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凶狠得像是要喷出怒火。
安歌情绪崩溃，“不……不会。”
她声音变得有几分哽咽：“我……我不会回头。”
她推开了他，说：
“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没办法再爱你了，所以我不会回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告诉你，我是Leo，我有办法救傅先生。”
她说到这，口吻顿了顿，
“霍少衍，我是想说，我跟你的个人恩怨能不能不要祸及无辜？等我给傅先生做完手术以后，我真的再也不会来骚扰你……”
她话都没有说完，霍少衍就冷声打断了她，“三天后，你带着医疗团队过来吧。”
此话一出，安歌整个绷紧的神经都松了一下。
她没想到，霍少衍就这么同意了。
她张了张口，想要对他说点什么时，霍少衍对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现在，请你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安歌闭上了嘴，抿了会儿唇，好一会儿后，她抬眸看着他，“好。”
她转身很快就离开了，脚步有些凌乱，整个单薄的身体在风里显得有几分摇曳，好似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霍少衍看着她摇摇欲坠又略显仓皇离开的背影，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一种前所有未有的无力感。
他觉得自己太累了。
因为维持跟她的关系，他太累了。
他想歇歇了。
就这样吧。
霍少衍在楼顶一直坐到了黎明。
晨光来临时，把江青衣折腾得才入睡的江风眠找了过来。
比起浑身都透着颓靡之气的霍少衍，江风眠整个人都格外的神清气爽。
他走过来后，就抬脚踢了踢霍少衍的小腿骨，讥笑道：“我真是没看出来，你特码的还是个情种。”
霍少衍心烦，不愿意搭理他。
他身体疲惫不堪地向后仰着，黑意淙淙的凤眸看着天边的晨星。
江风眠抽了一根烟。
烟熏缭绕里，他的声音如虚虚实实的，有几分缥缈感，“她还没走。”
因为他这句话，霍少衍的目光从远处撤了回来，“没走？”
江风眠冷嗤了一声，“怎么？她没走，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霍少衍已经起身站起来了。
但因为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下肢僵硬发麻，很快又坐了回来。
江风眠掸了掸烟灰，声音缠绕着不明的情绪，“我听守夜的女佣说，她昏倒在了客厅。”
霍少衍喉骨剧烈地滑动了起来，“怎么没人上来通知我？”
江风眠冷声道：“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谁敢来找你？”
霍少衍：“……”
江风眠的话还在继续，“我刚刚过去看了。”
霍少衍声音有些几分急促，“好好的怎么会昏倒？”
江风眠在这时掐点了烟蒂，抬眸深不可测地看了他一眼，“我给她把了脉，又听了胎心，你猜怎么着？”
江风眠故意卖关子，让霍少衍极其的不满。
他抬腿踹了江风眠的腿骨一脚，冷冷沉声道：“说重点。”
江风眠看着视线正前方，曙光乍现的天空，声音带着一抹兴味，说道：
“她腹中的孩子竟然还在。而且，已经有了明显的胎动。”
霍少衍眼瞳剧烈地缩了又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风眠，“你会不会弄错？”
江风眠从身上掏出一张b超单。
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刚刚做出来的。
他将b超单递到霍少衍的面前，说：
“玉玺度假山庄的医疗设备齐全，这张b超单，新鲜出炉。”
顿了几秒，意有所指地补充说，
“孩子虽然比实际发育的小了一些，但胳膊儿腿儿的都发育得挺全的，胎心和胎动都很正常。”
霍少衍从江风眠手上接过b超单。
他快速地将b超单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后，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孩子还在，为什么她却骗他？
明明她还愿意怀着他的孩子，为什么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甚至为了要跟他划清界限，她连一对龙凤胎儿女的抚养权都放弃了。
她究竟碰到了什么麻烦。
江风眠对他这个问题做出了客观分析，说道：
“她肯定是碰到了麻烦，且这个麻烦只有她自己能消化或者是解决。所以，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根本就不敢跟你说出实情。”
霍少衍沉默了几秒，道：
“之前，唐久泽找过她。我调查过，唐久泽找她，只是跟她提起了我师父秦淮笙的事。唐久泽的母亲温情说，我师父秦淮笙还有可能活着。安歌就是在这之后跟我提出断绝关系的……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江风眠道：“霍少衍，你得弄清楚一件事情。”
霍少衍问：“什么事情？”
江风眠道：“安歌的真实身份。”
