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朱昱再是纨绔子弟,脑子再不够用,也看出其中的关键来,眼前这个前几天还被自己骑在胯下呻吟的女子,明显有些来历,并且很不一般。
刚才从宅院中刚刚出来没有多久,他便看到匆匆赶往青华小筑的各路人马,并且在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中,听出了永嘉侯府被抄,而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之内。
不用说,刚才往青华小筑急匆匆赶去的,肯定是去捉拿自己的官兵,而眼前这个青华,竟然能在官兵行动之前,领着自己从容不迫的逃走,但凭这一点,就有些深不可测,朱昱越想越害怕起来。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时值傍晚,南京的天空竟然飘起雨来,到了近晚饭的时候,雨越下越大,炸雷一声接一声,闪电一道连一道。
青华和朱昱还坐在画舫的小花厅里下棋。一连下了六盘,朱昱盘盘皆输。后者明显的有些神不守舍,青华不由问道:
“公子过去与我对奕,互有输赢,今ri怎么只输不赢且下得很乱?”
朱昱说:“我哪有心思下棋,我这眼皮老是跳得厉害,心里不踏实。青华,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昱明显的有些心虚,他知道在这个处境,眼前的这个青华如果想害死自己,简直是不会费吹灰之力,家破人虽然还没有亡,但是在朱昱的心里已经是惶惶不可终ri。
青华不理会朱昱的问题,反问道:“哪只眼跳?”
朱昱说:“左眼。”
青华笑了。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公子还要发大财。有什么不踏实的?”
公子叹了口气,说:“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青华生气地说:“堂堂永嘉侯的二公子,一点男子汉阳刚之气也没有。什么兵临城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再说这些事情算的了什么,我看公子早有一天会否极泰来,从新恢复永嘉侯府的希望,就坐落在公子的身上呢。”
朱昱说:“我倒不是怕,我只担心……”。
青华把棋盘猛一掀。啐道:“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只会担心。既然如此窝囊胆小,就不该干犯法的事儿。反正也抓不住你,而且奴家听说,这次前往永嘉侯府的是大理寺,并无真实的证据,因为那道同还没有回到朝廷里,没有真凭实据,怕他做什么。”
朱昱说:“万一朝廷认真起来……”。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了朝廷问责的事情,的确存在,如果认真。就算是没有真凭实据,恐怕也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好像看出了朱昱的害怕,青华安慰道:“就算是有个万一。公子你又是什么都没有做,都是永嘉侯和世子做的。怎么能牵连到公子的身上呢?而且永嘉侯将阿金等人全部灭口,正好让公子脱清了干系。奴家看公子是洪福齐天才是。”
他们沉默了。只听到雷声雨声。
朱昱心绪越来越乱,背手看着窗外劈来的闪电,心惊肉跳,他听了青华的分析,心里有些安宁,只是有些道同万一有一天回到朝廷,自己可是和那个道同照过面的,道同差点没有死在自己手里,肯定是恨自己入骨,哪有放过自己的理由,那就危险万分!
青华悠闲地拨动琴弦。闪电中惊雷滚滚琴声激越,朱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画舫门口,忽然间闯进一个水淋淋的人来,朱昱吓得倒退几步,声音变了调,尖声叫道:
“谁?”
“是我!公子爷。”
啊?是一个青衣的女子。青华依然坐在一边弹琴,向那青衣女子瞥了一眼,继续拨动琴弦。
“公子,我回来了。”
青华将琴弦一挑用力过猛,琴声戛然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事情办妥了吗?”
“回青华姑娘,办妥了。”
“说说吧。”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朱昱,那青衣女子却是没有理会,在哪里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迹,便自顾说道:“青华姑娘,刚刚接到消息,说那道同正在中都涂节的一处宅院中居住,而且涂节有意将道同带回京师交给皇上,因为道同现在的态度不明,所以涂节也十分犹豫,正在和心腹商议,至于商议的结果,相信明天会有详细的情况传来。”
“朱公子不用等这个结果了……,”青华转过身来,对着朱昱说道:“公子,奴家为你想了一个完全之策,可是奴家只是奉命行事,手下却没有可用的人手,只能有劳公子走一趟了。”
“去哪?”朱昱还是迷迷糊糊的。
“去中都,刚才公子还不是想,如果道同不死,肯定会追究公子的谋害之责,为今之计,只有让道同永远说不出话来,那样公子才有保障,而没有了指证之人,永嘉侯和世子,相信也会平反昭雪,永嘉侯有功于大明,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不会因为一个蒙古的官员,特别是一个死了的蒙古族官员而怪罪永嘉侯。”
喝了一口茶,青华继续说道:“那样,公子爷不是继续做永嘉侯的公子,说不定更能获得永嘉侯的青睐,有希望继承永嘉侯的爵位呢?”
