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胡说八道。”陈亦城舌头有些打结,竟发现自己被对方逼得词穷了。
莫易卿没有再步步紧逼,而是双目越发犀利的细细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陈亦城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他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那满满的质疑,这对他而言是绝对性的不信任。
莫易卿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说着:“城少如果不想再惹人非议,请回吧,我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大人物。”
“你不相信我?”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莫易卿反问。
“为什么不应该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陈亦城不假思索的问道。
莫易卿沉默,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陈亦城被盯得有些心虚了,他苦笑道:“至于这件事,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意外,我真的没打算欺骗你的,你要相信我,我对你,可是苍天可鉴。”
“城少这话严重了,我这等小市民可受不起你这样的恩惠,请回。”莫易卿亲自上前将房门敞开。
陈亦城却是一动不动,手里还攥着他刚刚塞进来的二十块钱。
莫易卿见他岿然不动,大步流星般走上前,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初,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扔了出去。
“啪。”陈亦城被砸在墙上,哭笑不得的瞪着眼前这扇废旧的铁门被再一次紧紧合上。
莫易卿背对着房门,望着显得贫瘠的房间,没有再过问门外是否离开的男人,走进厨房,继续清理着里面的碗筷。
陈亦城仰头望着满是霉菌的天花板,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的悲凉感觉。
他没有打自己,就只是一言未发的将他赶出去,这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咚咚咚。”陈亦城执着的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趴在门缝中说着:“小莫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打我一顿如果能解气,你可以往死里揍的,我保证不还手。”
没有回复,里面的人似乎对他的话毫不感兴趣。
陈亦城独自徘徊在门前,再一次的叩了叩门,“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了,我会痛定思痛好好反省反省的,你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好吗?你可以打我的,拧断我手脚,打断我肋骨,再把我从楼上丢下去——”
“咔嚓”一声房门敞开。
陈亦城嘴里的话被生生的咽下去,他嘴角微微抽了抽,“咱们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多野蛮。”
莫易卿面色阴鸷的瞪着对方,他刚刚才睡着,就听见门外此起披伏的闹腾声,这对于一个长期性有失眠症的患者来讲,好不容易睡着了被惊扰醒来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陈亦城能够感受到他眼瞳里那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几乎已经将他焚烧殆尽,他的双脚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退。
莫易卿沉默不语的缓步上前。
陈亦城往后退,“我们——”
话音未落,陈亦城觉得自己好像飞起来了,晚风肆虐的在耳畔间呼啸而过,他的身体高高的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嘭”的一声,砸的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路灯下,夜风中,空旷无人的街面上,落叶飘零的洒在地上,甚有一种北风萧萧,凄凉悲戚的即视感。
陈亦城翻了翻身,躺平的望着天上繁星点点,突然间觉得被揍也是一种幸福。
私人医院内,早已是乱作一团。
邹静雨就像是女主人那般盛气凌人的指着眼前的一众警卫,漠然道:“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找了半天,人呢?城少可是病人,如果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算死一百次都赎不了罪。”
众人无言。
邹静雨高傲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盯着眼前一众低头不语的警卫,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所有人一涌而出。
空荡荡的病房内只剩下邹静雨一人独坐在其中,她的嘴角隐忍不住兴奋的高高上扬着。
“叮……”电话轻响。
邹静雨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脸上的喜悦之色慢慢僵硬,她环顾四周,确信整个屋子只有她一人之后,谨慎的按下接听,“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邹静雨,我就在医院的大楼下,你如果不想被人知道你的秘密,立刻给我滚下来。”男人威胁道。
邹静雨急忙跑到窗前,夜境遮挡住了院子里的大片光景,她看不清楚下面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软下方才那强硬的语气,小声道:“吴威,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之前就说过好聚好散。”
“我要见你,立刻马上。”话音一落,对方强势的将电话挂断。
邹静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如果她不出去,这个人肯定会想着办法跑上来,到时候如果被陈亦城发现了,肯定又会起疑。
她现在的地位好不容易前进了一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努力被这个男人给毁了。
医院前的院子里,人烟稀少,几乎在入夜之后,大部分病人或者家属都已经回到了病房。
夜幕下,一人独自站在一棵大树下,背对着进出口方向。
邹静雨披着一件单薄的风衣,走上前,没有说话。
吴威转过身,瞧着今时不同往日的女人,冷笑一声,“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啊,连陈亦城这样的男人都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吴公子千方百计叫我出来如果只是为了跟我说这种话,那就不必了,我很忙的。”
吴威见她准备离开,疾步上前,拦住去路,目眦欲裂道:“你把我吴威当成什么了?备胎?还是垫脚石?”
