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佑来到位于建国门外交部对面的兰兰大厦,这栋大厦由千山集团和田家共同拥有,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它跟西直门的千寻大厦、王府井的隆昌大厦等众多大厦一样,属于千山集团在京城建设的第二批大楼。
两年前,在罗天佑运作下,黄泥塘村管委会以“福利分楼”的形式,将这些大楼的一半产权无偿赠送给集团元老或为村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罗天佑从大厦的专用电梯上来,出门时,正好碰上何菲琳和大女儿田竹坐在中厅的沙发。
何菲琳嘴里喋喋不休,数落女儿二十好几了,还是条可怜的单身狗。田竹将头埋进双膝间,一声不吭。
按说,田竹长得如花似玉,又非常优秀,本不愁嫁,可眼见早到了适婚年龄,却还形单影只,怎不让何菲琳这个做妈妈的着急上火?
怪就怪田竹太优秀了,年纪轻轻就掌管着黄泥塘村的工业设计院,工作跟玩了命似的,再加上平时作风强硬,江湖人称“绝命师太”,让不少青年才俊对她敬而远之。
见罗天佑过来了,何菲琳心情骤然好转,暂时放过大女儿,起身迎接客人。田竹只是稍稍抬头瞅了罗天佑一眼,一脸的生无可恋。
田兰喜欢吃鱼,罗天佑从家里带了几斤新鲜的溪石斑过来。这种溪石斑鱼,肉质细嫩洁白,味道格外鲜美,是罗家专门从湘省采购并空运过来的,比较难得。
何菲琳笑眯眯接过礼物,随手将它交给保姆,又给小女儿房间打电话,喊她下楼。
田家的住房有三层楼高,屋内安装有小电梯。田兰很快出现在电梯口,见到天佑哥哥,兴高采烈地扑上来。
何菲琳故意拿眼色挤兑田竹,意思是,瞧妹妹多幸福,赶紧找人嫁了吧。
田竹脸都变形了,跟吃了柠檬似的,冲着罗天佑和妹妹直翻白眼,拧着腰,气嘟嘟地要离开,被罗天佑拦住了,说还有事跟她说。
罗天佑对何菲琳说,“阿姨,前些日子,光刻机厂的俞厂长来了,我们碰了面。他在正为儿子没有女朋友发愁呢,托我帮忙介绍,我看田竹就很合适。“
何菲琳惊喜地问道,“俞厂长的儿子?是不是黄科院的俞磊?“
罗天佑肯定地答道,“对,就是他。他的情况,您也比较清楚,西安电子大学的博士生,长得端正,人也正派,还挺有才干,是我们黄科院的青年骨干,我正打算提拔他当院长助理呢。“
何菲琳点头道,“嗯,俞磊那孩子,斯斯文文,人不赖。他的家庭也没啥可挑剔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为人和善,确实是门好亲事。”忙问女儿是什么意见?
田竹不冷不热地说,“平时工作都忙不完,哪有时间谈情说爱?而且,本小姐对成家也没什么兴趣。成家后,每天得面对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想想都烦死了……“
何菲琳喝骂道,“你这死丫头,瞧你说的都是啥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罗天佑劝阿姨别急,又向田竹使劲地夸俞磊的好。
田竹想到母亲为了自己操了那么多的心,最后时刻还是做出了让步,答应跟俞磊先处着试试。”
大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苗头,何菲琳的情绪明显更好了,吩咐保姆去菜市场多买些海鲜,今天家里打甂炉(一种广式火锅)。
罗天佑说,“打铁趁热,俞家父子俩就在京城,住在东单的成功大厦,离这不远,何不请他们过来一起聚餐?”
何菲琳立马说好,罗天佑便给俞厂长打电话通知此事。
俞厂长得知是给儿子安排相亲,而且相亲对象是田竹,心里像麻子看戏乐开了花,两只眼儿眯得跟月牙似的。
他对田竹那是相当的满意,嘴里连忙称谢,并托罗天佑把田家人请到成功大厦,这顿饭,该由自己请。
罗天佑说,“田家都安排好了,你们父子俩在成功大厦等着就是,我一会儿开车过来接。老俞啊,记得让俞磊先去绞个头发,换身正式的礼服,打盼得精神些。”
一个小时后,罗天佑和田兰开车来到成功大厦,先到顶楼拜访罗成功爷爷一家,跟他们寒暄几句,然后才告辞出来,去找俞厂长父子俩。
父子俩刚从理发店出来,换上新西服的俞磊让人眼前一亮,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罗天佑连夸好相貌,夸得俞磊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俞厂长见状,嗔怪道,“你这孩子,脸皮咋这么薄?瞧瞧人家天佑,年龄比你还小,干啥都是大大方方的……唉,你的脸皮要是有他的一半厚,也不至于……”
听到俞厂长训子,罗天佑差点没被噎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父子俩敢情都是棒槌!将旁边的田兰逗得前俯后仰。
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生性木讷的俞磊,在田竹面前,竟然没有那么无趣,跟田竹聊得有来有回。吃饭的时候,主动给田竹盛汤、添饭,将田竹服侍得舒舒舒服服。
受众人委托,田兰偷偷将姐姐拉到一边,问道,“姐,感觉怎么样?”
