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扮作关羽的红生站在雪地之中,用右手拍着胸脯,拉长了音调,与儿子关平道,“尔要放大了胆,随为父——”
他呀呀作声,右手托髯,“杀出重围!”
台上的光疏尔灭了,那伴奏也戛然而止,一切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曲终了,虽未点明,但结局可想而知。
关羽父子同陷落马坑,一代万人敌、熊虎将,终还是落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顾婧宁吓了一跳,警惕的注视着台子上的变化,可一点声响也没有,过了片刻,光又亮了,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戏子都是练家子,打小练的功夫,能落地无声,身段灵活,方才想必那熄灯的功夫,他们无声无息的散了个干净。
灯亮了,顾婧宁才发觉,陆云骁的拳头不知何时捏了起来,微微抽动着,似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愈发觉得不安,觉得离心中的那危险,越来越近。
“陆云白——”
顾婧宁的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出声的陆云骁。
只见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戏台子,似看见了无形人一般,冷然呵斥道,“你出来吧!”
……
她之前怎么也找不到陆云白,他分明是去别的国家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婧宁脸色都变了,辨不出是惊惧还是厌恶,与陆云骁一样,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的姿势,淡粉色的指甲用力的发了白。
台上安安静静的,唯独那灯照着,亮堂的厉害。
几人无声无息间已僵持周旋了几回,只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那笑声熟悉极了,他们不会不认识。
片刻以后,陆云白才撩起后台的帘子,身上穿着一身武生的戎装,那一身重彩,衬得他面容清淡儒雅,浑然不似演的是个将军人物。
他面上并未涂上彩墨,也未戴发冠,此刻笑吟吟的走出来,面上的神情无处遮拦,与陆云骁眼对着眼。
“大哥,好久不见了。”
陆云白说着,行了个武生的礼,学的似模似样。
陆云骁拾了几粒瓜子在手中,慢慢的剥着,既没有抬头看他,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剥好了瓜子,放在了顾婧宁的手中。
“吃吧,戏得演上许久,我怕你饿着。”
掸了掸手上的碎屑,他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二弟多年不见,却死而复生了,我还以为,当日你真的死了呢。”
当初陆云白用一具假尸体骗了他,他当然不信,但要追查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出了国,他的手伸不到国外的去,让陆云白逍遥了几年。
陆云白拱了拱手,“大哥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不是大哥存心放我一马,我便是生出翅膀来,也无法金蝉脱壳呀。”
陆云骁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你今日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大哥以为戏演完了?”陆云白面露惊讶,“还有一出好戏,没有上演呢,这是弟弟我精心准备的,只等着给大哥一看,大哥素来机敏聪慧,定能明白弟弟的一番好心。”
他笑的眼角一坠,因眯着眼睛的缘故,那转着的眼珠子似狐狸一般狡黠,在戏台的光灯下照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