邹静雨嘴角轻扬,带着不屑以及嘲讽,她道:“吴公子,你应该知道我们之前不过就是玩玩,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用装得那么痴情,你和我都是同类人。”
吴威咬紧牙关,“我他妈就是不甘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把老子给一脚踢开。”
邹静雨避开他的接触,退后两步,刻意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道:“吴公子如果觉得心有不甘,也行,就当做是你把我踢开了如何?”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三岁小童?邹静雨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这么简简单单的离开,我会告诉陈亦城你丫的是个什么货色,不过就是一个被人脱旧了的烂衣服罢了。”
邹静雨神色一凛,抓住他的手臂,慌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吴威,你若敢乱说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吴威一把甩开她的手,得意的上扬着嘴角,“现在知道怕了?”
邹静雨双手紧紧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她走到今天不容易,绝对不能被这个男人给白白的害了。
吴威绕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女人转上几圈,双手随意的搭在口袋里,笑道:“你如果想要我闭嘴也可以。”
邹静雨瞪着笑的不怀好意的男人,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听说陈家家大业大,以后你如果嫁给了陈亦城,就是陈家的女主人了。”
邹静雨心口一滞,“你觉得凭你这个小小的吴氏,能消化得了陈家施舍的东西吗?”
吴威止步,目光如炬的瞪着对方,他道:“这事你就甭管了,反正我要的是陈家的合作,只要你答应我这一点,我保证以后跟你只谈公事,不聊那些风花雪月的私事。”
邹静雨怒目而视,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吴威抬起手温柔的拂过她的面容,“瞧瞧这张漂亮的脸蛋都快急成什么样子了。你放心,哥哥说到做到。”
“滚。”邹静雨掀开他的手。
吴威得意忘形的笑声经久不衰的徘徊在空旷的院子里。
邹静雨喘着气,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皮肉中,轻微的疼痛袭来,她才稍稍的平复了一二自己起伏的心绪。
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她先让他得意一会儿,等跟陈亦城结婚,整个吴氏她都不会再放在眼里。
邹静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准备回病房。
只是当她抬步准备离开时,身体一滞,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台阶之上一言未发的身影。
陈亦城嘴角戏谑的上扬些许,他步履轻缓的从台阶上走下,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动弹不得的女人,似笑非笑着:“今晚天色不错啊,适合约个会,谈了事,再商量什么诡计的。”
邹静雨回过神,急不可耐的跑过去,试图解释什么,可是又怕自己说错什么,就这么吞吞吐吐的难以启齿。
陈亦城斜睨着试图狡辩什么的女人,嘲讽道:“我挺想听听你的解释的。”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是他不想分手跑来缠着我,我真的跟他已经分手了,我可以发誓的。”
“别,别。”陈亦城阻止她,“你可千万别发誓,我怕老天开眼真的劈死了你。”
邹静雨低下头,声音怯弱,“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我相信你啊,你的确是清白的,跟白莲花似的清清白白,出淤泥而不染。”
邹静雨十指交缠在一起,泪眼朦胧,“我知道你肯定误会了,城少,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找到这里,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见他了。”
“你怎么会不见他呢,你们可是还要商量怎么挖空我陈家啊。”
闻言,邹静雨如雷轰顶,她忙道:“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一切都是他自圆自说,你听错了,你肯定误会了。”
“嗯,我也觉得我肯定听错了,像你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蛇蝎心肠的恶毒妇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城少一定要相信我。”
“所以我会把他请回来,咱们面对面好好说。”陈亦城指着身后被警卫们再一次带了回来的吴威。
见到被左右挟持进入视线的男人,邹静雨彻底乱了分寸,她紧紧的拽着陈亦城的衣角,摇着头,声泪俱下的解释着:“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要相信我,真的,请你相信我。”
陈亦城拍了拍她的手,道:“嗯,我会相信你的,放心吧,他如果敢诋毁你,我会把他宰成一块一块喂猪喂狗。”
吴威手足无措的盯着坐在椅子上正喝着茶的陈亦城,耷拉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发一声。
陈亦城放下茶杯,拉长着语气道:“我给你个机会说说,记住,只有一个机会,说错了,或者说的不对,这里是八楼的位置,摔下去应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吴威胆战心惊的准备脱口而出。
邹静雨抢在他前面,解释道:“他这种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全信?他肯定会为了脱罪胡说八道什么。”
