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煌却是理也不理,转而向徐辉祖道:“既然此人非高丽细作,那么就是你们魏国公府的家事,那本官就交与魏国公处理了。”
徐辉祖惨笑一声,他还有什么话说呢?向庞煌一礼,道:“杨大人费心了,请转奏皇上,臣徐辉祖有负圣恩,待清理门户后,自当以死谢罪,但请皇上不要怪罪微臣那不知情的家人。”
说着,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佩刀来,竟是要将徐妙儿和李晟敏两人一起杀死,徐妙儿脸色苍白,也是用高丽语朝李晟敏说了几句,就在庞煌快走出囚室大门的那一瞬间,李晟敏大叫道:
“大人,小的有话要说!!我国靖安君想要谋反,小的知情……。”
庞煌脚步收回,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笑容,向徐辉祖道:“要是牵涉国事,那就归本官处理了,魏国公,借一步说话如何?”
徐辉祖掂着佩刀,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紧紧盯着李晟敏,但还是缓缓的将手垂了下来。徐妙儿松了一口气。在庞煌的劝慰之下,终于两兄妹还是暂时回避了。
那李晟敏也不再隐瞒什么,当下,把燕王和靖安君李芳远商议之事和盘托出,因为是李芳远男宠的缘故,所知也算详尽,倒是补充了许多庞煌以前所不知道的内容。
待到李晟敏讲完,庞煌才走到这间牢中牢囚室的南侧墙边,用手不知按了一下什么,只见南墙缓缓整体想上升起,露出一个很大的空间来,仔细看时,在众宿卫环侍之下,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等十二人皆在那里捆着,个个用布堵住了嘴巴。
看到了李晟敏,不由怒目圆睁的瞪着这个叛徒,好像恨不得杀了他一般。庞煌笑吟吟的说道:“李晟敏,本官姑且相信你对朝廷的忠心,但是,忠心也是要靠表现的。本官想派你去北平替朝廷做一些事情,你从这十二个人中挑选一个伙伴,其他的,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着,庞煌身边的宿卫拿出了一柄刀,“铛”的一声抛在了李晟敏脚下,随后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李晟敏的反应。
李晟敏并没有低身去捡那柄刀,满脸痛苦的看了看在那里捆着的昔日兄弟,又低头看了眼闪闪发着寒光的短刀。再扭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庞煌,喃喃的说道:“大人,能不能将他们关押在此次,我按照大人说的戴罪立功,到如大人所愿后。放了我的兄弟如何?”
庞煌也是一脸诧异,没有想到一班男宠的关系竟然是如此融洽,这和在大明的三妻四妾一样,想要三妻四妾如此融洽也是极为不易,不由的佩服起李芳远的手段,但是,还是斩钉截铁的摇摇头。道:“本官的事情,需要两个人来完成,你真的顾及兄弟情义的话,可找出两人,其中一人代替你即可!”
李晟敏一呆,半天才琢磨明白庞煌的说法。那就是一命换一命,只需要两人,哪怕这两个人中没有自己,也是一样,稍作思索。便得出结论,还是徐妙儿起了很大作用,救了自己一命。
遂不再考虑这个问题,慢慢的将目光转向他昔日的十二个兄弟身上,才发觉,本来刚才怒视着他的兄弟,当听说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存亡之后,怒视不见了,现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含情的眼神,虽然说不出话,但从那双双含*滴的眼神里,李晟敏可以看到往日的同袍同裙之情。可以想起以前许多甜蜜的回忆。
一时间,李晟敏痴了,到底留谁,对于现在的他,依旧是一个难题。
近一刻的时间,李晟敏终于颤抖着举起了右手,指了指韩庚,另外几人立即发出着急的嘶吼声,只是苦于无法说出话来。
庞煌点点头,立刻有宿卫将韩庚放了出来,看着满脸幸福的这个年轻人,庞煌轻叹了一声,问道:“你可愿为大明效力吗?如果这次被选中非你所愿,尽可说明,本官可以换的!!”
