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秘密,隐藏在朱元璋心中,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就算是身为太子的朱标,也是不久前刚刚知道的。
母后的突然病逝,竟然背后隐藏着十分沉重的内幕,虽然说马皇后一直体弱多病,晚年的时候身体也不是太好,但那些都不是致死的原因,而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卷宗中写了很多,甚至包括了在洪武十二年,临安公主中毒的事情,经过锦衣卫的证据,朱元璋可以断定,临安公主在坤宁宫内中毒,完全是一个误打误撞。
那个凶手的目标应该是马皇后,但是那天碰巧母后不想喝了,所以就赐给了正在坤宁宫的临安公主,因为喝的少的缘故,所以只是陷入昏迷,并没有当场身亡。
朱标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已届亥时,在幕后的灵位之前,他没有劝说父皇,只是尽到了一个做长子的责任,回到京师中之后,天已经黑了,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雷声隆隆,倏忽间碰撞成一声剧烈的惊炸,捶击在嵯峨殿阁的屋脊、飞檐之上。
泼雨如注,藉着暴风,万条雨鞭猛烈地抽打着宫墙、门窗、御道、广场、树木,发出一阵阵尖厉刺耳的鸣叫,伴和极不协调的铁马叮当的响声。那撕裂黑沉沉天幕的闪电,如同怪兽闪光的利爪凶狠地伸进每一座宫殿门窗内。东宫里巡夜的梆声和太监断续的尖叫声,偶尔从片刻间的沉寂中传来,显得苍凉而遥远。那风雨中飘摇的宫灯似荒原中明灭闪烁的鬼火。
东宫观文阁内依然灯火通明。朱标默默地坐在书案前,却侧头看着窗外的风雨闪电,心思早就不知飞向哪儿去了。
一道闪电破窗劈来,接着便是几声惊雷。朱标吃了一惊。目光从窗外移向书案,桌上是都察院弹劾韩国公李善长的奏章。虽然已经送到宫内多天,但是一直被朱元璋留中不发。待到朱标回来之后,便遣人送到东宫来,却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看完都察院严厉措辞的奏章,又想起了父皇调查后的卷宗,仿佛母后的死。于李善长有永远都脱不开的关系,朱标也恨不得马上去质问个明白,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立即赞同父皇的决定。
但是想到了情报中正在苟延残喘的那条老狗,又想起,父皇让自己看这些,其实并不是想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也不是想要争取自己的同意,而是想让自己获得一份安宁而已,朱标不由又犹豫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果断的人,衬托于父亲的雷厉风行之下。相应的还有一些感情用事。
李善长,字百室。濠州定远人。这个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是蒙元至正十四年。父皇经略滁阳)时,经丁德兴引荐随之起义,留为掌书记,预机谋,至馈饷,甚见亲信。论功被封为宣国公。裁定明初制度,监修《元史》。洪武三年进左丞相。封韩国公,予铁券。洪武四年以疾致仕。
胡惟庸是被李善长推荐的一个人才,先被擢为太常寺少卿,后为丞相,两人往来甚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发。有大臣弹劾李善长同谋,皇帝不信,所以并不曾加罪,但是李善长自己心里害怕,便不敢回凤阳,先是病居杭州,然后移居京师,不敢远离。
想到了李善长的履历,朱标又想起了父皇那卷宗上证据确凿的证据,便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如果这样看上去,那李善长就完完全全是一个忘恩负义,甚至狼子野心的小人。
但是朱标又不能忘记,此次母后三年大祭,驸马都尉庞煌也从浙江回到京师,在孝陵之外,无人之时给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驸马都尉庞煌认为李善长“谋反”的罪名难以成立,他指出——李善长与朱元璋同心协力,出生入死开国平天下,功居勋臣第一,生得封公,死得封王。
儿子李祺被朱元璋招为驸马,众多的亲戚也纷纷拜官封爵。作为一位人臣,他已安享了万全富贵,其荣誉已臻于极致,绝不会冒险谋反以图侥幸。再者来说,倘若有人说他要图谋不轨,自立为帝,这一罪名或许还能成立;但现在竟说他要襄助胡惟庸谋反,则大谬不然。李善长与胡惟庸只是侄儿、侄女辈的亲家,而与洪武皇帝却是儿女亲家。不仅两家的亲疏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即使李善长帮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他之多也不过仍是个“勋臣第一”罢了,其地位绝对不会比他在洪武皇帝手下更高。庞煌的这些话说的句句在理,连朱标也被驳得哑口无言。
转而又想,就算是李善长与谋反案无关,那也不能证明和自己母后的死无关啊。大明王朝,有几个人可以有能力、有胆量毒死一国之母,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朱标的心又硬了起来,就这样反复着,朱标在辗转犹豫中基本上一夜没有睡,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早朝,早朝的文武官员在左右掖门外整齐地排好了队列,一片肃穆。他们从今日早朝的准备中,仿佛看出了些什么端倪,太子回京师好多天了,但是一直在休憩,一直没有上过朝,但是今天也出现在早朝的前列,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天气朗爽,曙色浸润着绚丽的朝霞。短暂的静寂之后,洪亮浑厚的钟声敲响了,朝官们猛一振奋,下意识地整肃衣冠,轻轻咳嗽两声,彼此对视一眼,又迅速站好。
左右掖门徐徐开启,文武百官依次相随、鱼贯而入,悄悄地走过内五龙桥,谁也不曾瞥一眼桥下御河那粼粼碧波,无声无息地来到奉天门丹墀下,文官西向、武官东向夹道站立。
朝阳如同巨大的火球赫然跃起,奉天殿的大院洒满金光,巍然矗立的殿阁显得无比壮观,殿宇两旁鸱吻上悬着的金铃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空旷的大院里显得格外寂静,那些木立着的皇家仪卫一个个肃立如塑像。纹丝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各执紫赤方伞、扇、幢、旌、幡、麾、纛、旗、钺、星、瓜杖等列于丹墀东西两侧。
鸿胪寺值官高声唱道:“皇上临朝,百官见驾!”