陈亦城伸出一手搭在她的唇上,目光中似乎还带着温柔,他说着:“乖乖的听他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故事,特别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吴威几乎是匍匐着爬到了陈亦城的面前,一五一十道:“我没有别的恶意,我只是来见她的,我不甘心她就这么把我一脚踢开了,前两天我们还是恩恩爱爱形影不离的恋人,没想到就过了几天,她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很不甘心,我咽不下这口气才会跑来这里的。”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过错了,强行拆散了你们这对恩爱的恋人啊。”陈亦城道。
“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不过就是认识罢了,什么关系都没有。”邹静雨辩解着。
吴威瞪着她,说道:“城少如果不相信,可以翻看我的手机,我把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可都截图保存了。”
邹静雨慌不择路般站起身,迫切道:“那些聊天记录可以作假,城少不要信他的信口雌黄。”
陈亦城瞧着警卫递上来的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真正的比一本精彩的成人小说还露骨。
邹静雨急的花容失色,她想要抢回来,可是又怕自己引起更大的猜忌,就这么坐立不安的独自急上了火。
陈亦城晃了晃手机屏幕,“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城少,我真的无意来打扰你的,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被她一个女人给牵着鼻子走,我不甘心才会贸贸然跑来的。您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吴威道。
“我是个大义凛然的将军,当真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我现在失忆了,那些仁义道德什么的,我都忘了,不如这样,吴公子也说了,你只是不甘心,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强抢豪夺,这个女人我就送还给你了,你带着她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没死,我就放你们远走高飞好不好?”陈亦城命人将窗户打开。
邹静雨抓紧陈亦城的手臂,哭的我见犹怜,她说着:“城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件货品吗?我是人,不是没有骨血的东西,你这样说,是对我的侮辱。”
陈亦城抬起她的下颔,啧啧嘴:“看来你是不打算要我给你的活命机会了?”
邹静雨是料定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毕竟还有陈燃替她撑腰,只要她再表现的委屈一点,可怜一点,他肯定会顾忌自家叔叔。
她道:“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我对你的心绝无二心,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陈亦城仰头大笑起来,“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邹静雨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见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也不急,循循渐进的说着:“叔叔说过就算你忘记了也没关系,你负了我,陈家也不会负我,城少现在不要我了,难道就不怕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了吗?”
“你这个理由不错,大是大非面前我这点儿女情长的确应该放下,毕竟事关我陈家的名誉,我怎么也不能把你这么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给丢出去啊。”
邹静雨点头,“我知晓你肯定会误会,没事,我们来日方长,你以后会发现我对你的真心。”
“如此倒是我太小人了啊。”陈亦城依旧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哭的梨花带泪甚是可怜的女人。
邹静雨越发卖力的哭了起来,“你误会我没关系,我只是想你不要意气用事,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不定又会乱说什么辱了你城少的名声。”
“说的我真是自惭形秽啊。”陈亦城抬起她的下巴,瞧着她眼瞳里那荡漾开的泪光,嘴角轻扬,“幸好我没有失忆,否则我不娶你,必定要遭受天打雷劈啊。”
邹静雨眨了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过,她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亦城抬手便是一巴掌打过女人如花似玉的脸蛋,见她摇摇晃晃直接坐在地上,居高临下般冷冷道:“敢在我面前这么编故事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还真是了不起啊,不得不给你颁下一朵大红花。”
邹静雨被打懵了,就这么愣愣发呆的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快忘了。
陈亦城俯下身,瞧着这张脸上红肿起来的指印,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还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下手就重了些。”
邹静雨反应过来,抱住他的腿,求饶着:“城少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这一切都是你们陈家来找我的,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才会一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
“我能看出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这个人大仁大义不会打女人的。”陈亦城笑着。
邹静雨咬了咬红唇,“我错了,我马上就走,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陈亦城见她打算离开,冷笑道:“我有说过让你从这里出去吗?”
