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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烟雾呛的金嘉意快要呼吸不上氧气,她试着将昏迷过去的简宏叫醒,可是刚一张开嘴,便被浓烟呛得整个肺部都像是被割去了那般,她觉得意识忽远忽近,烟雾缭绕下,双眼一闭,再也没有了力气。

花蝴蝶,成双对,左飞飞,右飞飞,俏花中,采蜜归。

青青的草,蓝蓝的天,一望无际的塞北平原,两道身影背对着背。

“小滢,这个给你。”男人将手里采摘的鲜花递到身后的丫头手中。

斐滢瞪了一眼杂七杂八的花束,嘟囔着:“也不知道送人家好看一点的。”

“不好看吗?”子祎将她手里的花束丢开,重新去摘了一把。

斐滢忍俊不禁掩嘴一笑,“我若还说不好看,你是不是又扔了再去摘?”

“自然了,小滢喜欢才行。”

“我若故意逗你玩,难道你也任我逗乐?”

“丫头,你高兴吗?”子祎却是不答反问。

斐滢不懂,双眼无辜天真,满是温柔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若高兴了,我就满足了,你若不高兴,逗逗我之后又高兴了,我会更满足的。”子祎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里。

斐滢起初有些挣扎,但四下无人,抱一抱有何妨。

她嗅着他白袍下那清清淡淡的薄荷香,近距离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她的手越发用力的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小滢,若我凯旋归来,十里红妆迎你入门可好?”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经久不衰的徘徊在空空荡荡的平原之上。

就像是一个比命还要沉重的承诺,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等你。”

“若我战死沙场——”

她的手掩住他的嘴,将他的后半句话吞下。

子祎拨开她的手,言语认真:“丫头,让我说完。”

“这是不吉利的话,不能说,快吐吐口水。”

“若我战死沙场,你就另聘良婿——”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斐滢推开他,背对过身,语气坚定又决绝,“你若死了,我便一辈子独守空闺,我说过此生非你不嫁,所以,你要活着,活着回来,我等你风光娶我。”

子祎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扑哧一声笑了,“我就说如果,丫头还当真了?”

“子祎。”

“嗯?”

“一句话就是一辈子,无论你是真心对我说,还是玩笑逗我乐,我都矢志不渝的相信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那下辈子呢?”

斐滢哼了哼,“一辈子都这么长了,你还惦记我下辈子?”

“当然了,我想着要不要许下一个生生世世的承诺,这样你就得生生世世都等我了。”

“下辈子吗?”斐滢仰头望着白云朵朵,好像有一张脸慢慢成型。

她莞尔一笑,下辈子有人比你更疼我了,我想我应该忘了你吧。

“小滢,小滢……”男人的声音渐渐的消逝,男人的身影变得透明,他握着她的那双手,已经失去了温度。

金嘉意转过身,空荡的四周再也没有了他的影子。

“嘉意。”低沉又嘶哑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金嘉意回过头,他的脸满是憔悴,他的嘴唇裂开了条条裂痕,他的眉眼深陷,仿佛已经有许久许久没有闭眼休息。

席宸的手不同往常,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激动的他连连颤抖。

“你怎么了?”金嘉意不明就里的抚摸着他的面部轮廓,胡子渣渣,好像一个流浪汉。

“你不要我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恐惧,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简单的一句话说明白。

“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呢?”金嘉意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脑袋。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的哭声像个小孩,带着撒娇,带着委屈。

“无所不能的席大总裁,怎么哭的这么狼狈呢?别人看见了,怕是要笑话你了。”

“跟我回去好不好?”

“好。”她握着他的手,唇角微微上扬,阳光映射下,她的眸中幸福如初。

“嘟……嘟……”床头处的心电监测仪不停的发出警报,刺耳的铃声就像是魔咒一眼惊得屋内之人手足无措。

“怎么了?怎么了?她怎么了?”席宸抓住所有冲进来的医生,仓皇又害怕的看着他们。

医生放下诊断仪,轻喘一口气,“席总放心,金小姐是要醒了。”

如释重负,席宸脱力的坐回椅子上,两天两夜彻夜未眠的守在病房里,他几乎连一口水都不敢喝,他怕自己喝多了水都想着上洗手间,万一在他离开的瞬间,她出现了异样怎么办?

