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镇,湘江畔,驿路断桥边。龙盘虎拏的老枣树经过凌晨一场劲雨的洗涤,愈加青翠欲滴。岸边青草郁郁离离,蝴蝶上下翩跹,细长叶片上露珠莹澈。
罗天佑和曾令智迎着初阳伫立,江水涨,燕低飞。阵阵清凉晨风吹过,粼粼碧波折射出的金色光线,闪闪烁烁,美丽耀眼。
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熊志铭提着上海牌人造革旅行包晃悠悠从远处走来。
罗天佑抱怨道,“你丫就不能早点,害得我们等这么久。”
熊志铭黑不溜秋的脸立马浮出欠揍的笑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位小兄弟。一年就两次探亲假呢,好不容易回趟家……我妈、我大姐,还有二妹、三妹、四妹,都舍不得我走,总是你一句我一句,叨叨过没完没了。哈哈,不瞒两位,我都烦死了,最后想法子才得以脱身……”
曾令智没好气地打断他,“炫耀,你他妈继续炫耀吧。大家都知道你爸妈会生,还三妹四妹,赶紧上船,再晚点就来不及了……没听到吗?工作人正吹哨子催乘客上船呢。”
民国初期的老式蒸汽江轮靠在江边,一块四十公分宽的木质跳板,一头搭在船沿,一头抵着在岸边的石阶,人踩上去颤巍巍的,很是考验胆量。
在跳板上行走时,熊志铭一语相关地说,“我们从此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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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乘客的江轮鸣响浑厚而悠长的汽笛,告别人群离乱的码头,拖着长长浓烟,开始新的征程。
航行在浅青色的江面上,蜿蜒曲折的江道,绕山丘,穿田涧,一路清新明丽的景色相续映入眼帘,让人丝毫不觉得旅途的漫长和无聊。
走完水路,熊志铭领着两人一头扎进大山里。罗天佑好歹进出过几回千山,对山路难行深有体会,而金牛山的难度高了好几个等级。
曾令智喘着粗气,怨责道,“老熊,你带的啥子路了,这是人走的道吗?”
罗天佑比曾令智更要不堪,双腿直打晃。这山路也太险峻了,又长又陡,而且散落着许多碎石,看来山体并不牢固。
这条道,熊志铭是走惯了的,而且包也没罗天佑他们的重,故而比较轻松。
“两位小老弟,这里是黑风岭。山里有首歌谣,“有崽莫落黑风岭,有女莫嫁神仙塘。上山丝茅刮耳朵,下山石头打脚啷。”
黑风岭?听起来就不是善地。罗天佑记得,凡地名中含有“黑风”的,通常是靠**原的农耕区。起风的日子,大风卷起地上的黑土,形成黑风。这是南部山区,哪来的黑风?
爬到黑风岭的峰顶,天已经快黑了。上面没有山洞,更有没房子,只有一片已经不知存在多少年的原生松树林。松树下不长草,地面除了稀稀拉拉的枯松针和松塔,全是裸露的黄土。
看来这地方果然经常刮风。担心夜里下雨,罗天佑砍下四根松枝,支出油布,特意扎得非常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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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燃起篝火,吃着烤鸡和烤猪肉片,熊志铭讲起了金牛山的传说。
金牛山,以前不叫金牛山,至于叫什么,没人知道了。当地有个精通法术的道士,呼风唤雨、隐形脱逃、飞沙种痘,样样在行。
他带着帮徒弟住在深山里,建起了道宫,种了一百多亩地。
时间久了,官府发现他们偷偷往山外贩卖金子,便派探子跟踪到他们隐居的地方。
白天没发现什么异常。等到明月高悬,老道独自来到一堵断崖前,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嘴里念念有词。
只见山摇地动,断崖突然裂开道口子,一条金光灿灿的耕牛跑出来。道士给牛套上犁杖,把它赶到地里。金牛四蹄翻飞,很快把地给犁完了。
道士给地里撒上芝麻大小的金种子。又施展法术,哗啦啦下了一场阵雨。隐约看到地里雨后春笋般冒出密密麻麻的庄稼,很快庄稼就长大了,结出一颗颗硕大的金豆子。
官府派兵包围了道宫,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冲进去看,里面人全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找来大批石匠,想将断崖凿开。半活了许多日子,始终没找到金牛,道士留下的地自然再没种出黄金。官老爷也想明白了,此事非人力可为,便选择了放手。
从那以后,金牛山的名字叫开了。
曾令智见罗天佑往笔记本上记东西,便问他在写什么。罗天佑随口答道,这是野外科考日记,很早以前养成的习惯。
“很早以前养成的习惯?”曾令智不解地问。
“是啊,很小时候,我就开始学着要作个科学家。”罗天佑只能这样糊弄他。