话音一落,病房门被警卫严控把守,别说大活人出不去,连苍蝇都甭想飞进来。
邹静雨脸上的泪痕未干,又添新痕,她是知道陈亦城的性子的,那些人都说这个人是军营里的活阎王,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肉的主人。
陈亦城坐回椅子上,指尖一搭一搭的敲了敲玻璃门,“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是出口,我给你们三十秒的考虑时间,自己跳下去,或者是被丢下去。”
邹静雨双腿无力,直接瘫倒在地上,她无助的摇着头,“城少饶命,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亦城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你还有十秒时间。”
吴威被绑着双手,他靠在窗户前,八楼的位置跳下去,非死即残。
邹静雨紧紧的抠着陈亦城的脚,哭的声嘶力竭,“难道你忘了那一晚上你对我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过会对我好的,你说过会跟我在一起的,我没有骗你,这些都是事实。”
“是啊,我当然还记得,我更记得你是如何用质疑的眼神来侮辱我的尊严。”
“……”
陈亦城见她还想辩解什么,也懒得多听,直接卸下她的下巴。
剧烈的疼痛让邹静雨险些背过气,她倒在地上痉挛了一下,就发现有人抬起了她的身体。
她紧紧的抠着窗户,生怕对方真的把她从这里丢下去了。
陈亦城的手轻轻一挥,“很怕吗?”
吴威几乎被吓得尿了出来。
“放心,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种事可是犯罪,我不会丢你们下去的。”陈亦城说着。
吴威双腿一软,顺着墙就坐在地上。
邹静雨张着嘴,嘴里的话支支吾吾的说不成串,她想着最后再试一试,却无可奈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城的23号街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
一辆越野车停靠在路边,两人直接被丢了下来。
邹静雨趴在地上,嘴巴已经恢复了说话功能,她抬了抬头,当看到一个个瘾君子从漆黑的巷子里跑出来时,她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
“啊,不要,不要,放了我,快放了我。”邹静雨凄惨的哭喊声从幽深的巷子里传来。
夜色之下,晚风萧瑟。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无数个人。
邹静雨双眼木讷的望着夜空,身体麻木,四肢血流不止,她觉得自己快死了,肯定快要死了,真的是快死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藏匿进发中,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从楼上跳下来。
“啊!”夜境之下,她悲怆的声音回荡在巷子深处。
翌日,天色依然晴空万里。
暑夏的天,燥热难耐,片场的热浪亦是一阵接着一阵,就这么坐着不动,半数以上的演员都觉得自己汗流浃背。
金嘉意扇着小风扇,兴致盎然的阅读着今天的头条热门。
陈艺送上冰水,问道:“你看什么看的这么起劲?”说罢,她便伸长脑袋看了一眼。
金嘉意道:“这个人我觉得有些眼熟啊。”
陈艺瞠目,新闻上曝光了一起很严重的轮女干事件,一名女子在昨晚十二点左右误闯了南城23号,接下来便发生了这起惨绝人寰的事件。
记者们围堵在街区前,却是不敢进入,只得等到警员们将受害者抬出来之后,镁光灯一道道铺天盖地的闪烁起来。
女子已经死去多时,可是在警员发现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两名施虐者在对其进行侮辱,事情一经爆出,引起全城轰动。
金嘉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她不是咱们那位陈大少的女朋友吗?”