“席总,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们会二十四小时高度注意金小姐的生命体征,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您现在需要休息。”医生建议着。

席宸摆了摆头,依旧目光灼灼的望着床上没有意识的女人,他的眼瞳里满是血丝,甚至整张脸都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奕奕,像极了大门外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她快要醒了吗?”席宸问的很小心。

“嗯,应该就在今天下午左右。”

“你们都先出去吧。”席宸继续握着她的手,他想着只要自己握着这一只手,死神就拖不走她,就算拖走了,他也会闯进去把她抢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弹指即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身体就保持着这么一个动作。

姚翠花来了两次,每一次推开门的时候都是看到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床边,就像已经坐化升天的僧侣,他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孩子,让我来这里守着,你去睡一会儿好不好?”姚翠花于心不忍,掩了掩面,抹去眼角的泪痕。

“医生说了,她快要醒了,我得守在这里。”

“我知道你很自责,这事不是你的错。”

“怎么会不是我的错呢?”席宸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他抬头眼神无光,“如果我没有因为一点小事就离开,她怎么会一个人涉险差点命丧火海?如果我像现在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就算火海蔓延而来,我也能替她挡着。”

“这是意外。”

“我说过的,天塌了,我来撑着,可是我却让她一个人置于险地,浓烟滚滚,她当时会不会很绝望?”

姚翠花沉默,这样的话他说了无数遍,每一遍都像是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心上,恍若一个无助的小孩,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却又刺激着所有人的内心,明明与他无关,他却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

“妈。”微乎其微的一声呼唤却犹如惊天巨雷响彻在两人的耳膜中。

席宸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低下头,看着床上本是熟睡的人儿突然睁开了双眼,因为被浓烟呛了太久,她的眼瞳泛红,声音干涩且发哑。

金嘉意脑袋还有些迷糊,她甚至看着头顶上那苍白的墙时都带着点点红,恍若双眼被火烧过那般,色彩分布不均匀。

“醒了?”姚翠花喜极而泣,坐在床边动作轻盈的握着她的手。

金嘉意扭头看向一旁没有任何言语,只知道很用力的攥着自己右手的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只吐出一个字,“疼。”

席宸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因为太激动而捏疼了她的手。

“我的眼睛——”

“没事,医生说过了,醒来之后双眼会有些不适应,等过两天就好了。”姚翠花解释道。

“我还以为我要瞎了。”金嘉意有些乏力,瞥了一眼依旧一言不发的男人,“你多久没有睡过了?”

“两天两夜。”姚翠花替他回答,又道:“怎么劝都劝不动,如果你再不醒,我想等一下他也得躺在病房里了。”

金嘉意想着要不要挪一挪位子,只是刚一动,两个人,两双手,几乎是同时的压制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姚翠花心有余悸,忙道:“你想做什么就跟妈说,妈给你做,你胡乱动什么动?”

“你上来躺一会儿?”金嘉意拍了拍自己的身侧。

“……”两两语塞。

金嘉意倒没了往常的那份冷傲,直接掀开被子一角,微微扬了扬嘴角的弧度,“上来睡一会儿吧。”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姚翠花瞪了瞪她,指着一旁的沙发,“小席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

席宸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女人,好像中了魔怔那般手脚不听使唤的爬上了床,下一刻,就这么窝在她的身侧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金嘉意轻咛的抚了抚他的肩膀,对着瞠目结舌的母亲道:“您先回去吧。”

姚翠花嘴角微微抽了抽,苦笑道:“我留在这里也挺碍事的,我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吃点什么,我回去给你弄。”

金嘉意将目光投掷在沉睡过去的男人身上,他的呼吸很浅,如若不仔细听,就好像躺在身边的人只是一个玩偶。

如同梦境中的那样,他憔悴的已经恍若变了一个人,整张脸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如同行尸走肉,思及如此,金嘉意越发用力的想要抱着他。

“对不起。”似是梦呓,他声音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金嘉意莞尔,“没关系。”

病房里再一次恢复安静,两道身影相拥而眠。

夕阳西下,苍穹之上红霜如血。

约莫睡了四五个小时,席宸反射性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有些睡的发懵了,竟然忘记了她已经苏醒过来的这件事。

金嘉意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虚虚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席宸堂皇的大喊了一句,随后失去镇定的按下传唤铃。

金嘉意被他如此动作吓了一跳,这男人睡一觉失忆了?

