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日时光匆匆而过。
这日下班,刘远洲踏着暮色来到他堂叔刘家礼家。
吃罢晚饭,刘远洲和刘家礼来到书房。
点起蜡烛,泡上一壶热茶,刘远洲把书房门关上,便在刘家礼身旁矮凳上坐下。
摆好茶杯,他一面往杯中倒茶水,一面看向自家堂叔。
只见刘家礼眉头紧锁,一脸紧绷,目光盯着烛光灯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叔,院主还没回来吗?最近一段时日,院里人心浮动,大家都在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工作也受到不小的影响,原订昨天出发去药田巡查的任务也取消了,问张执事也不说原因。”
见刘家礼半晌不说话,刘远洲出声打破沉默。
“唉~”
刘家礼长叹口气,把目光从烛光收回,端起茶杯轻呡一口。
“这延州院怕真是要变天了。”
刘远洲心神巨震。
“大叔,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传言未必空穴来风,院主和副院都将进行变动,这个消息是确定的了。”
刘家礼沉声说道。
刘远洲心下一松,他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院里高层变动,对他一个小执役弟子来讲并没有多大关系。
谁来做院主他并不在意,他只关心尤士亮境况。
“大叔,尤管事也会调走吗?”
刘家礼点点头,说道:“尤士亮是跟随邹院来的,以他们二人关系,邹院去哪里,他也应跟着去。”
刘远洲心里一阵失落。
尤士亮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武道领路人,对他照顾有加。
突然就这么不辞而别,刘远洲心里是万般不舍,难受非常。
“二娃,新的正副院主很快便会到来。你是尤士亮一手提携的,亦入了邹院法眼,咱们也不知他们与邹院关系如何,是以,往后一段时间说话做事要谨慎低调,以防被人抓住把柄,从而加以针对。”
“这我省得,大叔你放心。”
刘远洲不是个高调张扬的性子,做人处事一向沉稳。
在这一点上,刘家礼对自家侄儿倒不怎么担心。
他现在最忧心的反是自家前途。
正副院主都主换新人,各房主事很大可能也会进行调整。若龙成浩调去其他房,他该何去何从?
从书房出来,刘远洲心情变得沉重。
刘家礼的忧愁几乎刻在脸上,刘远洲不是瞎子,更非笨蛋,自看得清想地到。
看来高层人事变动对大叔影响很大啊。
但他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得快些突破武师了,这样多少能给大叔些帮衬。
次日在刘家礼家吃过早饭,刘远洲早早便来到院里。
和马东处理完手头工作,已是日上三杆。
这时冯保保和另外两名执役弟子说笑着走进办公房。
马东眉头一皱,张嘴欲说什么,但看了刘远洲一眼,又把话咽回去。
现在,刘远洲已取代他成为张长江手下执役们的领队。
张长江虽还未正式宣布,但自年后上班以来,张长江都是直接布置工作给刘远洲,再由刘远洲具体分派任务。
他是聪明人,很快便摆正自己位置。
是以,对于冯保保几人屡次迟到行为,他虽已忍无可忍,但亦不便再发话。
“保哥,大有哥,张执事给你们安排啥有趣的任务了?说来听听。”
刘远洲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说道。
朱大有笑道:“没啥任务,是郑小龙,请我们到城里吃了个早点。”
“哦,我记得咱院规定上班时间不可私自外出的。”
刘远洲自言自语,转头问马东:“马哥,是有这个规矩吧。”
“无故私自外出半日者罚银五钱。”
马东回答。
“小刘你什么意思?还要罚我们钱怎地。都是一个房的兄弟,我们就出去吃个早饭,至于如此吗?再说最近也不是没什么事做嘛。”
冯保保一脸不快。
“就是,小题大做。”
朱大有小声说一句。
犯了错还有理了?
刘远洲压住心中怒火,面无表情道:“若我记得不错,年后上班以来,算上今天,冯保保无故外出十三次,朱大有八次,石小林六次。你们说若真要罚,该罚多少?”
