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一个恶毒的杀人犯还谈什么尊严?”楚君墨冷笑:“他手里数十条人命不说,手段还及其残忍,那些人骨肉刮刑,还不让人马上咽气,你以为他们是被杀死的?不是。是被活活疼死的。”
我沉默,面对他的指责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不能因为他是我的父亲犯了这样的过错就站在他那边,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慈祥善良的人,怎么下的去手?自从他莫名其妙的死掉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着他们痛苦,挣扎,怨恨,他们专门找那些有钱人,家财万贯,刚刚开始享受,那种人最怕死。因为他们还有无数的钱可以挥霍,所以怨念也最重,死后根本进不了地狱,也无法轮回。”楚君墨难得正经的说,他浑身浴血,站在背光处,显得万分诡异。
“是,我知道我父亲这才是做差了,但是,我相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许他也有苦衷,他也是受害人,一个无病无痛,无灾无难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死去?他的死因到现在都是谜,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
楚君墨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神也缓和了不少,他淡淡的说:“看来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你什么意思?”我一愣,可怜?是,父亲死时我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的痛苦,但是比起那些被活活折磨死的人,我怎么算的上可怜?
然而楚君墨却不再多说,他呻吟一声,似乎非常痛苦,半边身子都压到了我身上。
“你到底行不行?”我担忧的看着他满身的血,拘留所在地下三层。电梯什么的早就废了,到处是杂乱的办公桌,地上四处散乱着公文,显得十分荒凉。
“小叶子,我这次可是为你拼了老命了,你可记得欠了我一个大大人情。”楚君墨说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压着我的半边身子全部被血浸透了。
“喂,楚君墨。你到底怎么样了?”我焦急的喊着,他疲惫的抬眼虚弱的说:“那个鬼东西的指甲划开了我一条大动脉,我一直用能力压制血的流出,但是看来我的能力快用尽了。”
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地下三楼,再有几步路就能到拘留所了,但是楚君墨却越来越虚弱,整个身子几乎是挂在我身上了,要是他晕倒。我根本没办法把他拖出去。
“楚君墨,你别睡啊。”我急得快哭了。
“叶子,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招魂,但是最后一点力气用完的话,我就会大出血,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一个就是离开,你送我到顾洛那治伤,但是,我已经用顾洛的符设了结界,一旦过了今天,这里面所有的魂魄都会被摧毁,一个不留,包括你父亲。”楚君墨双眼充血,我能感受到他已经到了极致。
但是这样的选择题让我如何去选?
“我父亲真的在里面吗?”我哭了,让父亲魂飞魄散我做不到,可是让楚君墨为了我们父女死在这里我更加做不到,那样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的。
“你也可以赌一赌,毕竟从那天你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也许他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但赌输了的话,你就成了不孝女,害得自己父亲魂飞魄散。”说这些的时候,楚君墨已经含糊不清了,他的血不再只是浸透我的衣服,而是开始流淌到地上。
时间不容我优柔寡断,我一咬牙:“走,我来开车,现在就去找顾洛。”我不能再让父亲背负罪孽,如果今天我让楚君墨死在这里的话,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想好了?你父亲有九成九的几率在里面。”楚君墨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可惜他失血过多,已经双眼无神了。木岁农技。
“我想好了,你别废话,快点自己也用点力。”我吃力的扶着他,下楼还容易,上楼简直是要命了,他身子高大,压在我身上快喘不过气来。
“小叶子,我欠你一条命。”楚君墨淡淡的说。
“有力气说这些,不如用点力,我可不想牺牲那么大还是救不了你。”我含着眼泪说。
比起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情,父亲的一条命对我来说更加宝贵,可是人不能这样自私,我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后悔,祈求父亲的灵魂已经离开。
好不容易走到那辆骚包的总裁面前,我把楚君墨摔倒后座上,双手都在颤抖着,对于这样豪华的车,我真的没开过,但人命关天,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发动了车子。
“泓渊,顾洛人呢?”好不容易开回了青云街,好像自打我在这里打工之后,四号咖啡馆就随时都能出现,也省得我去找。
“老板早就知道你们会出事,已经让人清场了。”说着他跑出去把楚君墨扛了进来,我这时候才一屁股坐在吧椅上,双眼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最后直接泣不成声,心痛得快碎了,比知道父亲去世时还要痛苦。
我咬住手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嘴里满是血腥,但那点痛却掩盖不住心痛。
爸爸,爸爸,对不起!心里默默的吼叫着,痛苦蔓延着全身,我哭得几乎痉挛了,这时忽然一双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没事,放心吧。”
我没说话,楚君墨肯定不会有事,因为有顾洛在,可是我爸爸呢?我是不是做错了?忽然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
“你的父亲,他没事。”或许是见我还陷入万分的痛苦中,他又加了一句,我这才抬起头,顾洛就站在那里,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但是这一瞬间我似乎看透了什么,他冰冷的双眼下,也许藏着的是一颗并没有太冷的心。
“真的?”我声音着嗓子问。
“对于商擎苍来说,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他不会有事的。”顾洛说着丢了一块手帕给我:“既然这样伤心,为什么选择放弃?”
