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蠕动的、似乎有活性的阴霾所覆盖。
这霾很低。
几乎低到蜿蜒起伏的群山之巅。
包括西格蒙德和拉米勒在内的任何存有理智的生灵都不愿意抬头去看这黯淡色的物质。
那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阴霾中似乎藏着某种属于拉冬的法则，那是比畸变赫拉克勒斯还要畸形的东西。
肉眼直视过长时间，理智便被疯狂吞噬，成为供奉不可名状之物的忠实信徒。
如果说那些遮蔽视线、藏着无数诡异与恐怖的灰雾在许多时候像极了腐败破朽的蠕动器官，那布满天空的阴霾则像是某种无法言语、不可名状、生满了无数大小不一肆意发生的柔软触手。
阴霾的本质是诡神之巢。
乃是无止尽污秽领域的究极载体，凡人仅仅直视便可能堕入深渊。
即使是西格蒙德这样的真名英雄如果吸入一点，也危险无比。
龙裔之所以不被拉冬之巢伤害，只不过因为即便是诡神也终归是王泽的信徒，受到神谕的限制。
偶尔可以见到有巨大无比的阴影从其中游过，那阴影之巨大，哪怕在数万米的高空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野。
是拉冬真身的投影。
祂匍匐在山脉之中，有诡异的畸变赫拉克勒斯引领祂的影子四处巡视。
简直就像这世界的王。
周围原本茂密幽暗的高大林木如今在无穷尽诡神污染源的作用下迅速破败，甚至有些大树的外皮生出一张没有眼球也没有嘴唇的、扭曲着作出痛苦表情的巨大脸孔。
这些偶尔出现的脸孔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盯着以龙裔/天使为核心，以其余种族为基础组成部分的军队。
它们空洞的眼睛里被灰雾塞入，一些肥硕的蠕虫就从这些眼睛里爬出来又爬进去。
令人作呕。
天魔界虽然在能级上很高，理论上甚至可以出现真神甚至主神级别的怪异魔物，但其渗透出来游荡在无尽诸天间隙之间虚空里的气息少之又少，又要再渗透进这样的小位面，本身所蕴含的威力已经有所削弱，现在自然是很难再与拥有些许神性的诡神污染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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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魔王会有恶神进行狩猎。”
西格蒙德、拉米勒、尼采几人围坐在篝火旁边，火堆上方有巨大的、看不出什么动物的大腿被烤得金黄喷香、滋滋冒油。
除了他们几人，还有那个来自温浩洋眷族内被扣留下来作为质子的英雄单位，萨姆维尔。
至于代雪和姚磊两人的眷族本身就只是低等种族，留下的英雄单位甚至只比普通的龙裔强上一线是，实在没什么资格引起西格蒙德的注意。
拉米勒的脸庞被摇曳的火光映照得通红。
她说：“恶神，就是那场拯救了我们得灰雾吗？”
她没有在诡神之巢内经历异常事件，本身也没有丝毫龙类血统，自然不会觉得拉冬究竟有多么恐怖。
“也不能说恶神吧，本质不同罢了。”
尼采用兽皮手帕擦拭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撕扯下一小条已经烤熟的肉，细细品尝起来，
“祂和我们信奉同一个神袛，算是从神。”
“真羡慕你们能和神并肩作战。”
拉米勒眼睛里有小星星。
她从没有机会和神级的生物一起战斗。
甚至想都不敢想。
尼采耸肩：“怎么能算并肩作战呢，我们也很难参与那种级别的战争啊。”
他心说在神战中我们总是嘎嘎乱杀。
拉冬负责乱杀。
俺们负责嘎嘎。
此时有人从黑暗中来到西格蒙德的身边，低声说：
“你得来看看这个。”
是费格斯。
他引领着三人来到一处空地。
大量的火炬把这里照亮，灯火通明。
接着，西格蒙德看到了躺在空地中间被摊开铺起来横陈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拉米勒问道。
“在战后，我们捕捉了这些魔物。它们有的活着，有的死了。而死亡的那些，有五颜六色的真菌从它们尸体的每一个毛孔钻出，在十二个时辰内生长繁盛，尸体堆在一起简直像是灰色浓雾中的七彩鸿蒙。”
西格蒙德代替费格斯回答说，那居然是一滩好几只魔物的尸体，
“诡异的是，这些生物活着的时间，至少身体还是血肉堆砌并没有被丝毫改变，死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西格蒙德低声解释，他全方位地向拉米勒展示一只死亡之后绽放出无数真菌成体的巨大魔物。
这只魔物头颅上的七张面孔在死亡前还做出欢愉舒畅的诡异表情，一根又一根像水蛭一样蠕动挥舞的根须藤蔓从口鼻中钻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魔物没有被完全二次污染，至少在活着的时候是这样，它和它的族群仍然是天魔界秩序下的魔物形象。
而现在，它被杀死之后之后，大概是早就已经寄生在其体内的真菌孢子瞬间爆发，形成如此诡异而美丽的血肉尸块。
“噗呲——”