席宸手足无措着,“我怎么就跑到病床上去睡了?该死的,我有没有弄到你?”

金嘉意难掩笑意的仰头大笑起来。

席宸不明她为何突然笑的如此开怀,但见她醒来,自己更是高兴。

医生们再一次的一拥而入,一个个谨慎的检查了一下金嘉意的身体状况,皆是大喘一口气道:“已经没事了,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静养了。”

席宸这才放下高悬的心脏,坐在椅子上,如获至宝那般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暖暖的,软软的,终于不再是那一天找回来时冷冷冰冰的。

“你怎么了?”金嘉意捧住他的手,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皱了皱眉,身体本能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还好,孩子还在。

席宸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欲言又止。

金嘉意瞧着他支支吾吾的难以启齿,有什么不祥预感由心而生。

席宸抬起头,两两对视,“医生说抢救的时候用了一些药,孩子生下来恐怕会有问题。”

“……”金嘉意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慌张的放开他的手,躺回床上,没有回复。

席宸闭了闭眼,“对不起。”

金嘉意没有说话。

“对不起。”席宸再道。

“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金嘉意紧紧的拽着身下的床单,眼神忽明忽暗的看着天花板,“是我的错,以前我总以为这个孩子是个负担,不需要给他活下来的机会,如今老天真的要收回了,我却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嘉意——”

“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谁都没有权利去褫夺他活着的机会。”

“我知道,可是——”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席宸握紧她的手,“嗯,听你的,不管最后有没有问题,他都是我席宸的长子。”

金嘉意揽住他的手臂,想着倔强如斐滢,怎么可能戚戚然然的痛哭流涕,可是当眼泪划过眼眶时,她所有的伪装,一层一层的被卸去,最后,不甘心的哭了出来。

同一家医院,楼下大厅中,记者来势汹汹的堵在出入口。

作为简宏的经纪公司,承星调派了大量的保镖过来控制医院的安全,但当记者们看到从电梯内走出的幸月时,依旧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幸月穿着一身黑纱,带着墨镜,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让外人捕捉到她红肿的双眼。

“请各位冷静一下,简宏已经去世了,请大家不要再打扰他了。”经纪人挡在幸月面前,担心着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冲撞上来。

“请你们尊重死者,尊重家属,详细的事情过后公司会召开发布会,请你们不要再问了。”助理扶着幸月准备走出医院。

“幸小姐,我们知道这件事很打击你,但能说说后续追悼会在什么地方举行吗?”记者们执意的穷追不舍。

一侧的电梯再次敞开,沈琦神情恹恹的走出。

记者们又一次围攻了上去,“沈导,现在男主角突然离世,《变异人》还能继续拍摄如期上映吗?”

沈琦冷冷的瞥了一眼周围的记者,只吐出了四个字:“世态炎凉。”

记者们听得云里雾里,继续追问,“事故造成包括简宏在内的二十六人死亡,请问这样的情况下,《变异人》是不是无法再继续拍摄了?”

“死者为大,我不希望你们再过度消费简宏,请不要打扰简宏的家属,她是圈外人,至于你们要问什么,过后不止承星会召开发布会,我沈琦以个人名义也会召开,请你们保持安静。”

言罢,沈琦匆匆走下台阶,径直离开。

陈艺心有余悸的推开病房的门,甚至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况,便是脱口而出,“听说简宏死了。”

两双眼齐刷刷的看过来。

陈艺注视着面前的两人,急忙掩住自己的嘴,有些责备自己这条舌头,怎么什么时候都爱自作主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金嘉意心口一滞,不带迟疑的掀开被子。

席宸制止她的动作,蹙眉道:“我知道你想去什么地方,现在你刚醒来,身体还虚弱。”

“他是为了救我才离世的。”金嘉意虽说性子凉薄,但也是禁不住的红了眼眶,简宏是为数不多对她真心实意的人。

席宸双手紧握成拳,他是有看到简宏最后被抬出来的画面,整个后背血肉模糊,身体呈现一个很别扭的动作,好像是护着什么东西弓着背,所以他重伤的是整个背部。

金嘉意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揪扯着床单,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的休息,简宏的事交由我处理。”席宸将她扶回床上,对着身后的陈艺道:“你好好照顾她。”

陈艺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跑过去。

病房很静,静的落针可闻。

“陈姐。”金嘉意轻唤了一声。

陈艺倒上一杯水,递上前,“是渴了吗?”

