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善长赶往京师的这一段时间,朱元璋完成了他最为感到自得的一件事情,就是继续他作为皇帝的特权,分封诸位藩王的大事之中。
除了已经被封藩并且已经前往藩地接收封地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之外,楚王朱桢、齐王朱榑、潭王朱梓、赵王朱杞等等近十名藩王的名号又被确定,准备陆续就藩的事宜。
这次册封典礼,甚至有几个藩王因为年纪小则由保姆抱着行礼,仪式同样很严肃,很复杂,就不必细了。
亲王们所得到的册宝都由黄金做成,十分jing致,宝,也就是金印,正方形,每边长五寸二分,高一寸五分,都按周尺计算。正面用篆书刻着“某王之宝”。上面饰以龟纽。宝池也用金做成,大小正好容下金宝。宝箧两副,一副盛宝,一副盛宝池。每副都有三重,外箧用木,描画着浑金沥粉蟠龙,红纻丝衬里,中箧用金钑蟠龙,里面的小箧装饰如同外箧,里面放有宝座,四角都雕有蟠龙,再描上浑金。座上装有锦褥。
金宝用销金红罗小夹袱包裹起来,箧外分别用红罗销金大夹袱覆盖。册是两片金页,每片长一尺二寸,宽五寸,厚二分五厘,也按周尺计算。金页上下有孔,用绦串联。开阖如同书。册下面垫有红锦褥。册盝用木刻成,上面用浑金沥粉描绘的蟠龙。盝用红纻丝衬里。册用红罗销金小袱包裹,盝外用红罗销金夹袱覆盖。
亲王的金册上镌刻着楷书册。诸王得到册宝之后,朱元璋即命将册封皇子为亲王的事诏告天下。礼部尚书奏请皇帝将诏书加印皇帝的宝玺。然后来到午门外为武百官开读。诏中写道:
朕惟帝王天子,居嫡长者则必正储位;其诸子当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藩屏国家。皆授以册宝。置相傅官属及诸仪已有定制,於戏,奉天平乱,实为生民,法古建邦,用臻至治。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诏书宣读完毕,皇帝还宫,太子退后。全部仪式才算完成。
这一天,受到册封的诸位亲王要依次朝谢皇后、太子,亲王之间又要互相致贺,百官给亲王祝贺。第二天皇太子还要向皇帝皇后道贺,百官也要进表笺给皇帝、皇后、皇太子道贺。京城内外的命妇,要给皇后道贺,依然是没完没了的鞠躬叩首,鸣鼓奏乐。百官命妇则要受到赐宴的款待,宫中上下。一片道贺之声。
皇帝统治天下,自称“受天明命,赖祖宗之灵”。诸子册封为亲王当然不能不告知天地祖宗。亲王接受册封后要选择好ri子到太庙致祭,以告知祖宗在天之灵。其实朱元璋未行册封之前就已经前往太庙拜过了。朱元璋拜过太庙之后在奉天殿和华殿上大宴群臣。朱元璋对廷臣:
昔者元失其驭。群雄并起,四方鼎沸,民遭涂炭。朕躬率师徒以靖大难。皇天眷祐,海宇宁谧。然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群臣唯唯附和:“陛下封建诸王,以卫宗祀,天下万世之公议。”
朱元璋接着:“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行之而久远,秦废分封而速亡。汉晋以来,莫不皆然。其间治乱不齐,特顾施为何如尔。要之,为长久之计,莫过於此。”
朱元璋所做的这一番论证,看来是从总结历史经验出发,以求得朱家天下的长治久安。朱元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时明朝刚建立不久,内外都有危险。
在告天下以册封诸王的诏书中,朱元璋先申明他得天下是“赖将帅实力”,因而应该“先论武功以行爵赏”,随后又不惮其烦地解释为什么“报功之典未及举行”,而已先行封建了诸王。
其意在安抚人心,实际没有提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先是“缘吐蕃之境未入版图”,又是“尊卑之分所宜早定”。他的这番解释实际上已经明确无误地将诸王放在了与将帅对立的位置上了。
他先行册封诸王唯恐引起那些曾为创建朱明皇朝而流血牺牲的元勋宿将的不满。所以朱元璋分封亲王的另一目的不仅是为了对付国内可能出现的人民造反,更重要的则是企图以众亲王与这些将帅相抗衡,以加强皇室的地位。内地的周王、齐王、楚王、潭王、鲁王、蜀王都无不在要塞之地。
亲王不仅享受岁禄万石这样优厚的物质待遇,而且地位也很高。他们在自己的王府中有一套官属,冕服车骑宫室之制仅次于皇帝,公侯大臣亦不得与之钧礼。
更重要的是亲王握有军队。朱元璋准许亲王们成立了亲王护卫指挥使司这样的机构。每王府设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万九千人,更重要的是,在亲王的封国内,zhongyāngzhèngfu所派驻的守兵也往往归亲王调遣。规定:
凡王国有守镇兵,有护卫兵。其守镇兵有常选指挥掌之。其护卫兵从王调遣。如国是要塞之地,遇有jing急,其守镇兵,护卫兵并从王调遣。
调动守镇兵,仅有皇帝的御宝书还不行,还需要有亲王的命令:
凡朝廷调兵须有御宝书与王,并有御宝书与守镇官。守镇官既得御宝书,又得王令旨,方许发兵。无王令旨,不得发兵。
对亲王权势唯一限制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亲王没有自己duli的地盘,也不得干预地方行政事务。
分封藩王是为了保证大明的长治久安,但如何能确保做到这一点。朱元璋仍然颇费脑筋,他认为除了对诸王的教育锻炼外。就是要求诸王不能离开自己所确立的规范,不能改变自己定立的制度。
为了使对诸子的教育约束制度化、法律化。朱元璋在《祖训录》的基础上,开始又下令编《昭鉴录》。
这是一部专门给诸子看的书。内容包括汉唐以来藩王所行的善恶,用以对诸王进行劝诫。
朱元璋所想到的是皇图永固,他认为他的子孙只要维持他定下的成法不变即可使朱明天下传之久远。
随之附和皇帝的大臣臣为朱元璋的这种认识找出了理论根据。回答:“自古创业之主,虑事周详,立法垂训,必有典则,若后世子孙,不知而轻改。鲜有不败。故经云:不愆不忘,率有旧章。朱元璋对这种逢迎当然很高兴。他接着:
ri月之能久照,万世不改其明,尧舜之道不息,万世不改其行。三代因时损益者,其小过不及耳。若一代定法有不可轻改,故荒坠厥绪,几於亡夏,颠覆典刑。几於亡商。后世子孙当思敬守祖法。
朱元璋相信亲王比将帅可靠,朱姓比异姓可靠。他肯定地认为分封亲王恪守祖训会使朱明朝廷长治久安。然而“封建”的得失,自秦以来一千余年,一直争论不休。朱元璋这样做真的能成功吗?
而已经远离了藩王制度这么多年的华夏土地上。那些守旧的大臣们,难道就愿意心甘情愿的看着皇帝的家天下权力ri益坐大,永远凌驾于他们头上吗?
对于这一点。庞煌不能认同,到了现在。他终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虽然穿越到这个大明八年的时间。也制造了枪炮、制造了飞艇,也试图改良教育,影响现实中的大明,但是庞煌失望了,他感觉到,自己根什么都没有改变。
自己制造的飞艇,被朱元璋藏起来作为交通、通讯用的工具,这一点庞煌是认同的,但是自己制造的枪炮,明明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了,至少在大明如今的制造工艺基础上已经很成熟了。
但是朱元璋始终不愿意普及,只是在自己亲兵序列里面,进行了部分的装备,而这次的分封诸王,却也下旨,在诸王亲卫中进行了装备,想到自己创造的东西,竟然成了朱元璋维护自己家天下的工具,偏偏自己又是这个家天下中的一员,心里的那种难受,真的是不能忍受。
直到今ri,庞煌才感觉到事情的严峻,还有他和朱元璋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更有的是,他和几千年思想上的差距。
而如今,大明继续实行分封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仍然是个难解之谜。至少庞煌坚信,历史上从来不缺少聪明洞达之士。这些人会根据历史的经验对复杂的现实做出jing辟正确的论断。
但这些人的意见却往往不被重视,甚至因为发表这些意见而遭到惨祸,哪怕这意见是应统治者的要求而发表的。只有当他们的论断被历史无情地证实之后,人们才发现它真正的价值。这时便会有一大批人出来称赞他如何如何高明,不听其言教训如何如何沉痛。照理,这样一来,类似的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然而事实上后人还是常常要重复前人的错误,当然失败也常常是同样惨。
而历史规律也亘古如一,绝不更改。两者相遇,就看谁能屈服于谁了。比如自从朱元璋大肆的分封诸王以来,钦天监不断报告星象异常: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三月,荧惑犯井;四月荧惑犯鬼;五月太皇犯毕、井,又有客星大如弹丸,白sè,止于天仓,几天之内越来越亮,最后进入紫微垣,一直闹了四十多天。
这件“五星紊度,ri月相刑”的事引起举国上下的不安。皇帝既是天子,又受有天命,五星紊度自然是上天垂戒了。
就在京师中这般闹哄哄的场景中,一天午后申时,刚刚来到京师中的韩国公李善长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朱元璋的寝殿坤宁宫。
走进皇帝寝宫,一眼见到洪武皇帝朱元璋,连忙趋前:“老臣李善长叩拜皇上!”