刚刚放松下来的韩庚,身子马上绷紧,由于紧张,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点着头,表示自己愿意,庞煌没有表示,而是将眼神再一次的投向李晟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李晟敏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挣扎着,似乎还想争辩什么,庞煌看到这个情景,脸色不由一变,厉声喝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尽可让你选出的这个人再行挑选,但是你的下场如何,可是要考虑清楚,本官给你十个数的期限,那个谁……。”
指了指韩庚,继续说道:“你来报数,快点……。”
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韩庚那里敢再犹豫,一个紧张,竟然把一、二连着喊了出来,不过效果也是极好,条件反射之下,李晟敏立即捡起刀来,不过仍然止不住的在发抖。
当韩庚数到七的时候,受不了压抑的李晟敏终于忍不住了,狂吼着,往前疾冲几步,几乎是闭着眼睛,将短刀送入了朴正洙的胸口,看着朴正洙凸瞪的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紧盯着李晟敏,双脚奋力挣扎蹬着,片刻就没有了生息。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没有了心理障碍,片刻也没有停留,金希澈、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曺圭贤等人在李晟敏抽刀、拔刀的过程中相继送命。
囚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息,而韩庚好像是吓呆了一般,依旧在那里数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这个进度表明,李晟敏下手的快捷和毫不迟疑。
窗外,徐妙儿痛苦的闭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个李晟敏是他印象中那个害羞的李晟敏、是那个撒娇的李晟敏,是哪个温柔的李晟敏……。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对妹妹道:“回府吧,你何必这么倔强的非要继续看下去呢?”
嘴上这般说,可是看到妹妹的表情。心里却是放心了很多,皇上态度未明,但愿妹妹经过这场事情,会接受教训。不要让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再担惊受怕,不要再一时糊涂而连累了家族,徐妙儿固执的看着李晟敏将刀送入最后一人的胸膛,低下头,眼泪哗的一声落了下来。
向外面疾走了几步,骤然停下来,盯着哥哥问道:“大哥,这个杨大人要让他做什么?”
徐辉祖摇摇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妹妹,徐妙儿也不再多问,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徐辉祖顿了顿足,遂紧跟了下去。
囚室内。李晟敏双手握刀,一个劲的颤抖着,脚下流的全部是昔日兄弟的血,他也想不到,自己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心里正难受之际,突然发觉身边有人走近。警觉的抬起头,握刀的双手紧了一下。
是韩庚,已经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李晟敏。
心里猛的一松,抛下短刀,抱住这位仅剩的兄弟哭了起来。李晟敏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哭泣才是掩饰他内心难受的唯一途径。
韩庚的手缓缓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使李晟敏更加伤心,正哭泣间,突然感到背心一凉。猛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不由骇然,挣扎着想脱身看个究竟,但是韩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紧紧抱住他,拼命的抱着他,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李晟敏。
韩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附在李晟敏耳边说:“杨大人说一个人就够了,你,不能活……。”
“难啊!”
朱标心中长叹。这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大乱,纷争四起。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将会是他一手缔造,让朱标的内心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知感。如今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
“陛下,如此借力打力,会不会有些冒险呢?”
看到皇上的为难,在一旁的庞煌开口问道,其实后果他都知道,这样问,只是为了转移皇上的注意力,然后引导其树立信心而已。
“杨爱卿所言何意?”果然达到了效果,听到庞煌发问,朱标有些疑惑道。
“陛下!”庞煌一躬身,娓娓说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现在京师,所依凭者,不过是锦衣卫信息而已。燕王并无公开露出反意,相反,从先皇召燕王进京以来。更是恭顺谦和!无大的错误,单凭锦衣卫信息,纵然证据确凿,也会有攀诬之嫌,所以皇上行此险着,使为祸的伤害减至最低,但是事态万一失控呢!”
“此间厉害,朕岂不知?然则北方各自经营多年,已成痼疾,若朕放任,恐日渐骄横,为祸国事。若朕约束,则都是朕的长辈,无论怎么做,难免会有人说朕亲疏离间!”朱标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该发生的,还不如早些让其发生,愈久愈痛。”
庞煌一笑道:“皇上勿急,且听臣说完。臣观诸位王爷,皆是居高观望,以燕地警告天下,正是陛下仁政的开始,臣亦不敢质疑皇上的英明,但是,真的能如皇上所愿吗?”
庞煌明白,皇上不是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初,以此时的威望还不足于一举慑服天下。而真正属于皇上的朝堂还没有建立起来,此时的动荡,一个不慎就是天下大乱啊。
淡淡点头,朱标道:“爱卿言之有理。所以,今日让爱卿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朕剖析一下徐辉祖的心态,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朕希望中山王之后再立新功,但是徐妙儿之事,又将此事拖入了模糊之中,朕心难决啊!”