“死了多少人?”金嘉意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陈艺动作一停,刻意的避开她的视线,转移话题道:“这件事你不用过问,等专家们调查清楚了,自然会下达通稿。”

“那么大的火,我想死了很多人吧。”金嘉意攥紧床单,说的很笃定。

陈艺吞吞吐吐的难以开口,随后轻叹一声,“事情来得太突然,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助理拉了我一把,想必我也逃不出来。”

“陈姐说那像是普通意外吗?”

陈艺欲言又止,什么样的意外会导致这么多人死伤?

“辛导是出了名的严谨,不可能会存在这样的失误,那一天我发现的两只箱子,只怕就是这场火灾的主要原因吧。”

陈艺噤声。

“如果我当时再怀疑一点把箱子打开,想必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了。”

“嘉意,这事不怪你。”

“我知道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有人因我而死。”金嘉意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吐得清清楚楚。

“简宏的事,的确让许多人扼腕叹息。”

“他是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待人真心实意的人,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这些事总裁会处理好,你现在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我想我是得照顾好自己,否则怎么会有力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

陈艺瞠目,多余的话随着她的闭眼而被吞下,她是知晓金嘉意的性子的,她就是那种说到做到的女人,她的话哪怕像是玩笑也得当真,因为她不会开玩笑。

夜色渐浓,静谧的半山别墅,被一声突兀的玻璃破碎声打破沉默。

佣人们井然有序的退出客厅,整个大厅里,只剩下一坐一站两道身影。

祁母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那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笑容。

祁黎双手有些颤抖的抽出一根烟,他默默点燃,企图用这烟气来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

“祁黎,你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因为我父亲,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以为凭你一个毛头小子就能一帆风顺坐上今天这个高位?”祁母自嘲般冷笑一声。

“所以你就觉得我应该帮你这样草菅人命!”祁黎用力的砸碎身前的杯子,怒不可遏般瞪着依旧高傲的女人。

祁母脸上的从容微微崩裂些许,她咬紧牙关,不肯软下语气道:“你现在是想忘恩负义踢我出门了?”

“你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还想着我替你只手遮天?不,我不会这么做,二十六条人命,十几个重伤还躺在医院,你告诉我,我能做你的帮凶吗?”

“没有人会查到是我做的。”祁母冷冷道。

“没有人敢查的时候,的确是没有人能查到你,但现在你要烧的是席宸的老婆,那个差点就被你给弄死的金嘉意,你觉得席宸会息事宁人?念在我们夫妻的那点情分上,你自己去自首吧。”

“你这是怕我牵累你?”祁母坐在沙发上,倒上一杯酒,故作镇定的喝上一杯,“儿子你没有本事救,现在连自己的糟糠之妻都不敢保了。”

“滚,你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想让我替你瞒天过海?”祁黎拳头紧握,指着大门,“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祁黎的夫人。”

“你当真如此绝情?”祁母面上的淡定已然崩溃,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高脚杯,杯中液体因为她情绪的激动而泛起层层涟漪。

祁黎靠在椅背上,双手按压着太阳穴,“我是个军1人,我不能背弃自己的信仰而让凶徒逍遥法外。”

“你就是一个懦夫。”祁母砸碎杯子,吼了一句,“你心里有怨,却不敢撒,我想当初你看到片场大火的新闻时,肯定很高兴吧,现在知道是我做的之后,你又很害怕吗,害怕我连累你,害怕你的前途被我毁了,害怕悠悠众口说你是我的共犯,祁黎,你就是一个懦夫。”

“是,我是懦夫,所以我才会养出这么一个儿子。”祁黎眼角湿润,单手锤着胸口,费力的说着:“就因为我的懦弱,才会让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祁母双腿无力的软倒在地上,她摇着头,“我只是想要救出我儿子罢了,我只想要我儿子回来罢了。”

“你这不是在救他,你这是在害他!”祁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怨自艾的女人,咬紧牙关继续道:“现在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没有人敢丝毫的怠慢,就算你做的再天衣无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死罪啊。”

“万一没有人发现呢?”