冯保保几人一时哑口无言。
他们知道,现在的刘远洲真有这个权力,扣他们的钱。
叹口气,刘远洲又说道:“眼下院里形势我不再多说,你们心里比我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请大家本分一些,按时上班,认真做事。若~”
他声音突然转厉。
“若因为你们的行为,被有心人利用,拿来用做攻击张执事的武器,那我便不客气了。”
办公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刘远洲环视一周,大家看到他目光均下意识避开。
目光停在马东身上,他展颜一笑。
“马哥,自今日起,咱们队要开始严格考勤,还请你做好记录。”
说完转身离开办公房。
众人顿时窃窃私语,有暗骂刘远洲拿鸡毛当令箭的,也有埋怨冯保保朱大有的。
冯保保朱大有一时无地自容,脸黑成炭。
马东神色复杂。刘远洲如此雷厉风行还真出乎他意料,他自问没有这个魄力得罪众多同僚。
刘远洲走出门外,长舒一口气。
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他隐约听到些对张长江不利的话。什么功房风纪散慢,张长江老好人一个,不大管事,等等。
这些话放在平常时候倒也没什么,无非惹人笑话而已。
但此刻却正值高层人事变换当口,暗流涌动。若有心人拿此来攻击张长江,则情况大为不妙。
须知,张长江负责的巡查口可是一个肥差,院里多少武师暗中盯着。
而他目前在院里,除他堂叔外,也就张长江算是个靠山。
若张长江倒霉,他的境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见张长江办公房门开着,刘远洲便走了进去。
“张执事,你可算回来了?”
见张长江正坐在长案后,刘远洲大喜。
张长江可是两天没在功房露面了。
“来,坐下陪我喝会儿茶。”
张长江招呼他坐下。
一面倒茶一面问:“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两天不见执事你来房里,心里有些不踏实,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宁。”
刘远洲笑着端起杯喝口茶。
“见到你,我心里一下子便安定了。”
这句话虽是带些玩笑,但却也是他内心真实写照。
张长江摇头笑笑。
“你小子,也学会拍马屁了。”
刘远洲赶紧说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院里最近也没什么事做,我便一直在埋头练功。”
张长江说完,又笑道:“房里日常事务交给你做我也放心,你做得很好,那帮小子散慢的风气是该治一治了。”
刘远洲闹个大红脸。
显然刚才办公房发生的一幕被张长江看到了。
想到自己先前对冯保保等人说的话被张长江听到,顿时生出一种羞耻感。
张长江话风一转,收起笑脸,严肃道:
“不过远洲,咱们武者的根本还在于武道实力。最近院里风气不是很好,人心不定,希望你不要受影响,用心习武,早日成就武师。”
刘远洲点点头。
“执事放心,练武我从未懈怠。”
又向张长江简单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刘远洲便起身告辞离开。
从张长江办公房出来,刘远洲的忧心并未减少多少。
张长江说得不错,武者的根本的确在武道实力。
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遥远。
如他这般在院里根基浅薄的人,即使成就明劲武师也是就比执役地位高些,在武师中还是垫底存在。
若安逸现状,基本保障福利是不会缺。但想要获得更高级功法,更多丹药从而快速提升实力,则必须有大功劳。
大功劳任务就那么点儿,凭什么给你不给他。这些都掌握在高层手中。
便如去年关外较武,他之所以能去,全凭尤士亮一力举荐。否则,哪能轮到他一介新人,兵房众多弟子比他桩功高的大有人在。
是以,练武不能懈怠,但亦不能一心只练武而两耳不闻窗外事。
巴结钻营寻求大靠山什么的他做不来,但亦不能完全不顾人情世故。
他现要的是平稳发展,成就武师,然后再去努力争取,在一众武师中脱颖而出。
当天下午,功管主事孔新彦突然召集功房全体人员开会。
地点在功房小礼堂,隶属功房上下二十多人悉数到场,张长江刘子和两大执事坐在前头,刘远洲还看到几张陌生面孔。
会上,孔新彦一开腔便痛批最近流言乱飞问题,并告诫功房众人专心做事,勿跟风传谣。若违反,从重处罚。
之后总结了去年一年的工作。
他说去年大伙在邹院主带领下各项工作圆满完成,并点出几个工作突出的人进行表扬,其中便有马东和郑小龙的名字。
他又指出一些工作中待改进的地方,并对今年的工作提出要求。
最后孔新彦提到功房风纪问题。痛批功房迟到早退、赌钱等现象,并要求刘子和对此严加整治。
虽未点出违纪人的名字,但冯保保朱大友及郑小龙几人面色都不好看,向刘远洲投来怨恨的目光。
他们都认为是刘远洲把事情捅上去的,心里自是对他愤恨不已。
刘远洲却是冤枉的很,散会之后本想跟他们解释几句,但几人根不给他说话机会,他便只能作罢。
况且解释了他们也未必会信。一旦心存成见,说再多也无用。
不过孔新彦叫刘子和抓风纪问题还是出人意料。从分工来说,刘子和单纯只负责传功事宜,按理说这事应由张长江去主抓才合适。
但大人物们的心思岂是他一个小小执役弟子能揣测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不被刘子和揪住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