“用楚君墨的命来换我父亲,我做不到。”我擦了擦鼻子,然后含含糊糊的说,顾洛看了我半天,缓缓的说:“那手帕也很贵,不过,算了,送给你吧。”说完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身又回头说:“今天提早打烊,你可以回去了。”
我坐在吧椅上,双眼透着一抹哀伤:“我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寂寞,这一刻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
“随便你。”顾洛说着走进里面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面发呆,空气里是淡淡的咖啡味道,很浓郁香醇,我吸吸鼻子,似乎开始爱上这个味道了。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莫微笑打来的,她说今晚十点要来这里见见顾洛的,我却把这件事忘记了,忙接起来:“微笑?”
“小双,这青云街就没有四字开头的铺子,那间咖啡馆到底是几号?你骗我呢?”她语气十分不悦,我一时也和她解释不清楚:“微笑,我说不清,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带你进来。”
“哼,我就知道这个咖啡馆没那么简单,故弄玄虚的吧?”莫微笑说着就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她在青云街的话我怎么都能找到她的,我看了看后面,静悄悄的,应该是在帮楚君墨治疗,今天也确实不太适合让微笑来拜访。
“顾洛,我走了。”礼貌起见我还是喊了一声,自然没有人回应,我刚刚走到门口,忽然门被推开来,那个穿着红裙子,打着红伞的女人走了进来,红伞依旧将她完全遮盖住,只露出嫣红的唇微微勾起:“小姑娘,还真是巧啊。”
“现在还没到开店的时候吧?”我看了下,刚刚十点,午夜的客人都是十二点才来的。
“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来找顾老板的。”女人轻浅的笑着,这时顾洛缓缓走了出来:“三娘子,找我有事?”
“我们三兄妹住得不舒坦了,想挪窝。”女人似笑非笑的说。
“是么?可惜,你们挪不了吧。”顾洛闲散的说着,双手环胸。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你说了,从此不再过问阴阳之事,那还困着我们干什么?”女人语气轻柔却是字字铿锵。
顾洛抿着唇:“养虎为患,我不想再有第二个商擎苍。”
红衣女人一顿:“商擎苍?呵呵呵,你居然顾忌他,我们三兄妹联手,他也招架不住。”
顾洛眯起眼根本懒得回话,转身看我:“还不走?”
我微微一迟疑,也感觉现在气氛不怎么好,忙往外走,顾洛却又开口了:“别带人进来,适合的人自然能找到路,不适合的就是不被欢迎的。”
我脚步一顿,他知道莫微笑今天会来?可是现在我也不想多留,那红衣女人身上带着的煞气,走近了,直接刺骨一般的痛。
“顾洛,你太目中无人了,这是我代表两个哥哥来给你的最后一次通牒,你不肯解除封印的话,我们就自己挪地方了。”
红衣女子阴柔的声音最后传入我耳中,然后就再没了声响,我赶到青云街上,只见莫微笑咬着唇在那画着什么,我好奇的走过去问:“微笑,你在干什么?”