说到这里,朱标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爱卿应该知道,徐家增寿、妙儿二人,被亲情所累,一直维护燕王。此次高丽奸细、牛首山亡卒、龙潭的燕山铁卫,皆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是徐辉祖在朕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就提醒过朕,言燕王之心不可测,需多加提防!,按理应是忠于朕的。但是徐家毕竟是四的亲家,关系非比寻常;且徐妙儿之事。对徐家也波及颇大,就算是害怕朕秋后算账,也是人之常情。其内心究竟如何,朕实不能确定!”
庞煌陷入沉默。对于徐家的真实态度。他知道皇上担心的是什么,也都觉得扑朔迷离。而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就是,若是徐辉祖顾虑到徐妙儿所犯之罪,便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帮助皇帝立下功劳,彻底解除诸藩隐患;但是皇帝毕竟是晚辈,如果安王到时候发难,到底皇帝顶住顶不住宗室的压力,这应该是徐辉祖所担心的。第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暗中协助燕王,立下从龙首义之功,那么燕王一旦成功,以徐辉祖之功,徐增寿和徐妙儿之前的协助。徐家将成为大明第一大家族,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其的地位,以燕王如同太祖高皇帝一般的强势性格。徐妙儿的罪责,就完全不算是什么了。
但抛下徐家也不妥。就眼下而言,徐家对稳定朝局太重要了。魏国公是开国勋臣之首,徐家在朝中、军中的人脉和声望也是首屈一指。这是朱标开始就考虑在内的,只是李晟敏和徐妙儿的意外。才使朱标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思忖再三,庞煌忽猛一抬头,坚毅言道:“臣以为徐辉祖可以托付!”
“哦?”朱标有些诧异的瞅一眼庞煌,知道庞煌不会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边问道:“杨爱卿认为徐辉祖可信?朕应该把重任交付与他?”
“可不可信,臣不敢断言。然臣可确定。徐辉祖绝不会坏陛下之事!”庞煌冷静答道。
“此话怎讲?”
“陛下!”黄子澄一拱手道:“以臣推断,徐增寿、徐妙儿在燕王事中的角色,至少可以表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被打上了燕王的烙痕。而陛下所虑魏国公徐辉祖在皇上潜邸时的密奏燕王种种,不过是迷惑视听之举,暗为己留一自保之道而已。不知臣所言可准?”
庞煌的话说的很露骨。朱标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他已经不是刚刚做太子时的幼稚模样,所看到的事情也多出乎他的预料,朱元璋对自己的慈爱,朱棣出奇的隐忍,徐增寿分外的嚣张,方孝孺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黄子澄的功利心切,再加上出来诸如庞煌和他闻所未闻的永嘉、永康学派。
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朱标也知道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徐增寿支持燕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徐辉祖呢?则一直做着忠臣不事二主的闲臣。但是忠心的后面隐藏了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弟弟徐增寿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不提前制止?所以,朱标又了解到一个早已经淡化了的名词:“家族”。在往前推算,那这个名词就是“门阀”,虽然从隋以来科举取士,已经将门阀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但是在很多的人眼里,家族的利益仍然是高于一切,而且家族之家在皇权的影响之下,有联合之势,诸如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初的淮西派系和浙江派系官员,明争暗斗各自为政,都窥视丞相之位,为了派系丝毫不顾国家大局,朱元璋不得不大开杀戒,以至于废除丞相一职。
因为朱元璋看出了朝堂之上不可能稳定,只要有朝堂,肯定会有派系,就犹如庞煌后世中在电影中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这暗含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明争也好,暗斗也好,为了名,为了利。一切都可能成为争斗的对象。
丞相几乎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所以是官员们相互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索性朱元璋就取消了这一个职务,让大臣们失去了目的,短时间内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元璋在临死之前的那三天中,时断时续说的,经过朱标的总结,就成为了这样的话,朱元璋说过,因为徐达从不参与派系之间的争斗,才会让人放心。
但是徐达去世之后,徐增寿和徐妙儿相继参与进来,当然,可能是为了亲情所在,但是,徐辉祖会不会参与到其中呢?
见皇帝不出声,庞煌也只好继续分析着:“其实陛下勿需忧虑!即便徐家果真投机,那又如何?投机者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而已。陛下将此事委托于魏国公,以他之精明,岂不知其中干系甚大?岂不知走漏风声,会给陛下带来天大麻烦?果真如此,以其心性,纵不愿为陛下效劳,又岂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旦泄露,陛下定会把他恨到死处,那他又将如何左右逢源?以徐家今日之规模,臣敢断言,魏国公必不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因为徐增寿、徐妙儿立场已明,他就算是为徐家留一条后路,也必会全力协助皇上完成此事,前提皇上只要暂时不动徐增寿、徐妙儿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