这些话猛地一听是有些道理,让朱昱的心里泛出了希望,但毕竟是永嘉侯的公子,虽然有些纨绔,但是并不傻,不由问道:“听你说,道同已经被皇上下旨表彰,并升了官,如果突然死了,那岂不是会惹动皇上的雷霆之怒,那结果岂不是更坏。”
“道同不死,就是你们永嘉侯府的灭亡之ri,杀了他你们永嘉侯还有一线生机。不杀……?”
青华的言语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朱昱却是听的明白,还是有些担心的想说神马。青华截住朱昱的话头,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道同死了,谁会想起是公子您干得呢?”
“但是现在道同和我父亲的矛盾在这里放着,只要道同一死,那大家肯定知道是我所为啊。”朱昱说道。
“公子只身一人,而永嘉侯和世子被抓进大理寺,永嘉侯府全府上下被扣押,谁都会想。永嘉侯想杀道同,也是有心无力,现在正是动手的时候,不用多说了,公子歇息一下,我吩咐下面给公子准备快船,连夜出发吧。”
朱昱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随着那青衣女子下去歇息,准备出发了,朱昱走下船舱,才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又进来一个jing壮的男子,看见青华自己在哪里自斟自饮的倒茶喝,不由上来。刚想亲热的拥住青华,但是被其避开。那男子一脸的尴尬和恼怒,不由涩声道:“看你哄朱昱那个小白脸挺上心的。为什么光是便宜他,却连我动也不让动一下?”
“他要死了,你呢?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较劲什么?”青华显得没声好气,但是从言语中却是让人感觉到,两人已经认识很久时间了。
“说的也是!”那汉子悻悻然的说道,说完又问道:“他没有问你的来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而且知道现在他没有问的资格,当初把本姑娘欺负的那么狠,这次还算乖巧,对了,中都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办好了,道同已经死了,现在就缺你那个小白脸去顶罪,后天必须到,要么现在的天气,道同就会烂的认不出来,咱们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今晚就让他走,你亲自跟着去,说说看,怎么做的。”青华问道,显然是对怎么杀死道同十分感兴趣。
那汉子说:那天晚上亥时左右,我将道同带到石城门附近的丛林里,那里很偏僻,一个人影也不见,天下着大雨而且又是雷又是闪的,那家伙奇怪,就问道,你说去江边搭船,跑到这地方做什么?
我低声说,要你的命!他不在乎地笑道,开什么玩笑,咱们走出这林子过城门吧。我说谁跟你开玩笑,你已经活够了,今儿送你上西天。他这才惊慌想逃走,我一个箭步伸手抓住他的后领,他大声喊叫问为什么,我冷笑说道,我正是奉了御史中丞大人之令来宰杀你的,兄弟只得得罪了。
他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地说,我不信,御史中丞大人让他去中都躲避,是决不会杀我的,走,我们当着御史中丞涂大人的面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告诉你,即使杀我,证据也毁不了!不要糊涂,快放了我!
我说,为什么要杀你我不知道,这也并不重要。你还是到阎王爷那里去问个明白吧。于是不再多言了,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拼命反抗,两手乱抓乱打,两脚乱踢乱蹬,我用刀背在他的后脑上这么一砸,他便倒下了。我取出事先从涂节府里摸来的一条红绸长汗巾,打了个活结,拴到一棵大树枝杈上,将他抱起把他的脖子往活扣里一套,好了,道同上吊自尽了。
“你确信没人见到么?”那汉子说完,青华急切地问。
“你放心那一带本来人就少,雨夜时就更不会有人去的。
青华听完叙述,不动声sè地将五百贯宝钞塞进那汉子的手里,冷冷地说道:
“你记住,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后天照这个模样再做一遍就好,记得要干净利落,这个是公子赏赐给你的。”
那汉子点点头,见青华面如寒霜,两道凶狠的目光似带血的利刃,凌厉逼人。话虽简短,但字字如雷,想起了这个女人在公子爷身边说受到的宠爱,顿时觉得缩了一截,垂首应诺:
“是,我记住了。”
大家听到这里,应该不难猜出,涂节府上肯定是出了内鬼,而道同在被送往中都的路途中,甚至就是刚刚出南京城。就已经被杀了,但是涂节还以为道同一直在中都城中。那肯定是有人一直在给涂节报着一个假消息,让涂节抱着错觉。越走越错。
如果涂节知道道同已经意外身亡,此刻肯定会有了对策,要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但是如今呢?
