看了看,找到打中自己的那颗石头,见上面绑着一个纸条,他疑惑的取下来一看,却是大惊,“你守着,我去报告闫嬷嬷,出事了。”
然后就拿着纸条去找人。
闫嬷嬷带着人来到瓷器阁,手中捏着纸条,冷冷道:“若真如纸条上所说,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最近总是瓷器数对不上了,来人呐,跟我去辛者库。”
阿文翻了个身,外面就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她看着丁婆婆道:“你真的确定瓷器就藏在她床底下的暗格内?不会到时候没有吧。”
丁婆婆轻笑了声,“放心吧,就算没有,也没人知道是你告的密,你也没损失什么,还不说我有十足的把握,红嬷嬷这一次,绝对思路一条。”
阿文不懂了,“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去说,这样也不会挨那么多鞭打了。”
“这些鞭打算什么,我受过的苦可远远比这个大多了,除掉一个红嬷嬷虽然简单,可还会来一个红嬷嬷,我何必呢。”丁婆婆淡淡道。
阿文了然点头,继而笑道:“所以你选中了我?”
丁婆婆呵呵一声,“睡觉吧,明日是个好天气。”
红嬷嬷出事很快就让整个辛者库沸腾了,除了罗婆子,其余人无不欢喜雀跃的,以至于早上就算没人叫,大家也都欢快的穿好衣服,不过却在屋内叽叽喳喳的讨论下一个来上任的会是谁。
阿文穿好衣服,看了丁婆婆一眼,才笑着站起来,走到最中央,大声道:“大家都安静,安静,先听我说两句。”
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阿文。
阿文轻咳两声,开始了昨天晚上已经想好的演讲:“你们知道我是谁,这里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不过我乳名阿文,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阿文就可以了。”
“我们管你叫什么啊,有话要说有屁快放。”有一个中年妇人粗口道。
阿文轻笑一声,“你们也知道,红嬷嬷从前作风万恶,这里面我相信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她吧。”
“这不废话吗,谁会喜欢那个死老婆子,我们是恨不得她碎尸万段,现在总算老天开眼了,这日子也---”
阿文打断她的话:“熬出头了?你们觉得,这日子熬出头了吗?走了一个红嬷嬷,这宫里还有多少个红嬷嬷,这皮鞭的滋味难道你们还没享受够?”
又有人不耐的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