子夜,罗天佑睡得正香,被值守的熊志铭猛然推醒了,立马听到由远及近的“嗡、嗡“声,特别响亮,像是电视里飞机起飞时那种。
很快,他就知道黑风岭的名字是怎么来了。真是一场黑风,不过这黑风不是自然界的风,而一群多如河沙的小虫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引起阵阵松涛。
罗天佑赶紧砍到四根支柱,让油布罩住大家,并叫其他人学自己一样,从里面抓紧油布的边沿。
过了会儿,“嗡、嗡“声消失了。罗天佑小心翼翼地掀开油布的一角,探出脑袋,借助手电筒的光四下察看,地上零散掉落了些受伤的小虫子,扑腾着翅膀,还在作垂死挣扎。
大家这才放心地从油布里钻出来。熊志铭看了一眼,便向两人解释说,“这是小夜蜂,喜欢腐木和树浆。它身上那根很有力的长螫针是可怕的武器,含有毒素。要是被几只同时叮上,连牛都可能丧命。“
罗天佑问道,“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还同时行动?“
熊志铭晃晃脑袋,“鬼知道,山里奇怪的事多了去了,那能事事解释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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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不敢睡了,一夜坐到天明。
踩着乱石下山,罗天佑在一片向阳的松林下发现了《嘉佑本草》中提到的鬼针白袍。它属于极其稀少的野生菌类,外形象白色的枫果。稍稍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儿。
鬼针白袍富含多糖和抗氧化物质。既是珍贵的食物,味道鲜美;还能入药,在提高人体免疫力、增强造血功能等方面表现卓越。
经过落神涧上方时,摆在眼前的又是一段窄窄栈道,它盘旋于悬崖峭壁之上,透过下方的浮云,依稀可见一排排如狼牙般耸立的石柱。
这条栈道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真不知道是怎样一群人修建了它,他们又有多少人存活下来。
罗天佑望栈道,胆先怯了几分,惴惴不安地问道,“难道没有其他的路吗?“
熊志铭答道,“有,沿着下面的溪涧一路往上,但要多走两三天。而且一些地方还要淌水而行。别看现在是盛夏,溪水依然冰凉刺骨。“
罗天佑懊恼地挥挥手,“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三人面壁贴腹,屏气挪步。脚底下的木板“嘎吱、嘎吱”作响,每一步都是生死攸关。。罗天佑从来没这样惊悚过,恐惧让他接近窒息,好像时间都停了,似乎随时会被虚空吞噬,甚至多次想放弃生命。
“掉下去吧,掉下去也不错,再也不用这般煎熬。“罗天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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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这么一想,突然变得坦然了,脑海一片空明。
后来向人讲述这段经历,别人都问他接下来是怎么走完的,他总是一脸茫然,好像那部分记忆被某种神秘力量抹去了。
只记得双脚触感到坚实地面时,全身顿时失去所有力量,一头栽倒在地,过了许久才缓过来。曾令智和态志铭则比自己好多了,至少还站得住。
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来到块巨石前,穿过人工开凿的石门,一道齐整的青石小径直通山底。山底有稻田,有小溪。
走到傍溪小道的尽头,便来到今晚要歇脚的畲族拉堡寨。
暗黑笼罩,朦朦胧胧,看到许多高低不等的木房子。这些木房子风格古朴,层层叠叠顺山势而建,又连绵成片。煤油灯橙黄的光从一座座木房子里透出来,模糊了梦幻与真实的边界,让人产生穿梭到远古时期的错觉。
熊志铭带着两人走进其中一户人家。家里只有女主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正在吃饭。所有人围着火塘席地而坐,自房梁垂直而下的绳索吊着一口大铜罐。火塘里木炭烧得正旺,大铜罐里的菜肴“咕噜咕噜”地冒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主人家一家对熊志铭看起来非常熟稔,但也没表示出太多的热情。
孩子们只是抬头看看了,依然自顾自地吃饭。
女主人淡淡的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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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志铭淡淡地答,“来了!”