涂节还以为道同在中都,还以为可以靠着保护道同获得皇帝的青睐,还在想着怎么做自己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而一步错步步错,涂节越往朝廷报呈道同的消息,最后越是脱不开身。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青华背后的人,明显有着很毒辣的眼光,如今道同死了,涂节不知情,到时候更是说不清道同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朱昱和道同死在一起,那么朱亮祖在皇帝的盛怒之下,会不会被满门抄斩,那是不用想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朱亮祖要是满门抄斩了。对于谁的利益最大呢?肯定是青华背后的那个人,只有京师里面的水十分浑浊了,那个人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青华背后的是谁,而如今的青华。在送走那jing壮汉子之后,又回到了船舱里,继续安抚着满肚子不安的朱昱。两个人在这融融夏夜里,一个是有意安抚。一个是需要安抚;彼此血管中都涌动着暖热的chuncháo,蛊惑着情与肉的热烈。沉默片刻之后。各自迅速脱下衣服,钻进绣金红罗帐里,沉醉在温柔甜美的之欢里,一直过了近一个时辰,朱昱才紧紧地贴着青华那散发着芬芳的后背上,渐渐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昱睡下后不久,从雷雨声中传来隐隐的啼哭声,有时竟是嘶厉的嚎啕,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朱昱侧身看看青华,她已鼾然入睡。暗夜中的哭泣声在雷鸣的间歇里闪电中更显得疹人。他将脖子缩进被里,还是能听到。哎呀,难道是道同的鬼魂来了?越发吓得浑身发抖,于是双手捂着耳朵紧紧地贴着青华那散发着芬芳的后背上,渐渐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一片漆黑,他走进一条两边是高墙的不见尽头的狭窄长巷内,扑面的腥风中飞翔着似蝙蝠一般大的蚊子,嗡嗡嘤嘤地向他俯冲攻击,狠咬他的两颊,他伸手扑打,指头却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蜈蚣缠绕着动弹不得。
他拔腿迅跑,后面又疯狂地追上来十多条嗥叫着的狼。他没命地奔逃,忽然见狭窄的巷子边开了个缺口,赶忙钻进去,是一座荒凉的古庙。踹着齐腰深的蒿莱,踏上布满苍苔的石阶,走进庙内,没有一尊菩萨,只放着一张很大的棺材,他挨进棺材探身一看,竟是空的。他恍然间跳进棺材内,仰身睡下,非常柔软,突兀间脖子被铁钳般的手指勾住,侧身一看,原来是道同。
“大胆的狗官,快放手!”道同不说话狞笑着,大声的喊道:“朱昱,你杀了我两次,我都给你记着呢,都记在账上,都记在账上……”同时脖子间那铁钳般的双手越勒越紧,渐渐吐不过气来……
“啊!”朱昱大叫,蓦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啦!”青华被惊醒问。
“我做了个恶梦,一个可怕的梦!”
“ri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的太多了,不过你也该走了,我听到外面有船来的声音,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说着,青华起身,依然柔顺的侍候着朱昱穿上了衣服,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朱昱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yu言又止,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能问问,你背后是谁吗?”朱昱小心的问道,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敢问出来,害怕问了之后,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会害死了自己,现在自己要去杀人了,虽然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点不对劲,于是在临走之前,想搞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不就是青华吗?背后的人,正是公子你啊!”
“你不说,那我也不去了。”朱昱索xing横下心来问道,心想也许问出了一些端倪,整个事情的不对劲自己也许就能想出来,不要稀里糊涂的做了糊涂鬼。
“奴家乃是秦淮河的烟花女子,这一点公子不都是知道吗?”青华满怀委屈的回答道。
“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不相信你只是一个烟花女子。”
“秦淮河乃是烟花之地……,”青华继续他的表演,也不管朱昱相信不相信,继续说道:“烟花之地,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自然灵通,原先青华在秦淮河一带,也是薄有贱名,自然多了几个拼死维护奴家的忠耿之人,要不,奴家怎么能留待清白之身服侍公子您呢?”
朱昱的脑子有些糊涂,青华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从了自己,那是酒后的事情,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是这一点已经不太重要了,听了青华的解释后,不由还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帮公子就是帮助奴家自己啊!”青华无辜的辩解道:“奴家虽然是烟花之地出身,但是也想有个明明白白的身份,正经的明媒正娶,要是这次能够帮助到公子,相信永嘉侯爷,将会不计前嫌的让公子你娶我进门,那么不能与帮助奴家自己了吗?”
这个理由勉强能说的过去,反正朱昱是相信了,听了之后,不由抓过青华,貌似深情的亲吻了一番,对天发誓道:“如果我朱家能逃脱此难,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的。”
说完之后,便转身义无反顾的出了船舱们,却是没有看见青华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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