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阮文的婚礼按时举行,比起阮子心出嫁之时,这迎娶自然是要隆重了很多。
交语速装束,洛泽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万里晴空阳光明媚,这一天,不止是阮府,整个知州城都是热闹非凡,因为除了府内设有宾客席,门外还设有流水席,整个婚庆时间持续了两天两夜,可以说是给足了盐运使的面子。
“阿文,快点,老夫人催的急。”有人道。
阿文不慌不忙的添满一壶茶,又一壶茶,然后左右各提着一壶,笑道:“好了好了,这两壶应该够喝了。”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喝茶的人也不多了。
她提着茶壶来到前厅院子,果见大家几乎都散了席,只有些关系要好的女眷还在与蒋氏谈笑说话。
阿文走过去,将每个人的茶杯都添满了,才恭敬退下,又等了约半个时辰的样子,所有人才离开。
蒋氏显得很疲乏,却很开心,她将阿文叫到身边,拉着她的手慈祥笑道:“阿文啊,今日可开心?”
阿文甜甜一笑,“开心,老夫人开心阿文便开心。”
蒋氏又是大笑一声,被余妈妈扶着站起来道:“你陪我走走罢。”
阿文乖巧的扶着蒋氏的手,三人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冉拂见此情景,立马追了上去,“老夫人,您要去哪儿,拂儿陪着您吧。”
蒋氏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我这里有阿文就可以了。”
冉拂看了阿文一眼。恭敬道:“是,那拂儿就先回去了。”
阿文扶着蒋氏缓步走着,突然回头,正好对上冉拂带着几分警惕几分仇视甚至是几分怨毒的眼光,她微微一笑,像是没看明白似的。
冉拂心头突突直跳。所有情绪立马收敛起来。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你在看什么?”蒋氏见她回头,好奇问道。
阿文忙回头道:“没什么,只是冉拂姐姐似乎很想跟上来。老夫人,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奴婢看冉拂姐姐似乎挺担心您的。”
蒋氏露出个莫名笑意,淡淡道:“人啊,就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若是多了,那可就让人觉得她心怀不轨了。”
“老夫人说的极是。”阿文盈盈一笑。
“知道我为什么叫上你吗?”蒋氏突然问道。
阿文怔了怔。摇摇头,“奴婢不知,还请老夫人明示。”
“哈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不知,怕是不想知道吧。”蒋氏笑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调侃之意。
阿文脸上微微一红。蒋氏人虽老。心却不老,她垂着脑袋歉意的道:“奴婢知道老夫人您疼爱奴婢。可是奴婢就是奴婢,不能越界,否则会让别人说闲话的。”
蒋氏声音抬了抬,像是护犊的道:“谁敢说闲话,我打她嘴巴子。”
“噗----”阿文忍不住笑出声来,蒋氏其实有时候是很可爱的,跟个老孩子似的,“奴婢知道老夫人肯定会为奴婢撑腰的,只是奴婢却不愿意您因为我而面临那些压力,老夫人,奴婢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你真的不喜欢韬儿?”蒋氏有些不信邪的直接问道,顿了顿,又道:“这孩子虽然心高气傲了些,可确实是有才,我听他对这次会试很有把握,这孩子,恐怕会成为我们阮家这么多年来最年轻有为的一个人。”
阿文微微叹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奴婢当然知道四少爷的好,相貌堂堂才高八斗,正因为如此,奴婢根本高攀不上他,奴婢如此卑微的身份,怎么能够站在四少爷身边呢,到时候一定会给四少爷和整个阮府惹来争议的。”
蒋氏愣了愣,半响,才叹息一声,拍着阿文的手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很赞同,可韬儿他苦苦哀求,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就忍不住想替自己的孙儿说两句了。”
阿文心道果然是阮韬在老夫人面前求的情,自从上次冉拂跟她说了老夫人的心思后,她便已经在怀疑了。只是没想到阮韬一个如此高傲的人,竟然会求人,这让她是微微诧异了一番。
蒋氏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在担忧身份地位的问题,又道:“我一直拿你当亲孙儿一般看待,你又乖巧聪明,配韬儿是绰绰有余了,可你也知道,韬儿作为嫡子,正妻的身份----有些事虽然我们不愿意,却还是要不得已而为之,你若真的跟了他,便只能屈居妾的位置,只是我怕委屈了你,这也是我不同意的原因。”