文武百官一阵茫然,太子回归。加上昨天在孝陵附近出现的种种迹象。于是心里一紧,遂谨慎的按文武品位依次踏入大殿。鬓须斑白的皇帝朱元璋端坐在盘龙金椅上;太子殿下带领文武大臣山呼万岁之后,随即走到皇帝身边侍立一侧。皇帝习惯地摸摸头上的皇冠和滚龙皇袍,两只虚肿的眼睛含着浑浊的眸子无神地俯视着群臣,幸亏没有人敢抬头,否则就能发现,仿佛昨天晚上。皇帝也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朝臣们又整肃地分东西站立,没有一人敢交头接耳大声喧哗,连咳嗽都要忍着,否则便属失仪。皇上已有半年没有临朝视事。出班朝奏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奏禀山东河南的开仓赈灾;两浙江西两广福建的严惩贪官;大祭之后,前来拜祭的诸王什么时间离开京师等等奏了近一个时辰。
皇帝一律以低沉平实而简短的语气表示圣意:“知道了!”
“朕思虑后再说。”
“汝速查办。”……偶尔也插问两句。一个时辰后。朱元璋的额头便沁出虚汗,身体不觉往龙椅上斜倚,几乎是半闭着双目听着诸臣的奏事。
当兵部尚书奏呈关于遵旨置行太仆寺于山西、北京、陕西、甘肃、辽东事时,朱元璋朝朱标招了招手,似乎有些不想说话了,朱标站出谕示道:
“马政一事尤为当务之急,国家强盛。军旅勇武,在于多有良马。着太仆寺严督紧抓,与塞外诸夷多设马市,毋庸懈怠!”
回头看了一眼,父皇没有什么反应,朱标遂挥手说道:
“皇上一再谕示,走私活动日渐猖獗,致使马贵而茶贱,严重损害大明利益。关于各地的海关和巡检司合并的问题,诸位爱卿要加紧筹备,否则两个衙门,一个职责,怎么能齐心为朝廷办事呢?”
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俯身应道:“臣谨遵圣谕。”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
接着徐辉祖又开始奏报他在四川等地的巡视情况,朱元璋正在听着,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喘不过气来,面色惨白,额上沁满汗珠。听到后面太监的轻呼,朱标回头大惊,急忙扶住皇帝,轻声叫道:
“父皇、父皇!”
朱元璋软弱地抬了抬手,太子朱标立即向群臣朗声说道:“退朝!”
