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岩的隧道里中的浓黑慢慢变淡,前方渐渐光亮起来。
罗天佑饶有兴趣地观察起自己的坐骑。原来以为的白色皮肤,竟然是粉色的。而旁边那四只,有粉色的、乳白色的、暗灰色的,还有黑色的。海豚的脊背浑圆宽厚,点缀着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黑色斑纹。眼睛像婴儿般乌黑发亮,可爱极了。
海豚停在洞口,洞壁两边附着三米多高冷凝后已经固化的火山熔浆,一道天然的礁坝在水里时隐时现,将山洞和大海分割开。
罗天佑从海豚的背上跳下来,给了它一个深情的拥抱,然后踩着深水走出了山洞。海豚在水里不停地翻滚、跳跃,高亢的婴儿般的叫声响彻山洞,像是在给罗天佑送行。
一轮澄红略带金黄的夕阳,穿过片片或浓或淡橘色的云霞,缓缓地向那海天相接处坠去。海水满盈盈的,金光闪闪,一排排海浪轻轻滚动着,向岸边涌来,那映照在浪峰上的霞光,象一朵朵朵跳跃着的欢快的金色火焰。
罗天佑赤脚在海滩上走了两个小时,又累又渴,嘴唇干得脱了皮。又一次命不该绝,身后出现了一艘老式的小渔船,几个满脸沧桑的老渔民站在甲板上,冲着罗天佑边挥手边大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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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罗天佑艰难地爬上渔船,船老大递过水壶,并关心地问他,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被台风吹过来了,并抱怨这一带非常复杂,暗礁密布。俗称无风三尺浪,有风更猖狂,是有名的“魔鬼海”。
罗天佑正愁没法解释,就顺着船老大的话,说自己是从湘省那来的,到海省走亲戚。昨天跟亲戚们一起出海,突遇暴风雨,不小心失足跌落海中,抱着一个木桶,在海里飘浮了很久,最后才被海浪送到了岸边。
船老大说罗天佑命大福也大,自己能救上他,也会沾好福气。又煮了锅海鲜,大家边吃喝边吹牛打屁。海省的米酒度数不高,甜甜的爽口,大家喝多了,都很兴奋。
他们也不是正宗的海省人,当年随部队解放海省,留在当地农场不走了。其中一个还是湘省人,对罗天佑更是热情,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关于家乡的事,说家乡还有一个暗恋的姑娘叫小芳。
小芳?!罗天佑就顺口中唱起了: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漂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在我离开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
一船大老爷们也跟着吼,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漂亮……
接下来果然一帆风顺,第二天清晨,船老大将罗天佑安全送到三马镇,还好心地给了他一点儿路费。
罗天佑到了镇上就给村里打电话。首先打给田兰家,没人接。打到易老师家,还是没人接。
“这些人都去哪了?”他生气地抱怨道。又打给自己的办公室,这回终于有人接了。
他还没开口,话筒那边就传来罗凤仙悲痛而又机械的声音,“很抱歉告诉您,我们大家喜爱的大诗人罗天佑同志是真的不幸遇难了,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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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遇难了?罗天佑被气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大吼道,“罗凤仙,我跟你没完。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罗天佑知道,是那头的话筒重重砸在办公桌玻璃上声音。
很快,罗凤仙颤巍巍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天佑,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罗天佑加重语气说,”怎么回事?谁告诉你,我死了?“
罗凤仙哭得更大声了,“弟,你不知道哇,大家都在传你已经死了呢……你爸妈、易老师一家、孙俭爷爷,田力叔叔一家,还有老村长带着村里好多人都去海省了。“
“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南猴镇岂不是聚集了一大波人。”罗天佑开始担心那个藏宝洞会被人发现。心想,“不行,得让人撤离。怎么撤呢?在洞里藏品没有被运出来之前,我是不能出现,否则别人问起来,就容易暴露。“
他正想怎么办呢,电话那头的罗凤仙急了,“天佑,天佑,又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不说话啊?天佑,天佑,请说话……“
罗天佑没答理,脑子飞快地转着,直到想好了,才跟罗凤仙说,“姐,你听我说,我这边没事。你现在认真听我说,我要说话的很重要。关于我出现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一定严守秘密,千万记住。“