“连我都发现了,以席宸或者陈燃的能力,你觉得你遮掩的过去。”祁黎扭头,不忍再看,“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能做到的就是争取死缓。”

“……”祁母彻底脱了力,她跌坐在地板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身前的红色酒液一滴一滴的渗漏,随后却是不怒反笑,笑的越发猖狂。

一辆车疾驰驶在快速路上,夜晚的宁静被随之而来的一声声警鸣声打破。

席宸走下车子,见着迎面而来的陈燃,礼貌的点了点头。

陈燃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声,侧过身望着眼前的这座高门大院,仿佛是一夕之间,整栋宅子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生机盎然,倒显得死气沉沉人去楼空了。

“老爷子倒是亲自来了,看来也是知道了。”席宸开门见山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犯下这种罪,天理难容。”陈燃缓步的走上台阶。

大宅前的警卫员急忙打开宅子大门,一众人员浩浩荡荡进入。

管家神色匆匆的跑进宅子里,气喘吁吁的对着大厅里的老爷和夫人道:“来人了。”

客厅的气氛很诡异,两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并不关心来了什么人。

片刻之后,祁黎站起身,一丝不苟的脸上甚是严肃。

祁母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保养得体的五官在那一刻竟是满目的沧桑。

“我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陈燃进入大厅之后,看着相顾无言的两人,长叹一声。

祁黎低下头,“我也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但我很抱歉,还是让它发生了。”

“带走吧。”陈燃的手杖用力的杵在地板上。

祁母被两人一左一右夹持着离开,路过席宸时,她却是得意的噙着那抹很是诡异的笑容。

“我想你会后悔做出了那件事。”席宸并没有将眼神投掷在她的身上,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祁母嘴角勾了勾,笑的狂妄,“你最好杀死我,否则就算我今天失败了,往后只要给我留一口气,我也会卷土重来,千倍万倍的奉还。”

“你放心,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席宸斜睨一眼落魄的女人,挥了挥手,两人直接拿出贴条封住祁母的嘴。

祁黎的处境有些尴尬,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减轻自己夫人犯下的罪责。

陈燃只得连连叹息,“慈母多败儿,祁冶有今时今日都是他母亲宠的,如今倒好,伤了多少家庭,太造孽了,造孽啊。”

祁黎自责的低下头,“是我教子无方,是我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都是我的错。”

“你要知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这是心魔,无药可医的。”陈燃拍了拍祁黎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事情是在你家出的,你又不是普通人,舆论的压力会很重,你自己也要承受的住。”

“老爷子放心,我会以大局为重。”祁黎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席宸,为难的开口,道:“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

席宸未再言语的转身离开,不曾给祁黎半分情面。

陈燃摇了摇头,“这一次你们是伤到他心上的人了,只怕想要让他释怀,难如登天啊。”

“我自知这次内子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但多年情谊,我只希望能够缓刑一两年。”

陈燃冷嗤一声,“你觉得这可能吗?”

祁黎微闭双眼,摇头,“是我的私心作祟,这句话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起过。”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想必过两日会有人来府上调查,希望祁老能够好好配合。”

“老爷子的话,我懂。”祁黎亲自送着他走下庭院。

夜深雾重,冬日的寒就如同刀子那般刮在人心上,很凉很凉。

翌日,大雪纷飞,不过短短半日便覆盖了整条街区。

殡仪馆前,无数的影迷自发前往为送自家偶像最后一程。

这一次连媒体都消去了往日的虎视眈眈,一个个神情哀伤的守在馆外,对着前来吊唁的宾客也只是礼貌的拍下了一两张照片。

简宏没有子嗣,父母也是年迈,整个殡仪馆内只有幸月一人站在家属位上谢礼。

她的眼肿的像两颗核桃,连续几晚上的彻夜未眠,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前辈去休息一会儿吧。”沈艺穿着一身黑裙,她在事故中手臂受了点伤,缠着厚厚的绷带站在冰棺前。