朱元璋听,忙探身正眼看。:“呵,韩国公还是老当益壮。廉波老矣,尚能饭否?这种小事还要你亲自进京。真是委屈你了。”
李善长忙:“岂敢岂敢!为皇上办事乃臣之心愿,一路兼程而来,刚刚到京师就承蒙皇上的召见,老臣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朱元璋显得有些疲惫的脸上十多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命太监赐坐。亲切地打量着这位跟着自己二十余年的老臣子,心里盘算了一下,李善长已经六十有七了吧,依然面sè如丹,油光可鉴,一副慈颜善目。
比起二十多年前。只是显得雍容肥胖些。不由稍微有些羡慕,不知道自己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是不是还能像李善长这般健康,最近一段时ri的cāo劳,已经让朱元璋感到有些心神俱疲,竟然看奏折还要带上驸马都尉进献的所谓老花镜,否则看东西就有些模糊,想到这里,不由道:“看上。你倒是比朕的jing神还要爽朗,看来这次进京,爱卿又能帮朕分担一些国事了。”
“陛下ri理万机,过于cāo劳。”李善长听到皇帝如此。不由心里一跳,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起了戒心,看来自己这次就算是不主动来。皇帝早晚有一天也会将自己从中都召见过来,明显对自己不放心了。于是凝神片刻,满面堆笑地道:“圣上。眼下之症还是心疾,暂无大妨。老臣在中都时,得到一纸单方,可以舒血清心稳缓心房,抑制冷痛,夜间也自然睡得安稳了。献上自制心丹六十颗,早晚各服一粒,两个月后就无碍了,回头老臣将单方送到太医院,让他们给皇上照单炼制就是。”
“原来韩国公还有奇遇,这个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你送来也好,朕倒是可以试一试。”
李善长一愣,没想到皇帝如此不忌讳就接受了下来。他非常了解皇帝多疑的脾气,按道理应该推辞才是
而且皇帝出身寒微,年轻时饥寒交迫,颠沛流离,受尽磨难,二十五岁投军从戎,从此转战南北,血雨腥风,历尽艰辛,登上皇位时已到四十一岁的年纪。他不顾享乐,不顾悠闲,勤政于朝。政无巨细,事必躬亲,朝见群臣,批阅奏章,宵衣旰食,殚jing竭虑。
皇帝五十chun秋之后,体力ri渐衰弱,李善长还记得当初的太子太傅宋濂等人,力劝皇上清心寡yu,:“养心莫善于寡yu,蚓能行之,则心清而身泰矣!”其实这位宿儒确是冤枉了他的圣主明君。
朱元璋是一位极其严谨和俭朴的皇帝,他的寡yu禁yu为历代任何一位君王无与伦比。他一贯主张抑奢侈,弘俭约,戒嗜yu,无优伶誓近之狎,无酣歌宴饮之娱。
但要他清心静神就勉为其难了。相反,为国事为家事为身边事,他揪心愁心cāo心恼心伤心,其实皇帝的憔悴,不过只是暂时的现象,只是一些心结没有解开而已,怎么就向自己开始要药方呢,于是回道:
“陛下偶感不适,旧疾复发,并无新症染指,静养数ri,按时服药,圣体自会康复的。”
这个话题,已经再也没有办法进行下了,李善长想到,再下,皇帝真的开始起了自己的病情,自己是听还是不听,都不太合适,毕竟李善长是官场里经常打滚的人物,眼珠一转,随即就用坤宁宫四周的布置,将话题带开了。
皇帝算是和韩国公李善长叙了一会旧,慢慢的就开始切入了正题之中,朱元璋悠然的道:“朕自开国以来,严惩贪佞不法之徒,法纪严明,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
贪佞不法之徒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目前胡惟庸、涂节和陈宁、朱亮祖等人身陷天牢,而朝中的大臣人人自危,皇帝又的如此清楚明白,李善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李善长想了想,回道:“陛下英明天纵,权威无上,严惩贪官污吏确实史无前例。老臣虽然已经离开朝堂多年,但对陛下怜惜天下苍生,关心百姓痛苦,惩恶扬善,光明正大,心生敬仰。今陛下垂询,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老臣寡闻识浅,不揣鄙陋,奏禀天子。”
朱元璋点点头,专注倾听。
“老臣以为,那班人盖因贪yu太盛,邪气侵心,恶念盈胸,私室晦秽。他们惟求一己之荣华富贵,荫蔽子孙;独无大明之江山社稷,不忠不仁。加之彼等狼狈为jiān,互相庇护,弄虚作假,蒙蔽圣聪。如同瓜蔓相连,网线相扣,故而难发yin垢。这干人又权柄在握,彼以权庇某之贪佞,某复以权势馈彼之贪yu,拉拉扯扯,攀来牵,如此做法怎能铲除贪佞?夫以贪佞之人惩贪佞之徒,譬如以己之拳击己之躯,焉能奏效?法之不行,起于贵戚;法之阿贵,又与无法何异?检点斯人,可谓是千人一面,千调一腔,俨然正人君子,道貌岸然,高唱廉明,呐喊惩贪,其实是屠夫念经,贼喊捉贼。陛下圣明,烛照幽隐,果真能倡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则天下贪佞之瓜蔓网络便自然分崩离析矣。”
朱元璋听罢,久久沉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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