“小双?”莫微笑抬头见是我,惊愕的叫了一声。
“恩,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迷惑的看着她问。
“找你啊,我自然有我自己找人的法子,不过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指望跟着你能找到那间咖啡馆呢。”
“算了,老板不喜欢我带人去,到时候不好交代。”上次是我带着莫微笑进去的,顾洛刚才的话就是在警告我吧。
“切,那个老板有你说的那么牛吗?”说着她拍拍手站起来,不高兴的说:“浪费了我的血,我的血可是很金贵的。”这时她一抬头看见了我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脸,顿时惊呼:“小双,你怎么了?眼睛都成桃子了。”
我默默的一把抱住莫微笑,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友情的怀抱还是挺温暖的,心稍稍得到一点安抚,我信顾洛,他说我爸爸没事儿就是没事儿,我深信不疑。
“怎么了?真是的,别那么肉麻好么,大街上人家会误会我们的关系的。”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莫微笑却并没有推开我,我放开她,挤出一抹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父亲,想到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实在很心塞。”
“原来是这个,其实当初我参加伯父的赞礼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但是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好公开才一直没给你说。”
我心一动:“怎么个不对劲了?”
“我跟着老妈从小给人看事儿,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件,有一个娃儿,老是说有人在拉他,走路拉他摔倒,坐着也把他拉到地上,有时候洗澡坐在浴盆里,要是旁边没有大人,就会溺水,睡觉也会从床上掉下去,所以他爸妈就来找我妈看事儿。”
我皱了皱眉,听到莫微笑这样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晃而过,又抓不住的感觉。
“那天是妈妈带着孩子来的,那个孩子很乖巧,也不爱说话,但是身上却到处有些瘀伤,他妈就说是自己跌的,我妈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说来晚了没得救了,那妈妈顿时跪地上磕头求啊,我妈平时也是个心软的人,但那天就是铁了心不给救,那孩子的爸后来也来了,差点没砸了老妈的招牌,当时我妈只是淡淡的说,砸招牌可以,但人确实是没得救了。”
“后来呢?”我心里其实大致也知道那个小娃儿的后果了,只是不说出来总归是还有点希望。
“孩子回去当晚就死了,没什么征兆,就那么睡过去了,当时那两口子走了,我就问过我妈,为什么不救那个孩子,我妈说,那孩子给人看中了,被下了咒,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看救回来,死后魂魄就会被那个下咒的人炼成小鬼。”
“炼鬼?”我吃惊的看着莫微笑,她点点头:“是的炼鬼,炼好以后就卖给人家养,养小鬼你该是听过的吧?”
我点头,随即又迷惑:“这和我爸有什么关系啊?”
“你别急啊,后来,我参加了那个孩子的丧礼,那家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死了,却反倒更尊敬我妈了,所以丧礼也请了我吗来观礼,这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那个孩子的墓是空的。”
“空的?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不可能让外人见到亲人的尸体的吧?
“我感觉到的,我的感觉从来不会错,你爸爸的丧礼,我也去了,我也感觉那棺材里是空的。”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我们都没说话,良久我沙哑着声音问:“那么尸体去了哪里?”
“被人养着了啊,养鬼必须拿到肉身,否则是养不家的,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要选择一个中年人作为养鬼的对象,他们多半是用孩子,因为小孩子容易掌控,怨气也大,一个无病无痛无灾无难的鬼,养了有什么作用?”莫微笑眯着眼似乎非常迷惑。
“当初我没有马上告诉你就是因为没有数据显示你爸爸真的被人养鬼了,那毕竟只是一个感觉,而且我根本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养鬼。”
我低下头细细的回想,果然想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首先在出事前几天,我爸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手摔伤了,然后他的身上也莫名的出现了很多瘀伤,问着还不说,一直在隐瞒,隐瞒到无法继续时才勉强说是摔了一跤。
这一摔也太要命了,没多久父亲去世了,和那个孩子很像,至于谁要养一个中年男人做鬼,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数了,只为了那一系列的杀人案,商擎苍,原来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却以我的未婚夫自居,这时我终于明白楚君墨那句我最可怜是指什么了。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莫微笑看着我担心的问。
“呵,我大概知道我爸爸的事儿了,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我淡淡的笑了,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他真的被选中了?”莫微笑看着我问,我缓缓的说:“微笑,其实你也只是半吊子水,别掺和我的事儿了,我不想连累你,今天我们去了刑警队,楚君墨受了重伤差点死掉,他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能解决吗?”
“楚君墨都差点死掉?”莫微笑吃惊的问,我点点头:“是的,所以,作为死党,我求你,别掺和了,要是连累了你,我会自责死的。”
莫微笑沉默,然后她轻轻的说:“如果因为我没有出手帮你,你死了,那我才会自责死了的,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妈了,情她无论如何都要来这里一趟,她毕竟是个居士,很多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小双,我一定要掺和,这才是死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