正准备走上前的莫易卿听见这句话,蓦地停止动作。
陈艺不知晓这其中的过程,只得叹息道:“怎么好端端的会跑去那种地方?都说那里是人间地狱,三不管地带,她哪根筋没有搭对会跑去那里?”
“可能是魔怔了吧。”金嘉意放下手机,目光幽幽的落在离着自己三米距离的男孩。
莫易卿察觉到对方施压的眼神攻势,抬了抬头,又急忙低下头移开目光。
金嘉意喝了几口冰水,适时的缓解了半分热汗,走上前,指了指僻静的角落,“跟我过来。”
莫易卿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金嘉意审视他一番,“是你做的?”
莫易卿愕然,道:“我做了什么?”
金嘉意自上而下的扫视他数眼,也并不觉得自家弟弟会这么失策到恼羞成怒去迫害一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有目的,可是对他而言好像并不存在什么直接关系,相反,如果他横插了一脚,整件事就扑朔迷离,越发复杂了。
莫易卿哭笑不得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把那个邹小姐给丢进那种地方吧。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做这种枉顾人伦的恶事,更何况,我又以什么身份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金嘉意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倒是我误会了。”
“现在邹静雨身份不一样,她出了事,陈家会调查清楚,与我无关。”
“陈家也不会过问什么。”金嘉意走回片场,拿起小风扇,继续扇着风。
莫易卿面对着墙壁,没有人能够看出他面部表情,只是觉得这方小小的空间好像被设立了什么屏障,任何人都窥探不了里面身影的喜怒哀乐。
“好了,开拍。”洪劲摸了摸头上的热汗。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马车缓缓而现。
突然,马车前的枣红马一惊,前蹄高扬。
驾车小童急忙控制着缰绳,目光冷冽的瞪着马车前凭空而现的女人。
南宫玥立于马车之前,声色俱厉,“出来。”
马车之内,并无一人所动。
南宫玥一鞭子挥下,声势浩大,“出来。”
片刻之后,帘子掀开,女子婀娜而现。
乔荞走下矮凳,白衣飘飘,如同携带仙气的贵人娉婷而至,“这位就是南宫府的大小姐南宫玥姑娘对吗?”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晓得罪我南宫府的下场,给我出来。”南宫玥对着马车再次挥下马鞭。
鞭子一过,帘子碎成两截,车内之人依旧波澜不惊的端坐其中。
南宫玥语气强势,道:“奕尘公子可是承诺过我,就算不入我南宫府,也绝不成为任何一家权势的内阁辅臣,如今倒是失言了。”
“南宫姑娘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从未允过任何一个人这个承诺。”奕尘从马车内走出,出尘绝代的儒雅气质,与之咄咄逼人的南宫玥形成截然相反的两种气场。
南宫玥咬牙,“我知道你没有允诺过我,可是你凭什么要随这个女人下山?难道是嫌弃我南宫府给的酬金不成?”
“我奕尘不过就是凡夫俗子一个,高攀不上像南宫府这样的高门大院。”
“行,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言罢,南宫玥疾风而至,出手狠绝,打算一招制敌。
可惜她忘记了眼前这个像极了谪仙一样的男子乃是天下第一高手。
南宫玥一击不成,正欲继续追杀,奈何,手里的长鞭已经被人紧紧的拽住,瞬间,她就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飞禽,已经没有了退路。
“噗。”一口血从南宫玥嘴里喷出,她踉跄数步跪倒在地上。
白衣胜雪,男子形同鬼魅负手而立,裙摆之上未染一滴血。
南宫玥心有不甘,怒斥道:“得罪我南宫府,我自此与你不死不休。”
小童牵着马车再一次走过无人的街区,对于身后那个不肯罢休也要逞一时嘴快的女人置若罔闻。
“咔。”洪劲仰头喝了两口水。
金嘉意从马车内跳下,她恨不得时时刻刻离开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面闷得她觉得自己的衣服湿了一层又一层。
莫易卿倒没有表现的那么刻意,他不是感觉不到热,而是热的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厚厚的发套里,似乎还有水在晃动。
“好了,接下来会凉快一点。”洪劲说着。
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雨戏要来了。
洒水车早早的准备好,大雨磅礴之下,两人站在雨中,手执一把油纸伞。
贺信指着不远处的宫苑,道:“近日来,连降暴雨,听说淮南一带早已是民不聊生。”
“前两日我听姜太师提起过,皇上有旨让太子去淮海赈灾。”乔荞道。
贺信点头,“是,父皇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我想来以太子的那点墨水,怕是难成气候。”
“虽说眼下局势有利于信王,但我并不认为这时候由你出手。”
“姑娘说的没错,岐王可是眼馋这个机会良久,如果我此时出手,只怕会引起他的猜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信王可是有此打算?”