一问一答间,主人拿来三副碗筷,邀请三人加入吃饭大军。罗天佑早已饥肠辘辘,这顿饭吃得格外美。
熊志铭与女主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除了寥寥数语,罗天佑和曾令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吃完饭,两人便被孩子们带去沐浴、休息,熊志铭则整晚都没再出现过。
第二天,继续往深山里走。罗天佑问熊志铭最晚去了哪里,熊志铭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但告诉二人,刚才辞别的,就是向他透露狗头金秘密的采药人一家。
罗天佑走着走着,心想,这金牛山,山奇水秀、林幽石怪,既有奇峰叠翠,又有溪涧纵横,集险、奇、峻、雄、秀、美于一体,搞搞旅游多好啊,还找什么狗头金,它本身就是一座蕴藏惊人的大金矿。
当然,现阶段大众消费水平低,都在为一日三餐劳苦奔波,搞旅游还极不现实。只能寄望于将来吧,先找到金子要紧。
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山岰里。熊志铭告诉大家。采药人告诉他秘密后,他独自来找过好几次,每次到这里就不知道怎么走了。
罗天佑心里早有预期,这次不会很顺利,甚至可能无功而返。因为熊志铭在大家第一次见面时就说得很清楚。
都到了这一步,放弃是绝不可能的。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曾令智盯着罗天佑看,他是绝对信任这个认识还没几个月的哥哥。哥哥一定能想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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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佑还真没办法。这大海一般的山,没有半点儿线索,拿什么来找啊。
除了来的那条,山岰还有三条羊肠小道通向未知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无计可施。
罗天佑忽然想到熊志铭讲到的那个传说故事,便问他,“你熟悉这一带的地名吗?有没有跟道观有关的地方?”
熊志铭还真做了不少功课,把这带的地名打听得清清楚楚,还用抽象派的风格画了张草图。
罗天佑接过草图一看,便指着太极宫的地方说,咱们先去那儿看看。去太极宫根本没有路,有时穿过丛林,有时淌过沼泽,有时爬过乱石坡。
经过一天一夜,来到群山怀抱中的一大片平缓的山坡,山坡上长满杂树,看起来有上百亩,附近有个小型湖泊。
罗天佑隐隐约约觉得,太极宫就在附近了。便吩咐大家分头找找,看周围能不能找到建筑遗址。
很快,曾令智大喊,在一片草丛中发现有些瓦砾。罗天佑跑过去看,果然找到大量存在人类建筑的痕迹。
断崖在哪呢?断崖就正南方,肉眼就能看到,藏身在油树林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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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断崖前,果然发现被人开过凿。顺着悬崖一路找下去,悬崖边全是密得无法通行的灌木,其中还有不少的荆棘,三人只能远远绕着走,转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
虽然山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些,大家还是走得一身的汗,衣服全湿透了,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走了很久,前面已是绝路,大家只好掉头。罗天佑这回特意靠得岩壁更近些,还拿出砍刀开路,这样速度就慢了很多。
走着走着,罗天佑忽然觉得有股特别凉的风从岩壁方向吹出来,说明前方一定有山洞。
他招呼其他两人也来帮忙。三人通力合作,很快生生砍出一条直通断崖脚底的路,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个仅容一人钻进去的洞口。
进洞约二三十米,凉气更甚。罗天佑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浑身冻得发抖。
“偶不想走了,回家吧,金子还没找到,命都丢了好几回了。”曾令志嘟囔着。
熊志铭安慰道,“再坚持会儿,都走到这里了,不能前功尽弃。”
在洞里转了七八个小时。山洞上下不知多少层,岔道众多,很多时候都是湿滑难行,稍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进深不见底的缝隙。
借助手电筒的光,罗天佑发现它不是被流水溶蚀而成的溶洞。洞壁不是石灰岩,而是颗粒很细呈条带状分布的糜棱岩,他们正处在韧性剪切断裂构造带,这些的特征无不显示这里极大可能存在金矿矿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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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佑记得,在1988年金矿被列为实施保护性开采的特定矿种,将不允许个人擅自勘查开采。距离1988年还有十年的窗口期,开发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山洞底层是一条水量充沛的沟槽,三人顺着水流往下飘游,最后掉进一个水潭。水潭还有五个分别从其它山洞流出的注水口,下方连着一条小溪。
总算出来了。下午的骄阳照在身上,没了往日的炽热,反而让人感到温暖,三人冷得发青的脸很快恢复了常态。
下到溪里,大家迫不及待地寻找传说中的狗头金,罗天佑从溪底捧起一把泥沙,在流水中轻轻晃动。流水慢慢冲走泥沙,留下几颗细微的金粒。
捧着手中闪闪发光的金粒,罗天佑激动得热泪盈眶,打心底滋生出”天下风云出我辈,雄图霸业笑谈中”的豪气。
非常幸运,三人居然真找到了狗头金。不是一块,二块,而是整整五块!五块形态各异,大小不一,齐齐排摆在青青的草地上,最重的大约有二十斤,小的也有四五斤。三人紧紧相拥,喜极而泣。妥妥地土鸡变凤凰,立马走向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