“奴婢知道,老夫人能为奴婢考虑,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正因为此,奴婢更加不能让老夫人为难了,四少爷才貌双全,应该配更美好的女子,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够配得上的,老夫人不用担心,奴婢不会做出格的事的。”阿文认真的道。
蒋氏欲言又止,她知道阿文说的是认真的,她只是觉得可惜,这样一个可人儿,偏偏韬儿那孩子又喜欢的紧,如非是身份在这儿摆着,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凑成这一对儿的。虽然让阿文为妾可以,可她也不愿意亏待了这孩子。
阿文知道她心思,拉着蒋氏的手,诚恳的道:“老夫人别愁了,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也知道老夫人的为难,也知道四少爷对奴婢的心思,奴婢只能说一句:谢谢老夫人的抬爱,谢谢四少爷的垂爱,可奴婢---不愿与人共夫。”
蒋氏震惊的看着阿文,余妈妈亦是不可置信,不愿与人共夫,多么惊骇世俗的一句话,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农村里之所以是一夫一妻,只是因为没钱而已,有钱有身份的人,若是只有一个妻子,恐怕还会受到他人的嘲笑和议论,可阿文竟然会说出这样闻所未闻的话,这能不让人诧异和震撼吗?
“阿文,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会说出这种叛逆的话来。
阿文笑了笑,拉着蒋氏的手撒娇,“老夫人,奴婢从小就在农村长大,村里的男人,都只有妻子没有妾,有好些感情还很要好,奴婢将来要嫁个庄稼汉,这样他就只有奴婢一个妻子了。”
蒋氏和余妈妈对视一眼,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蒋氏松了口气,亲昵的捏了捏阿文的手,“你这孩子,果然还小,现在不适合考虑这些,再等两年,你就懂了。”
“是。”阿文笑道。
冉拂在远处听着三人的话,眼里妒意如火一般,擒着树枝的手一用力,将树枝折断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阿文回头一看,夜色中空无一人,又不在意的转头。
陪蒋氏又走了刻钟的样子,蒋氏便叫阿文先回去,自己则在余妈妈的搀扶下也回了慈善苑。
阿文回到荷园,先来到阮子君的房内,却意外的看到冉拂也在,她眼里带着审视和探究,不动声色的在冉拂旁边坐下。
阮子君很是高兴,不仅因为近日是阮文迎亲的日子,还因为冉拂,她是真的许久不曾见过冉拂了,心中也是真心想念。
“你总算回来了,冉拂都等你好半天了。”阮子君笑道。
阿文呵呵两声,状若玩笑道:“冉拂姐现在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了,恐怕贵人多忘事,都快忘了我了。”
冉拂嗔怪一声,捶打着阿文道:“就你会说,我什么时候忘了你了,若不是老夫人一刻也离不开我,我怎会等到现在才回来看小姐。”
阿文挑了挑眉,“小姐恐怕还和冉拂姐还有话说吧,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别走啊,一起说说话也好,冉拂跟着祖母,日子越过越好,瞧这穿戴气质,完全不同往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府上的少奶奶呢。”阮子君打趣道。
冉拂羞涩一笑,“小姐您别拿奴婢寻开心了,奴婢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是是是,夸你都不行。”阮子君点了点她脑袋。
又说了几句,冉拂推说蒋氏还要等着她按摩,便起身告辞了。
阿文起身将她送到门口,正要返回,又被冉拂叫住,“阿文,我在你房里的桌上放了东西,不管你如何对我,我是一直真心拿你当好姐妹。”
“我自然也是当冉拂姐是好姐姐了。”阿文微微一笑,“冉拂姐姐慢走,老夫人这会儿怕是回去了,可别让她老人家等久了。”
冉拂顿了顿,叹息一声,又说了两句客气的话才离开。
阿文回到房里,果见桌上放着一个小篮子,她打开一看,里面摆着的无外乎就是一些吃食零嘴,还有一个小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漂亮的似石头又不是石头的东西。
她疑惑的将‘石头’拿出来,见底下还放着一张似棉布一样的‘纸’,上面还写着两行姐妹情谊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