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清澈得似乎可以一望见底,其中夹杂着的些许惊慌,让陆夜辰的心狠狠的颤了颤,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唐悠悠脆弱的一面。
“我不会走的,放心睡吧!”陆夜辰轻声说道。
他不愿敷衍唐悠悠,手上的工作多得难以想象,可他也实在不能拒绝她,这会让他的心,忍不住的疼。
淡淡的笑了笑,唐悠悠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指孩子气的拽着陆夜辰衣服的一角儿。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走了吧?心头微微一暖,唐悠悠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夜辰斜靠在床边儿,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人渐渐熟睡的面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轻轻的站起身子,将唐悠悠的手慢慢的放回被子里,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站在房门外,凝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她的身上,深深的看着……
片刻之后,陆夜辰伸手将房门轻轻关好,蹙着眉心,拿起唐悠悠仍在客厅地上的衣服看了看。
浅绿色的裤子上,点点滴滴都是黑褐色的血渍,门口儿的白色布鞋上就更加明显了,几乎都是是一片片的鲜血。
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找出垃圾袋,将手里的衣服,鞋子,裤子,一股脑的扔了进去。陆夜辰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他不能让唐悠悠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这些东西!
做好这些工作之后,陆夜辰沉了沉眸子,拿出手机,犹豫了很长时间之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唐悠悠睡得并不好,似乎很不安稳……眼前竟是红色的血,还有尖锐的撞击声,甚至是女人的惨叫声。
最后的情景,定格在女人那双瞪大的双眼上,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诉说着浓浓的不甘!
呼吸在这个时候,猛的停住了,胸口处一阵阵的烦闷让唐悠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一团团的黑暗像她侵袭而来,顾不上这些,唐悠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胸腔里的刺痛感,这才微微的减轻了些。
“嗡嗡嗡”桌上的手机正在不断的响着,散发出一阵阵白色的光芒。
唐悠悠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是……谭子恒打来的?
“喂,子恒”唐悠悠将手机放在耳边儿,轻声说道。
“悠悠,你回家了没有?”电话那头儿,谭子恒有些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早就到了”唐悠悠说道。
“那就好!”谭子恒明显的松了口气,说道。
“对不起,我……到家就休息了,忘记给你打电话”唐悠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也许是白天真的受刺激过度,脑袋里一直乱糟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明明说好到家给子恒打个电话的,居然让她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没关系,你没事儿就好,好好休息”谭子恒说道。
唐悠悠用力的点了点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问道:“伯母呢?没事儿吧?”在交通队的时候,她依稀听到过,好像是子恒的母亲出了什么事情。
明显的沉默了一小会儿,谭子恒才开口说道:“没事儿,只是血压有点儿高”
“呃……那你替我向伯母问好,对了,平时你要多陪陪伯母才行”唐悠悠说道。
“我会的,你也是,好好休息,知道吗?”谭子恒轻声叮嘱着。
听到这样的话,唐悠悠的心头暖了暖,说道:“知道了,去陪伯母吧!”
谭子恒轻轻的挂断了电话,担忧的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手术室亮着的灯光,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手术为什么还没结束?
“少爷,您别着急,太太一定会没事儿的!”身边儿,中年女人轻声说道。
“周姨,我妈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吗?”谭子恒紧紧皱着眉心,问。
“唉……”周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太太最近食欲不是很好,也总叨唠着说,睡得不好,总是失眠”
“这些,我爸他都知道吗?”谭子恒问道。
周姨的神色微微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老爷最近很少回来,应该……是不知道吧!”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谭子恒问道。前一段时间回家的时候,妈妈身体还好的很,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么重?
周姨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太太不让我打,说是、怕少爷你担心!”
“周姨,你……以后我妈有什么不舒服,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谭子恒说道。
“知、知道了,少爷!”周姨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都这个时候了,他那个今天早上还有时间跑到家里去质问他的父亲呢?怎么还没过来?
