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顾云采已经进了手术室,专家们也早已在此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勋阳在手术室外等候。
这白色覆盖的医院走廊,哪里都是惨白,哪里都是静谧。周向和陈岩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好,他们不在眼前安慰他,他还能好好地思考一些事情。
他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白色——除了顾云采曾经穿过的那一袭婚纱。他尤其不喜欢医生身上的那股消毒水味儿,那让他想起小时候妈妈房间的味道——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也知道顾云采没有生命危险,有生命危险的是那个会动的小生命。但是他就是止不住地心往下坠,像是在悬崖掉下去的失重感;又像是被一把锐利的小刀刺了一下又一下,不住地流血,收缩,疼痛,周而复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的走廊里,灯一直在亮着。季勋阳站得腿有些发麻。
“吱呀”,门开了。主刀专家走了出来。季勋阳想跑过去问,腿却忽然踉跄一下,向前栽倒。护士忙用力扶他,才没摔倒。
“大夫——”季勋阳发现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口,他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那种空洞感一直蔓延到整个身体。
“孩子剖腹产了。情况不是很好,已经送到观察室。大人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本身身体比较虚弱,这次是大伤元气。先在医院观察吧,一周后没有别的并发症就基本无碍了。”医生向季勋阳详细解释了结果。
季勋阳轻轻松了口气。
第二天凌晨,周向才匆匆赶来,带来了李姐和厨师做好的饭菜。
“我带李姐过来照看阿采。”周向看着季勋阳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的面容:“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守着。”
其实顾云采现在在观察室,他们也进不去,也不需要他们照料。守在这里,无非就是图个心安。
季勋阳摇摇头,哑着嗓子对李姐说:“李姐,你找两个带孩子的阿姨吧。”
李姐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周向陪着季勋阳坐在观察室外,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季勋阳没有问周向的去向,周向也没有主动向他提及。
观察室里,顾云采早已苏醒,只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身上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护士小姐换药的时候会来问一下她的情况。
她更担心的,是孩子。
那个孩子,跟她一起呆了七个多月,每天听她和季勋阳讲故事,还会调皮地蹬着小脚或者挥着小手在她肚子里玩闹。
她总是跟他讲心里话,这个时候他就安静地听着,不动也不闹。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是,他现在身体还没发育完好,就被迫来到这个世界,而且,在出生后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他不能躺在妈妈的怀里,而是孤独地待在保温箱里。
顾云采心中一阵疼痛,都怪自己,非要逞能去参加什么订婚宴。季勋阳,他这个时候,一定会恨死自己了吧?
巨大的歉疚感涌上心头,顾云采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三天之后,顾云采可以被探视了。
陈岩、沈惊羽、年念这三天里几乎每天都来,看到季勋阳那默默无言的样子,也说不了太多话,就只是简单交流一下从医生那里听来的顾云采和孩子的情况。
第四天,孩子依旧在保温箱中,幸亏小家伙还算结实,没有什么大碍。季勋阳怕顾云采劳累,把陈岩他们赶了回去,自己探望已经转入病房的顾云采。
顾云采不喜欢有味道,套间的病房里,一枝花也没放置,清清爽爽——除了药味儿。
季勋阳走进来的时候,顾云采还在午睡。
由于身体大亏,她这几天几乎除了吃点护士喂的流食,就是睡觉。即使是已经恢复了不少的气力,还是很虚弱。
季勋阳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女人,短短几天,小脸又瘦了一大圈。手臂上挂着输液管,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通过这个管子进入她的身体。
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针眼,皮肤也青肿了一片又一片。
像她这种怕疼的人,血管又是细得看不见,每次输水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劫难。他没法想象当初的她,是如何毅然伸出手臂让护士拿粗粗的管子抽血输给顾镇,那会儿的她,那么勇敢,那么让人惊讶——给人强大力量的小女人。
此刻,她呼吸均匀,睫毛偶尔一闪,是在做什么梦吗?
季勋阳轻轻坐在她的窗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长得很普通的女人。
“叮咚——”护士轻轻地按响了门铃,该是顾云采测各项指标的时间了。
“阿采,阿采——”季勋阳小心地用手掌摸摸她的脸颊:“醒醒,该检查了。”
顾云采慢慢睁开眼睛,胡子拉碴的脸映入眼帘:“嗯。”
护士很快量好,把最后一瓶液体换上,朝顾云采笑笑:“再坚持一下,今天的最后一瓶了。”
顾云采点点头。她的两条手臂上能扎的地方都快扎遍了,就算拔了针肌肉也疼得厉害。这几天都是护士小姐每天用温毛巾给她敷。
季勋阳皱着眉头盯着顾云采的手臂,顾云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
“阿采,感觉好些没有?”季勋阳收回目光,看着顾云采消瘦的小脸。
“除了伤口还疼,其他好多了。”其实气力还是很虚弱,一会儿就是一身的虚汗,但又不能换得太勤快,容易着凉。“你——去看过宝宝没?”
“啊?”季勋阳总是好不容易才能想起还有个孩子:“他在保温箱,不让探望。”
顾云采不满地撇撇嘴,她可是听护士说了,可以在门外隔着玻璃看的。
季勋阳不知道哪里惹她不满了,忙说:“我会催着医生的,他能出来了就马上抱过来给你看。”
顾云采无奈:“他刚生出来的时候没有哭,我当时也没力气问护士,你多打听一下孩子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季勋阳赶忙答应:“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听医生说可以进食一些好消化的饭菜了。李姐也过来了,想吃什么让她做。”
“李姐来了?”顾云采好像对李姐的期盼比对他更甚:“还是让她进来照顾我吧。”
换衣服擦身子之类,用不熟悉的护士总比不上用自己熟悉的人,前几天是不能,现在她有一种自由的感觉。
刚睡了一会儿身上的虚汗已经是大汗淋漓的状态,再不擦身子换衣服她真是受不了。
季勋阳走出病房叫李姐,李姐被他哀怨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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