贺信俯瞰着这大好河山,目光深邃,“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起欣赏这接天连成一线的美景?”
乔荞浅笑,“与君共赏。”
镜头推前,水珠从油纸伞上滚落,一滴一滴汇流成一条小溪。
“咔!”洪劲拿起扩音器,道:“再来一次。”
金嘉意觉得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打湿了,洒水车里面的水冷冷冰冰,就想是冰锥子一样砸在身上,她有些冷。
陈艺替她搭上一件干净的浴巾,小声问道:“等一下我给你拿点姜汤来,这一热一冷的,很容易生病。”
“嗯。”金嘉意放下毯子,重新走回镜头前。
这场雨戏,不知道复拍了多少次,要么雨水洒的不够,要么就是因为冷热交替之下口齿不清,一场戏最后拍到最后,连霍延都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才终于过了。
刚刚收工坐上车,金嘉意就觉得很不对劲,身体虚弱无力,头晕脑胀。
陈艺递上姜汤,“怎么了?”
金嘉意摆了摆手,不知是说了太多的台词,还是真的感冒了,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处一阵一阵嘶哑的厉害。
陈艺急忙替她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惊愕道:“你发烧了。”
完了,完了,陈艺觉得自己这一次肯定要完了,自家小祖宗被淋雨淋到感冒发烧,这可怎么办?
她这算不算是失责?会不会被扣工资、扣奖金?
医院内,一阵阵脚步声焦急的从走廊上跑过。
陈艺噤若寒蝉的坐在椅子上,突然有一种被拖上刑场的感觉,这么多医生都是如此神情紧张,难道是自家小主病的很严重?
“不好了,快去叫主任过来,病人出现了休克症状。”一名医生匆忙的从急诊室内跑出来。
陈艺噌的一下六神无主的站起来,休克?这么严重?
走廊上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快去通知家属,病人已经出现了肺栓塞,这是病危通知书。”医生再次探出半颗头。
陈艺脚下一滑,险些被吓得跪倒在地上。
护士手捧着病危通知单直直的朝着她走来。
陈艺心里一咯噔,完蛋了,她这次死定了。
护士直接绕过她,走到她身后的另一名男士身前,“我们正在尽力抢救,你先别太紧张了。”
男子掩面痛哭,哭声凄然的徘徊在走廊上。
陈艺嘴角抽了抽,自己是不是给自己加了太多戏了?
急诊室的大门从里面推开,金嘉意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被打了一针,现在更是意识混沌。
见到自家祖宗出现,陈艺忙不迭的跑上前,扶着她,小声道:“好点了没有?”