手术室的灯,在这个时候,瞬间熄灭了……
一把拽住走出大门的医生,谭子恒颤着声音问:“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脑溢血,已经做了手术,很成功,但是患者需要长时间的恢复,而且,送来的不是很及时,之后她的左边身体,也许会有行动障碍”
“也就是俗话说的半身不遂,但是每个人的恢复程度不一样,有些病人,也可以不影响日后的生活自理”
“今天在ICU观察一下,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医生说完,又对身后的护士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这才匆匆的离开了……
半身不遂?脑溢血?怎么会这样?妈妈的身体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吗?怎么会突然之间晕倒,突然送到医院,又突然之间得了那么重的病?
谭子恒此时的脑袋里乱糟糟的,直到周姨的一声“太太”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护士推着病床出现在大门口儿的位置,上面静静的躺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母亲吗?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呼吸机的面罩紧紧的套在了脸上。
“妈……我来了,你别怕啊!”谭子恒跑到床前,轻轻的说着。
“请让一下,病人要转到ICU”护士说道。
不得已,放开了病床,看着母亲被护士一步步的推向电梯,又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缓缓的关上。
谭子恒的脑袋一阵眩晕,刚刚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真的就是他的母亲吗?
那个慈祥的,总是笑的母亲,偶尔会小小的埋怨几句,会希望他常常回家,会在他回家的时候,亲自做好一桌他喜欢的菜,等他一起吃饭的母亲吗?
如今,没有了微笑,没有了埋怨,也没有了曾经温柔的唠叨,母亲就这样冷冷的躺在床上,甚至都不能看他一眼。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过一个月没有回家而已,为什么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子恒?你母亲呢?”谭笑海急匆匆的出现在走廊里,问道。
“你说呢?”谭子恒的眸子有些泛着红色,轻轻的问。
“我?我怎么知道?”谭笑海怔了怔,问。
谭子恒笑,却是冰冷刺骨,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问:“她是你的妻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姨,你说说,太太呢?”谭笑海转过头,问。
显然,他被谭子恒的态度吓了一跳,再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术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爷,太太她……”周姨一边儿说,一边儿轻轻抽泣着。
“你哭什么,快说,太太她到底怎么了?”谭笑海明显有些急了,晃着周姨的肩膀大声问道。
“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你到底都在干什么?”谭子恒一把拽过父亲的身子,厉声问道。
“我……最近我是忙了些,对你妈妈不够关心,可我真的不知道,她竟会病到这个地步!”谭笑海慌张的说道。
鄙夷的笑了笑,谭子恒说道:“脑溢血,半身不遂,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完,扔下怔怔发呆的父亲,谭子恒一步步的走下楼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到病房外面去守着。
守着他的母亲,只希望,她能早点儿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了!
这怎么会?谭子恒的话就像是晴空霹雳一样,将站在哪里的谭笑海狠狠击了一下,木然的回过头,看着依旧在抽泣的周姨。
周姨默默的点了点头,谭笑海的身子就像是在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支撑,跌倒在走廊的长椅上,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挂断了电话,唐悠悠环顾了一下漆黑的房间,垂下眸子,原来……他还是走了!
不是说好不走的吗?不是说好陪我的吗?陆夜辰,你说话不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陆夜辰这个家伙的依赖程度,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说,今天遇到的事儿,将她挤压了许久的脆弱,一并爆发了出来?
属于唐悠悠的那份脆弱,早在十岁的那一年,就被她顽强的深深埋在心底!因为她明白,没有了父母的关爱,她必须坚强!
与哥哥相依为命的这十几年,更是让唐悠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她脆弱的好像是一颗娇嫩的花朵,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随时有可能会被折断。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出自己的幸福,你若不坚强,又有谁能替你勇敢!只有坚强的面对一切磨难,才能活得精彩。
这才是爸爸,妈妈希望看到的,唐悠悠应该有的样子!
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隐藏起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脆弱,用异于常人的勇气,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今天的一切,这瞬间打破了她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将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脆弱,一并挖掘了出来。
她怕,怕生命的无常,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在身边儿,细细的听她说话,分享她的开心,不开心,安慰她的失落,也呵护着她的脆弱。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一阵轻微的“哗啦啦”的流水声,穿进了唐悠悠的耳朵。
怎么会有声音的?难道说……陆夜辰他还没有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