幸月依旧执着的摇头,她对着宾客谢礼,道:“我想送他最后一程,我想再多陪他一会儿。”

所有人都没有过多的阻止,只得安静的送上最后一束花。

简宏在圈子里人缘极好,出了名的待人温和,几乎所有合作过的知名演员都推掉了所有通告前来吊唁,整个会场来来往往了无数平日难以见到的明星们。

只怕是整个娱乐圈里都来了。

大厅中播放着简宏生前的影片,每一部都是演技精湛,他的离世对于娱乐圈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一颗高高上升的巨星就此陨落,是无数影迷心中不可磨灭的痛楚。

“金嘉意来了。”一名粉丝大喊了一声,所有视线明晃晃的看过去,闪光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席宸推着轮椅走近,轮椅上的金嘉意带着墨镜,遮挡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没有人看清她的面部神情,但为了尊重亡者,没有人争着上前去问个长短。

幸月注意到大门外的身影,藏匿在袖中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捏紧成拳。

经纪人注意到她的变化,急忙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这事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她金嘉意也不例外。”

幸月的眼再次红了,她控制着自己紧绷的神经,道:“是啊,都是受害者,可是我想着如果简宏没有救她,会不会死的那个人就不是他了。”

闻言,经纪人神色一慌,急忙打消她的这种荒唐的想法,慎重道:“你也知道简宏的性情,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幸月低下头,“我怎么可以用我那龌龊的思想去玷污了他的名节。”

“事已至此,别太伤心了。”经纪人递上纸巾,知晓她再也没有眼泪可流,也是替她擦了擦。

幸月对着金嘉意回礼。

金嘉意走到她面前,声音卡在喉咙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组织好自己苍白的语言,她道:“请节哀。”

“这是他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负担。”幸月道。

“简大哥如此待我,我无以为报,幸月姐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会不遗余力帮助你。”

“谢谢。”

席宸推着轮椅走出殡仪馆,周围的人皆是窃窃私语,而他们却是充耳不闻的走过人群中。

“我没有想到他会救我。”金嘉意回忆着火灾发生的瞬间,她的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躲开那些炙热的火焰,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刚跑出两步,一声爆破声从后面传来,她只来得及趴下。

是啊,就是因为这一趴,简宏才会义无反顾的护住她吧,因为没有了去路,更没有了退路。

“他是正人君子,这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席宸蹲下身,抱着失而复得的她,很是用力。

“他也是一个傻子。”金嘉意双手用力的抱住他的腰,声音有些哽咽,“生死面前,怎么能不顾自己呢?如果是我,我怕是要丢下他,先保自己的命吧。”

“你是女人,理应被保护。”

“不在乎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是他太傻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减轻我的负罪感?”金嘉意摇着头,“如果他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人,还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救我吗?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何德何能配得上他以命换命?”

“你不是斐滢,你是金嘉意,那个有血有肉的金嘉意,不是冷冷冰冰的斐滢。”

“是啊,我是金嘉意,可我想再做一次斐滢。”她的手渐渐的松了力,整个人软倒在他的怀里。

席宸反应过来,直接抱起昏过去的她,心急火燎的挤过见状围聚上来的记者。

……

病房前,一缕香烟寥寥而起。

席宸平日里是不抽烟的,今日却不知为何总想着借着这种呛咳的味道让自己清醒一点。

金嘉意昏迷前说的那句话如同惊涛骇浪席卷而过他的内心,他隐隐中怕会有什么不详的事发生。

“咚咚咚。”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金骁拿过席宸指尖刚刚燃烧了半截的香烟,自顾自的抽了一口。

席宸冷冷的嗔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周旋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

“赵安然明天就要结婚了。”须臾,金骁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别样情愫。

“这对你而言不是很好吗。”席宸嘲讽道。

金骁又吐出一口香烟,“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烟是个好东西呢?”