走上两名年轻的太监要搀扶着老皇帝离开龙椅,百官一片惊嘘,不敢多问,慌乱地走出大殿。
庞煌默默地站在殿内,从早朝开始,到朱元璋脸色巨变,都未曾出过一言,目送着老朱的背影转过屏风,心里一叹,随众臣走出殿外,走到奉天门附近,突然看见驸马李祺,刚想搭话。突然从内廷跑来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到他身边,伏地说道:“庞驸马,皇上有旨,召驸马您去坤宁宫问对。”
仔细看时,庞煌却发现前来传旨的是一个熟人,不由心中一喜,跟随其一路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上悄声问及皇帝召见的原因,这个人却是不知,看来侍候皇帝的时间还是太短,有些事没有资格知道,所以不敢多嘴,就今天召见,只知道刚刚太子接到急奏赶回东宫处理,而皇帝却命他来传旨觐见。
仅此而已,不过庞煌心中已经是一阵狂跳,皇帝刚才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显然是体力不支,可是却在太子朱标离去后,又要召见自己,难道刚才不是体力不支,而是这一切表现,都是装出来的,难道…….。
朱棣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面对这个时候,还是止不住的猜想万千。在那个太监的引导下,往御花园而去。
不过心中也是一阵稀奇,皇上前一段说是为了能安心休养,对于京师中未就藩的诸王和公主、驸马、国舅等皇亲国戚进宫探视。谕示内廷挡驾。但是偏偏偏偏想要见自己,不知道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由于宫中人多眼杂,所以就一路无话。庞煌在那个太监的引导下来到坤宁宫。走进寝宫,一眼便见到鬓发斑白的朱元璋,连忙趋前跪下叩头,口中道:“叩见父皇,儿臣在浙江尽心办理差事。至今已年余未曾受到父皇教诲,身在浙江,日日夜夜无不想念父皇,由于没有诏命,所以不敢回京,所以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并未说话,抬抬手示意庞煌起来。而后在走到坤宁宫的小花厅内,那里在各式架子上摆放了精美绝伦的盆景:古松、雀梅、佛肚竹、拘杞、榆桩、梅桩。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他的注目。
在两只黄色彩绘龙文缸前站住,每只缸里栽着一株栀子花树。茂密浓绿的枝叶撑开浑圆的华盖,缀着数百只嫩绿晶亮的花蕾。一个个俏格格地翘首枝头。朱元璋伸手摘除几片黄叶,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庞煌见老朱不出声。也不敢多言,起来后只好垂手跟随皇帝而动。
虽是一种普通、常见而又谈不上是高贵的植物,但是花期是在五月的栀子花,在七月还是白花花一树雪白,就比较少见了,庞煌当然知道那是自己所布置的玻璃大屋立下的功劳,所以并没有出声。
朱元璋伸手又摘去栀子丛中的两片锈叶。问道:“最近倭寇那边有什么动静?”
庞煌实在没有想到,皇帝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是问自己倭寇情况,心中不免没有准备,心里也好奇,自己明明在浙江巡视学政,为什么皇帝偏偏问自己军事,难道自己招安刘俊勇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心中这么怀疑,但也不敢不说,只好按捺住不满,将最近浙江临海的一些情况说了一遍。
现在日本进入足利幕府时期,日本南朝的后龟山天皇离开吉野,在将神器交付给北朝的后小松天皇后,提出了四个条件:一、后龟山天皇向北朝小松天皇让渡三种神器,其仪式不是投降,而是授予;二,今后的皇位仍由持明院和大觉寺两统交替继承;三,诸国国衙由大觉寺统管理;四,长讲堂领由持明院统管理。
之后,体面地迁往嵯峨大觉寺隐居,日本南北朝时代就此终结。条件非常优越,今后南北两朝不要再抢着当天皇,仍然大家有份,并且就算你暂时没能轮上,也还有自己的领地,吃穿不愁。
此时正是足利幕府时期,足利义满解除今川贞世的九州探题一职之后,也辞去了太政大臣一职,出家入道……这可能是日本人装b的又一个途径,公、武双方的最高职位他都当过了,再往上就是天皇了,但是又没有胆子,只好出家做一个超凡物外的样子,其实,大权依旧在其手中掌握。
足利义满设置了“三管四职”。所谓“三管”,是指将作为将军家总管的“执事”一职,上升为幕府总管的“管领”一职,由细川、畠山和斯波三个家族的成员轮流出任;“四职”则是指幕府要职侍所头人,由京极、一色、山名、赤松四个家族的成员轮流出任。虽然这样终究无法彻底解决各地守护坐大的问题,只能暂时遏止这种趋势的继续发展而已。
此时的日本,足利义满和他的儿子足利义持正在费劲心思平复各地的反对声,日本反抗势力在各地涌现,足利义满和他的后代们正在费劲心思平复统一南北朝后的隐患,加上和高丽秘密的结盟受到阻隔,还有大明严厉打击流窜倭寇,再加上浙江海商大量减少,比较容易控制,流窜的倭寇已经基本没有市场,纷纷流窜到江浙舟山一带海岛内藏匿,但是已经老实很多了。
朱元璋听了一番汇报之后,说道:“驸马所奏闻,朕知道了。不过此次召你觐见,你可知晓为什么吗?”
“父皇,作为臣子的,怎么能知道天意呢?”庞煌不失时机的奉承一句,看见朱元璋嘴角露出笑意,心里大定。
“其实说一句实话,你不知道的事情不少,但是朕不知道的事情,还真的不多,你在浙江这几年顺风顺水的,搞的还不错,要不是你插手李善长的事情,朕还真的不想管你了。”正在笑意莹然的朱元璋,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猛然说了一句让庞煌心内大吃一惊的话语来。
皇帝原来不是有事找自己,而是想找自己的事!!
庞煌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皇帝都知道些什么,是试探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锦衣卫防范的还不够严密,从而使皇帝知道了什么,而朱元璋又知道多少,知道那一部分的。
最后,庞煌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要是朱元璋知道的很多,这次会不会要自己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