金嘉意摇了摇头,“晕的厉害,麻烦陈姐送我回去了。”
“你说这话多见外,我当然要送你回去了。”陈艺小心翼翼的搀着她,“你回去后好好的休息一天,等一下我会亲自去和洪导解释的。”
“嗯,麻烦陈姐了。”金嘉意坐上车,昏昏欲睡。
陈艺高悬的心脏缓缓的恢复平静。
……
公寓内,空间静寥无人。
金嘉意糊里糊涂的睁开眼睛,额头上冰冰凉凉,好像晕眩的感觉轻了不少。
她怅然若失的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些卡壳,好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躺上了床。
她扭了扭头,看向床头处静放的一碗小米粥,思绪好像渐渐的想起了什么。
车子驶进公寓里,有人将她从车座上抱起来,她虚虚的睁了睁眼,是熟悉的味道,看见他模糊不清的五官轮廓,知晓是他回来了,便心安理得的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醒了?”席宸推开门,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走上前,半蹲在床边,轻轻的抚了抚她额头上的温度,确信降下来之后,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金嘉意觉得嗓子干的厉害,咳了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知道你生病了就赶回来了。”席宸吹了吹热气,舀了一勺米粥放入她的嘴里。
金嘉意本能的张嘴喝下他喂来的小米粥,莞尔道:“不过就是有点感冒而已,没什么。”
“对我而言,你的所有事都是头等大事。”席宸继续喂着。
金嘉意一口一口的吃着,疲惫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一点点。
席宸放下粥碗,拿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等一下吃了药再睡一会儿。”
金嘉意靠在他肩膀上,“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小孩子总是喜欢生病了,被人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着,我都想着不要好起来了,这样一睁眼,你就在,一闭眼,你还在。”
“胡说什么。”席宸弹了弹她的脑门,“只要你想见我,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如风而至,用最快的速度到你的身边,以后可别想着用那些小孩子们幼稚的方法来吓我了,知道吗?”
“嗯。”金嘉意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安然的睡了过去。
席宸谨小慎微的将她平放在床上,动作温柔的拂过她的发丝,怕惊扰了她,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真想把你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就乖乖的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要做,我不想看着你累,更不想看着你生病,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能好好的。”
席宸转身望向夜空,目光阴沉。
“叮……”午夜时分,电话铃声惊醒正在睡觉的男人。
洪劲翻身而起,意识有些混沌,这个圈子里的人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关机,就怕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一个陌生电话,眉头微皱,按下接听,“什么事?”
“我是席宸。”对方自报家门道。
洪劲想了想这个名字,突然间神色一凛,正襟危坐道:“是,席总,您有事?”
“我知道你们剧组最近在赶进度,可是你也应该清楚我夫人刚刚生产完,身体还处于恢复期,不能配合你们剧组那般高强度的拍摄情况,希望这一点你能够体谅一二。”
“是,是,这事是我失责,我不应该太过急躁赶戏,为了追求完美日以继夜的延长拍摄时间。”
“她产后大出血,身体比普通人弱上许多,雨戏那样的戏虽说不可避免,但我也希望洪导能够多多照顾她做好防护措施。”
“是,席总说的对,今天是我太过精益求精才会一遍又一遍的ng,我以后会尽量的放低要求。”
“天气挺热的,以后我会派人多送一点解暑的设备过去,最后预祝洪导新戏大卖。”
电话中断。
洪劲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这才发现不由自主的流了一脸的汗水。
他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整瓶水之后才消去心口的躁乱,他以前就或多或少听过辛导说过席宸对于金嘉意的态度,那绝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揣在自己口袋里那般呵护。
他起初以为这是辛导夸大其词,这权势之人与艺人的结合,本就是让人觉得像过家家游戏,谁也未曾想过席宸与金嘉意会是真的相濡以沫、羡煞旁人。
洪劲放下水杯,心里暗暗的酝酿着,看来以后得放下放下自己那为求完美的执着性子了,其实仔细想想今天这场雨戏,第一遍拍的应该算是最好的啊。
席宸刚刚放下手机,就见着本是熟睡的人却是睁着两只大眼珠子直直的盯着他。
金嘉意单手枕在头下,嘴角微微上扬些许,她道:“这算不算是席总假公济私?”
“夫人说的没错,我以后会谨言慎行的。”席宸走上前,“怎么醒了?”
金嘉意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少了一个人,睡得不踏实。”
席宸和衣躺在她身边,温柔的将她揽入怀里,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掌纹,“睡吧,我陪着你。”
金嘉意嘟囔着,“突然间不是很困了,就像听你说说话。”
“想听什么?”席宸问道。
“给我讲个故事吧。”
“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美好的童话故事。”
席宸顿了顿,笑道:“从前有一个灰姑娘,自幼没有母亲,而她的父亲有一天给她娶了一个后妈,后妈带来了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