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
“顾长风是秦家老六秦景之无疑，那么，安歌于顾长风而言又那么重要，包括厉少司都能不计较她是个已婚已育甚至还带着孕肚的女人，种种迹象，都足以证明，她的身世之谜，一定跟秦家有关系。”
关于这一点，霍少衍调查过。
他在江风眠话音落下后，说道：
“我调查过。当年秦管家有个女儿叫秦安歌，她是除秦小七以外，秦家的第二个女孩子。厉少司是秦管家的养子，他对如今的安歌有着非同寻常的想法，并不难以解释……”
江风眠道：“所以，你怀疑安歌就是秦管家的女儿秦安歌？”
霍少衍答非所问：“不然还能是什么解释？她不可能会是秦小七……”
江风眠打断他：“为什么她就不可能会是秦小七？”
霍少衍说出自己的观点：
“当年，十岁的秦小七做过肝脏修补手术，我曾割肝救过她，我知道她的胸口有一条长约七公分的切口，但安歌身上没有。除此之外，按照现在AI技术模拟，成年后的秦小七不长安歌这个样子。”
江风眠挑眉：“还有呢？”
霍少衍：“还有？还有她的胸口没有胎记……”
江风眠若有所思了几秒，道：
“你说的这些，并不能直接否定安歌就不是秦小七。从医学角度，只有dNA基因鉴定不会说谎。其他的，都可以掩人耳目。”
“其他的，都可以掩人耳目？”
江风眠说出自己想法，
“现在医疗技术水平日新月异，去除疤痕手术已经很成熟了，哪怕是开放性手术留下的疤痕，也能实现去除疤痕。
像身体上的胎记，祛除就更容易了。至于，成年后的秦小七不长安歌这个样子，或许是秦淮笙女士为了保住她唯一的血脉，所以在她脸上动了刀子呢？”
霍少衍没说话了。
江风眠的话还在继续：
“秦淮笙当年可是整个医学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她亲自操刀给自己的女儿做整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甚至因为她的技术精湛，就连我这样的医学从业者都看不出来。”
如果江风眠推断的都是真的，那么安歌就是秦小七。
正因为她是秦小七，所以当她得知秦淮笙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而被对方威胁，这才能说得通。
厉少司曾是秦老看中的孙女婿，所以如今的厉少司在得知安歌的真实身份后，他才对安歌紧咬不放。
霍少衍大脑高速运转着。
一番深思熟虑后，他问江风眠：“假设她就是秦小七，你觉得我接下来一步，应该怎么做？”
江风眠挺客观地说：
“以她的性格，你指望能从她嘴里套出真相不太可能。所以，我的建议是，静观其变，慢慢接近真相，看看幕后威胁她的人究竟是谁。”
顿了顿，
“要不，你在她的手机上做手脚？你若是能控制住她的手机，很多秘密就能迎刃而解。我不信，幕后威胁她的人，不会通过手机联系她。”
霍少衍觉得江风眠说得有道理，他采纳了他的意见，“我等下就安排技术人员去做这件事。”
江风眠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幕后者十分精明，就怕你在安歌的手机上做了手脚，也查不到什么。”
……
**
安歌直到晌午，才醒过来。
她惊坐了起来，整个人却有些发蒙。
她的记忆有些短片，抬手拍了拍脑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夜发什么了什么。
她昨夜跟霍少衍闹掰后，从天台下来，然后在……客厅昏倒了？
这之后的事情，她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安歌正有些发愁，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个女佣走了进来，“安小姐，您终于醒了。”
安歌掀开被子下床，看着不多时已经立在她面前的女佣。
女佣走近后，就把一张纸条递到安歌的面前，“安小姐，莫鸢小姐是我的主人，这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
安歌怔了怔。
女佣将纸条放下后，很快就离开了。
安歌在她离开后，打开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你的手机已经被霍少衍监听了，虽说他未必能监听成功，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以后你准备两台手机吧。
安歌看完那张纸条后，整个人的呼吸都浓重了几分。
她没想到，莫鸢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她竟然能在霍少衍的地盘上安插人手。
这个女人为达目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行，她绝不能处处受制于她，她得想办法掌握主动权。
思及此，安歌打算找时间见莫鸢一面。
打定主意，安歌就去了盥洗室。
洗漱完毕后，霍少衍推门走进了她的客房。
安歌看到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以及慌张。
因为她不知道，昨夜在她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
比如，霍少衍有没有让医护人员过来给她检查身体什么的。