田竹眯着眼儿,想了想,说道,“感觉好像还不错,夹起来以为是块姜,咬下去才知道原来是肉。“
田家宴席结束后,田兰拉着罗天佑去找房子。罗家住了一大家子,还有刘碧瑶和刘小露,她可不想天天被那两位大神压着。
八十年代的京城,想买房不容易。绝大多数房子都是单位或街道分配的,老百姓仅有居住权,没有房产权。但还是有些很老式的房子属于私人所有,这种房子不好找。
两人寻到什刹海银锭桥附近一条老胡同时,看到路口有个小书摊,守摊的是位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矍铄的老头。
罗天佑看书摊上摆了许多线装古籍,顺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越看越心惊,这些都是白绵纸线装明代刻本,除了文学文献,还有医学文献、家谱族谱,以及拓本、棋谱、画谱等。所有书籍品相完好,看样子就一直被人精心保管着。
他向老人询问书籍的来历,老人缓缓起身,说道,“可见你是识货之人,这些都是祖上遗留之物。”,说罢,向罗天佑叙述起自己的家世。
老者的祖上是鼎鼎大名的收藏家完颜景贤,张伯驹在《北京清末之后之书画收藏家》一文中盛赞完颜景贤为“清末民初北京书画收藏家之首”。
大运动期间,祖上的藏品被缴被烧不计其数,只有少部分被老者藏在夹墙中,才躲过一劫。
如今家里人口众多,生活艰难,所以想着拿出来换钱,可接连摆摊半个多月,还没遇到合适的买主。
罗天佑问他家里还有多少,老者见罗天佑和田兰打扮不俗,是有钱的主,便邀请两人到家里闲坐。
老者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什刹海边上,独门独院,看起来虽然寒酸,但收拾得整洁清爽。
进了垂花门,庭院里有两棵古树,一棵枣树,一棵龙爪槐,米多高的青花大水缸里养着几尾鹅头红。
七八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聚在一张大理石桌前玩“挑棍”的游戏,见到有客人登门,全都笔直站好,恭恭敬敬地向客人问好,显得非常有家教。
罗天佑感慨道,“不愧是名人之后!“
老者赧颜摇头,叹惜道,“让你这后生仔见笑了,不孝子孙,愧对先人,连家业都守不住呐。”
罗天佑安慰老者,不过时势艰辛,与人无关,不必自责。随口说道,“老伯,您这院子看起来很大,有不少房间哩。”
老者答道,“可不嘛,不瞒两位,祖上阔的时候,这院子只是一处别院,逢年过节,交待客人住的,自家绝对是看不上的……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你要问这院子有多少间房啊。正房、东厢房、西厢房,再加上耳房、后罩房等,共有四十九间,取其圆满之意。“
西厢的书房内,一尘不染,整齐地摆满了书籍,到了这里,罗天佑和田兰见识到了真正的世代书香门弟的气度和底蕴。
罗天佑表示,只要价格合适,您这房子里的书全要了。又问老者,这院子里都住了哪些人。
老者说,除了自己,还有七个儿子,七个儿子都成了家,有了娃,算下来院子里住了二十一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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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兰问老者,“老伯,您这院子卖不卖?“
老者笑道,“小女娃,你倒是拿我这糟老头打趣。要是把院子卖了,我这一大家子住哪去?然不成睡大马路?”
罗天佑说,“老伯,我们还真诚心想买。如果您愿意转手,我在西单千山大厦后面一栋带电梯的居民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我给您八套,现代化新式家居都给配齐喽,拎包入住。”
老伯动心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哪有这好事?自己这破院子,能换那么多漂亮的楼房,难道天上真能掉馅饼不成。
这两个年轻人还真不是开玩笑,将老者拉上车,直接带他去西单千山大厦后面看房。
老者的眼睛都看直了,跟精装修的楼房相比,觉得自家跟狗窝相差不了多少。屁股坐到沙发上试了试,都舍不得站起来。
罗天佑问道,“您觉得怎么样?要是愿意,可以叫您的儿子儿媳们也来看看,听听他们的意见。”
老者生怕罗天佑反悔,连忙跟他去打电话。七个儿子和儿媳妇接到电话后,跟单位请了假,坐着公交车来了。进门前还有些半信半疑,一路嘀咕着,老爷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事情办得非常顺利,老者一家看这边家具齐全,甚至等不了明天,当即返回家,简单收拾些衣服被子等物,麻利地把宅门钥匙交给了罗天佑和田兰,拖儿带女,坐上雇来的两轮马车,直奔西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