“嗯,我记住了。你说过,老板不让问不让说的事,坚决不问不说。要当好秘书,首先必须记住和执行这条。这些我都记得呢!“罗凤仙斩钉截铁地说,她一直要让自己当个好秘书。
罗天佑说道,“姐,你是好样的,你现在跟海省这边怎么联系的?我要尽快联系易千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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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凤仙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罗天佑拔了过去,是易老师接的,易千寻老师的反应比罗凤仙更为激烈。
罗天佑待易老师恢复平静后,将山洞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并要他让留在南猴镇的人撤走。
易老师问,“现在南猴镇都疯了,连湘省和海省的领导都来了不少。怎么撤?突然撤,很容易让别人起疑啊。”
罗天佑说道,“先把我们的大部分人撤出来,只让老村长带少数几个留守。不是我们的人,包括警察,他们都不会呆很久的。至于怎么撤,您听我往下说……”
打完电话,罗天佑身上的钱不够付话费,邮局经理很生气,这是国家的钱,不可能让单位垫上。于是派人押着他到码头做苦力,直到天黑又被人押回邮局,关进小柴房。
按邮局经理的说法,至少还得干一个月才能还清。不是他心黑,电话费就这么贵。
易千寻老师到了半夜才打听到罗天佑的下落,把他解救出来。
罗天佑看起来还好,就是脸晒黑了,手上脚上磨破了皮,算不了什么大事。但罗天佑心里苦啊,这一天的折磨,几乎把一辈子的苦都吃了。
南猴镇突然传出一则惊人的消息,马菊花因悲伤过度得了重症,急需送出岛治疗。
罗小勇带着马菊花,以及他们的大部分匆匆离开了。离开时出了点小意外,小妹、田兰和刘小露不愿意,要死要活的,非得留下来等罗天佑,声称不等到就不走,最后被家里人捆绑着强行带走,让人唏嘘不已,看者落泪。
文化界和热心的读者们计划着要举办个追悼仪式,现在罗天佑的家人也离开了,何况只是宣布人失踪,没见着尸体,追悼仪式不了了之。
三五日后,该找的地方,找了无数遍,不该找的地方,也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毫无结果,大家都离开了,南猴镇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苏茂青那边,警方查出他们手上还要不少命案。这伙人绝非他们自称的只是群文化人。除了苏茂青、高明、高榕,其他人都得吃上好些年牢饭。
苏茂青三人呢,他们的结果,大家猜也猜得到。听说地府里,会将恶人扒光衣服,投入翻滚的油锅,炸过一面,翻过来在炸另一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离琼的火车上,罗小勇、马菊花、小妹、田兰、刘小露同处一个软卧车厢。
小妹、田兰和刘小露还在哭闹,不肯吃东西。马菊花长叹一口气,把罗天佑还活得好好的,正藏在海省某个小渔村的事悄悄告诉了她们。
小妹刚想跳起来欢呼,就被罗小勇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摁坐到铺位上。马菊花严厉地警告她们,暂时还必须保密。
接着又叹着气,对丈夫抱怨说,“这一趟折腾,又得花多少钱啊……也不知道村里的那些工厂怎么样了。还有服装厂,能不能按时交货啊。茶叶收购的还远远不够,得让易千寻老师抓紧时间。包装印刷厂那边,也该派人去催催了,新设计的包装也该出样了……”
马菊花正为工作上的事烦恼得行,罗天佑的舅舅们扶着外公外蹒跚着过来了,外婆的眼睛红肿着,外公的精神状况也差极了。
他们过来,一是想看看马菊花怎么样了;二是想问问罗天佑还没找到,怎么这么快就把人都撤了。老人们经验丰富,觉得不正常,又想不出原因,便过来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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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进来看到自己女儿正在愁眉苦脸。而外孙女和另外两个女孩呢,刚还被绑着上车,哭哭啼啼的,这会儿却眉开眼笑,正相互闹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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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心中怒火“嗖“地一下就窜上来了,举起拐杖朝她们砸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没心肺的小东西……“
拐杖狠狠砸在床铺铁架子上,“咚“地发出一声重响,小妹、田兰和刘小露,还有其他人都吓傻了。
罗小勇赶紧拉住岳母,这马家的家风也太强悍了。
他附在岳母耳边嘀嘀咕咕了说了好些话,又让岳父、小舅子们进来,重复嘀咕了一遍。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大量不明真相的黄泥塘村人,心里依然悲痛,他们怀着万分的惋惜和无尽哀思回到村里,甚至都没察觉出罗天佑父母,还有少部分人早就神色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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