锐利的刀锋插入魔物被真菌覆盖、隐约可见的腹部，发出的居然是插入紧致植物纤维的声音。
拉米勒眉头紧皱。
天使是一种很完美的眷族，他们圣洁而纯粹，是正义秩序的绝对维护者。
如拉米勒这样的真名英雄更是从未想过要去亵渎尸体。
费格斯在西格蒙德的示意下伸手扒开被划开的魔物腹部，质感居然像极了树木，有纤维相连。
巨大的诡异从这模糊的、失去了动植物界限的恐怖尸体身上传出。
腹腔之中，内脏、肠道，乃至于细密相连的血管，已经完全没了丝毫血肉的模样。
肠道化作藤蔓、内脏化作桔梗、血管化作细小的根茎，这魔物的尸体已经完全化作植物集合体一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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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存在某些东西在抵抗天魔界的侵袭，任何一个魔物的死亡最终都会发生特异性生物本质改变，死亡之后的动物细胞会在短时间之内彻底转变为植物细胞，最显着的特征就是细胞壁与叶绿素的出现。”
王泽对时雨帆说。
这似乎也正说明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植被如此繁多，虽然它们也已经受到污染。
他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上过大学，专业知识学得不怎么样，但乱七八糟的书籍学说倒是看了不少。
而这个世界的他身为半神，在小位面的时候，眼睛甚至可以看到原子层面。
自然也可以看到细胞组织。
只是很少有人去这么做罢了。
“这个世界绝对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生物的基因构造，使动物与植物之间的间隙逐渐消失，”
王泽看向时雨帆，
“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现在是死亡之后才会彻底发生转变，但我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在s受到了拉冬影响的缘故。”
“让我想起了一种即使在无尽诸天也很少见到的东西。”
时雨帆的目光幽幽，似乎在回忆某个可怖的事物，
“有人称其为......盖亚。”
“盖亚？”
“无数个体组成的生物集合体，每一个单个的生物便是一个神经元。祂们拥有无止境的智慧，也拥有甚至能轻而易举修炼到神权阶级的潜力，更重要的是，祂们总是无比地排斥来自世界之外的东西。”
时雨帆解释说，
“不过这种生命大多是大量的生活在类似人体内环境的海水中的单细胞生物构成，真菌形式......却是非常少见。”
盖亚生命吗......
王泽皱眉。
他看向下方。
西格蒙德接着向拉米勒又展现出一具巨大的尸体。
那是……植物和魔物的结合，但它还没有彻底死去，巨大的节肢彻底被真菌覆盖，密密麻麻怀抱着自己，卷曲着像是布满苔藓与植物根须的不规则肉块的身体。
深邃。
黑暗。
王泽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没有崩坏，按理来说天道应该还在，只是意识沉眠未被唤醒。
但他却几乎没有感知到所有规则的源头。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非常完整，连规则都在运行。
但它没有天道。
没有一切规则的源头。
也没有一切规则的终结。
简直就像是主世界的青春版。
规则已经形成闭环，甚至不需要天道的介入便能自行运转。
这真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位面与天道的关系就像人的肉体与灵魂。
这个世界的灵魂已经不在了，肉体却还在擅自行动、茁壮成长，像是行尸走肉。
这种情况很特殊。
主世界虽然也没有天道，但有掌握权柄的真神，也有无数司职神权的主神，更是有着本身就能够创造天道的造物主。
总不至于这个世界也有这些神袛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要知道哪怕只有一尊真神级别的强者，也能够资格跻身无尽诸天之中创造一处亘古难灭的无敌神系了。
天魔界也很难污染拥有半神之上强者坐镇的世界。
甚至都不说半神，哪怕是一定数量的神话生物，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将污染源限制在一定区域之内，而不至于让整个世界都沦为魔物的养殖场。
当王泽把这个世界天道不在的情况告知时雨帆的时候，她只觉得震惊。
大多数半神判定天道是否存活的依据就是规则是否紊乱。
但王泽不一样。
就在他的神国之中，死域的中心，就有一方寄居在血肉高塔内的小位面天道意志。
他对天道的敏感程度绝对算是真神之下难有敌手。
至于时雨帆所说的盖亚生命王泽也有所了解。
祂和天道之间存在本质的区别。
不存在相悖性，也就是说，这里的天道大概率不会因为盖亚的存在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