如果安排了，那她腹中宝宝的事……肯定就露馅了。
其实，若非莫鸢从中作梗，用秦淮笙的消息来威胁她，她原计划也是要跟霍少衍坦白这件事的。
但……
安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霍少衍，“……那个，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霍少衍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仅仅在她身上停留了数秒，就移开了。
他声音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冷淡，但却不冷漠。
“下楼吃饭。”
他没有冷嘲热讽，开口只是叫她下楼吃饭，这让安歌心下有几分惴惴不安。
她唇角动了动，噢了一声，“好……好。”
话落，霍少衍就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安歌犹豫了几秒，跟着他下楼了。
来到楼下餐厅，江风眠和江青衣都在。
霍少衍坐在主位上，他的右手边，空了一个位置，别的地方虽然也有空位，但却没有椅子。
因此，安歌只好径直过去，在他右手边坐下。
她坐下后，江青衣就对她热情地说道：
“安安，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后山九龙潭抓鱼吧？表哥说，会带上小朋友……”
江风眠用筷子敲了敲她面前的碟子，“吃你的饭，多管什么闲事？”
江青衣用鼻孔对着他，“不是你们说，要去后山抓鱼野炊什么的？还说带上小朋友，这样安安肯定也……”会去。
她后半句话被一只鸡腿给堵住了。
江风眠觉得她失忆后，智商低得像是弱智，脑子没有，眼力劲也没有，
“好好吃饭，恢复你的零花钱。”
江青衣之所以处处受制于江风眠，最大的原因之一，她被经济制裁了。
她现在穷得连瓶矿泉水都买不起。
因为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优渥日子，她受不了苦日子，所以她宁肯跟着江风眠混吃混喝，也不愿意过那种连矿泉水都没得喝的苦日子。
对于大家族的米虫来说，经济制裁是最直接最有效果的办法。
因此，江青衣这阵子过得挺屈辱的。
这会儿，江风眠说要恢复她的零花钱，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走了。
她忙问：“你打算给我多少零花钱？”
江风眠昨夜饱餐了一顿，他现在对江青衣的态度还算有耐心，“看你表现？”
江青衣问：“你指的是床上还是床下？”
江风眠有些头疼。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江青衣，你不知道有些话是要分场合的？”
江青衣不以为意：
“大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分场合？霍少衍是我表哥，安歌是我的好朋友，都是自己人，何况成年人那点事，谁不知道？我又不会告诉他们，你喜欢是什么体位……”
“江青衣，你跟我出来。”
说话间，江风眠扣住江青衣的手腕就把她给强行的拽出了餐厅。
很快，餐厅就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安歌，挺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感觉的。
霍少衍将她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后，不动声色地道：
“怀殇接受血清治疗后，还需要在无菌舱养一阵子。”
安歌扶起了筷子，小口吃着米饭。
她哦了一声。
霍少衍又道：“但欢欢哭着闹着要来见你，所以，你陪陪她吧。”
安歌因为这话，抬起头。
她诧异地看着他，“你……你不是说，不让我再见……他们了吗？”
她声音有点小。
“我可怜孩子，可不可以？”
“那……欢欢什么时候过来？”
霍少衍抬眸看了她一眼，“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安歌点头：“好。”顿了顿，“谢谢你。”
她说谢谢，指的是，他还愿意让她见孩子。
霍少衍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着，然后又落在她的小腹上。
她穿着宽松的长裙，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怀孕四个月的孕妇。
“昨晚……”
女人在这时欲言又止。
霍少衍看着她，淡淡的口吻，“昨晚什么？”
安歌抬眸，迎上他的浓黑的视线，“昨晚我昏迷了，然后……后面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你是想问，你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吧？”
安歌心虚的厉害。
但，她还是很快就坦言说道：“是。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
霍少衍搁下吃饭的筷子，说道：
“你不如直接问我，我有没有发现你身上的秘密？比如，你藏起了孕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