“这里是医院。”席宸直接将他叼在嘴上的香烟给丢进垃圾桶内。

金骁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今晚上陪我喝酒去?”

“我现在需要保持清醒。”

“得了,各有各的愁啊。”金骁双手撑在护栏上,俯瞰着大楼下的人来人往,“这一次闹出这种事,不仅震惊了娱乐圈,怕是全国都在关注这事的后续发展吧,听说纵火的是祁黎的老婆?”

“金三少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会关心这种新闻?”

“那丫头好歹也跟我有那么点亲属关系,我身为兄长的怎么也应该出一点绵薄之力。”

席宸自上而下的审视他一番,点了点头,“有件事我的确需要你帮助。”

金骁来了精神,忙道:“什么事?”

“看住她。”

“……”金骁脑子里好像有些转不过弯,他重复说了一遍,“看住她?”

“我需要去处理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我要马上处理,这里就拜托你了。”

金骁眉头一抽,“你让我替你照看她,不怕我们打起来?”

“你没有那个胆子。”

“惹急了,狗也会跳墙,更何况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金骁昂头挺胸的喊道。

席宸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赵安然的婚礼会延期举行。”

金骁愣了愣,轻咳一声,“她延不延期跟我有什么关系?金嘉意好歹是我的堂妹,我理应照顾,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有我在,谁也伤不了她分毫。”

“别让她出这个医院一步,外面记者太多太杂,她需要静养。”

“放心,我指天为誓,有我在,她连这个门都甭想踏出去。”

席宸推开病房门,走上前,温柔的拂过她面上的碎发,俯身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压低着声音,“好好休息,我晚上就会回来。”

金骁信誓旦旦的送走了席宸,刚一转身,便瞧见了睁开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女人,被那种眼神盯上的瞬间,他本能的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金骁拍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心脏走近。

金嘉意看着他身后紧闭的门,声音不温不火,平静的如同死水,“他走了?”

“小席子说了,他需要去处理祁夫人这件事,祁黎虽说是位大义将军,但祁夫人的母家也是权势滔天的人物,不得不尽早处理了。”金骁啃着一颗苹果不以为意的说着。

金嘉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是纵火者?”

“是她指使的,这位祁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所谓天灾死千千,人祸灭万万,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为过。”

“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不是让她死,而是让她绝望,对生绝望,对人绝望,对生命绝望!”

金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语塞,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瞳里默默的好像看出了什么危机,灵魂好像被她活活吞噬的那种即视感。

四周,阴风阵阵。

“那个,你想做什么?”金骁见她准备下床,忙不迭的抓住她的手。

金嘉意沉默不语的瞥了一眼他的手。

金骁几乎是反射性的放弃对她的触碰,心口处剧烈的抖动起来,好像心脏病病发前的预兆,他觉得有人遏制住了他的喉咙,呼吸不了氧气了。

“我想出去走走。”金嘉意披上外套,随意的套上拖鞋。

金骁挡在病房门前,苦笑道:“今天下雪了,外面湿冷湿冷的,你现在身体又不便,还是乖乖的待在病房里。”

“你在害怕什么?”金嘉意道破他的心思。

金骁轻咳一声,“谁说我在害怕,我只是答应了小席子,得好好的看住你。”

“他只是让你看着我,并没有说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你跟着我不就行了。”金嘉意推开他挡路的身子,径自出了房门。

金骁在脑子里绕了绕这句话,他好像确实没有说必须在病房里守着她,可是他好像保证过要让她乖乖的待在病房里。

“等等。”金骁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前。

金嘉意按了按电梯,躺了两天,手脚有些僵硬,她揉了揉手腕,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金骁欲言又止,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这个女人的爪子就会挠在他俊美如斯的脸蛋上,如果破相了,多可惜啊。

“知道我以前最喜欢做什么吗?”金嘉意的声音如同往常不疾不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金骁不明,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做什么?”

“一个人之所以想要活着,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希望,我最喜欢的便是一点一点的击溃对方的心理,让她的希望渐渐的变成绝望,绝望之后,那种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无助就像是梦魇生生折磨着她的精神,直至崩溃。”

“……”

“我现在就要去摧毁她的希望!”

“……”

“我不会杀了她,我会让她求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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