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蔚然,蝉鸣鸟啼,千山脚下的黄泥塘村醒了。
路上随外可见拿着粪叉子,撅着粪筐的老人和小孩。社员们戴着草帽,扛着锄头,有的脖子上还挂着毛巾,排成一条长龙,说说笑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牛倌赶着一群水牛出来了。小孩子们蜂拥而上,跟着牛群跑,都想能有个好运气,拾捡到新鲜的牛粪。有些调皮鬼见自己没有收获,便心急地拿粪叉子扎牛的屁股,希望它能立马屙出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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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倌挥舞着牛鞭子追过来,一边骂骂咧咧。闯祸的小孩也不害怕,嬉笑着撒腿就跑。等牛倌掉转头,又飞快地跑回来。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场闹剧,而发生在黄泥塘村的人身上,这就是真真切切的生活,一斤粪能换一分钱呢。
罗家低矮的青砖瓦房,金色的阳光通过残破的窗棂,照在罗天佑熟睡的脸上。他正做着养鸡场的梦呢,梦见自己站在高大敞亮的鸡棚里,双手掐着一只大肥公鸡。
不小心将公鸡鲜艳的羽毛弄进了鼻子里,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下就醒了。醒来时就发现小妹趴在床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扑闪闪地盯着自己,手里还拿着根新鲜的狗尾巴草。
小妹看哥哥睁了眼,飞快地蹲下躲起来。罗天佑故意不理她,继续躺着,心里想,昨天不是睡在院子里吗,怎么又躺到床上了?目光下意识地四处寻找沉默寡言的父亲,父亲好象不在家,是不是是下地去了?
小妹见哥哥半天没有动静,又伸出脑袋,仰着小脸蛋央求道,“哥哥,太阳晒屁股了,起来讲故事吧。”
因为生活条件明显改善的缘故,小妹过去黄瘦的脸颊有了红润,性子也活泼了许多。
看着越来越古怪精灵的小妹,罗天佑坐起来,惬意地做了做扩胸运行,命令道,“先去温习功课。昨天去镇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赶紧补上。”
小妹嘟着嘴,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哥,我都学习了一个早晨,哪像你,还睡懒觉呢。”
是啊,好久没过这种山里慵懒的生活了。村子的日子慢,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时间的变化,是如何流逝,又是如何一去不复返的。
罗天佑痛爱地摸着小妹的头,说道,“行,行,梅梅真厉害,等会我可要检查。”接着给小妹讲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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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鹅鹅’,一群鹅面向蓝天,弯曲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尽情地唱着歌儿。洁白的羽毛漂浮在碧绿水面,红红的脚掌,欢快地拨动清清的水波……”
小妹沉浸在故事的无限美景中,哥哥却停了下来,于是疑惑地问,“后来呢?”
“后来啊……唐代有位着名诗人,名叫骆宾王。他住在义乌县城的一个小村子里。七岁那年……比你还小两岁呢……路过家门口的池塘,看到塘边柳丝飘拂,水面鹅儿成群。于是写下了一首小诗:’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唐代,是装糖的袋子吗?那个叫骆宾王的小孩是住在糖袋子里吗?”
罗天佑瞪着满脸羡慕的小妹,恨不得将她一脚踢飞,“去、去、去,什么糖袋子,米袋子,唐代,它的意思是……是……“竟然一时语穷了,怎么解释好呢,还没给小妹普及过基本的历史常识呢。
可还得硬着头发解释啊,谁让自己是无所不知的哥哥。
“这个嘛,这个……额,有位国王叫唐王,他统治那个朝代就叫唐代,知道了吗?”这么解释肯定不对,管它呢,先蒙过去再说。
小妹点了点头,“哥,我懂了。”
罗天佑接着道,“小妹,先讲到这里,你把这首诗背下来,背熟了后,我再接着讲。认真点,听我重复一遍……“
说得这里,罗天佑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教: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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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开始背诗,罗天佑甩手进屋去了,他要养鸡场的计划写下来。还没等动笔,就看到父母刚从自留地里采摘果蔬回来。
“爸,妈,你们今天不用上工吗?”
母亲乐呵呵地说,“请假了!……等会妈去鲤鱼村找裁缝,今天就给你们把新衣裳做上。”接着又抱怨道,“上一整天工,我和你爸总共才能挣十几个工分,十个工分也就五分钱,还累得跟条老牛似的……唉,这世道,人咋这么不值钱。“
罗小勇不满对跟妻子说,“你就知足吧。要不咱们家的天佑,你享到今天这样的福。”说话时,嘴角浮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知足,知足!“母亲拖着长腔,提着菜蓝,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厨房,顺手递给罗天佑一个红通通的西红杮,西红杮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父亲对罗天佑说,“你大爷爷要你去家一趟,说是要问有关草药的事。“
大爷爷是罗天佑爷爷的亲大哥,年轻时走江湖,杂七杂八地跟人学了点草药知识,给小时候的罗天佑启过蒙。
因为正牌爷爷在父亲小时候就过世了,罗天佑便一直把大爷爷当作亲爷爷。老爷子大概是听说罗天佑卖草药赚了钱,也动了心思。
罗小勇特别嘱咐儿子,这里面有既有亲情,又有恩情,让他自己把握好度。好处肯定要分些出去,但也不能让自家太吃亏。
罗天佑让父亲不用担心,自己早有打算,正愁没有帮手呢。大爷爷不开口,自己也会去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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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见大爷爷前,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父亲商量,于是把要在村里新建一个养鸡的想法跟父亲说了出来。
对养鸡,罗小勇是陌生的,也不看好。村里的养鸡场都快办不下去了,不怎么下蛋,每天还要吃消耗大量珍贵的粮食。社员们意见大得很,一直嚷嚷着要分鸡吃肉。
罗天佑当然知道这些。他没有反驳,而是耐心地解释。凭着前生的记忆,把对现代化养鸡场的了解全说给父亲听,从鸡舍建设、环境人工控制、饲料制作,科学喂养,一直讲到日常的规范管理。
望着滔滔不绝的儿子,罗小勇有种陌生感,眼前的罗天佑还是自己从前认识有那个儿子吗?
听着听着,罗小勇觉得很靠谱,打断儿子的话,找出笔墨,让儿子从头讲,自己在旁边一丝不苟地记。
记着记着,罗小勇双眼湿润了,心里有了异样的躁动。自己也曾是追风少年,也曾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可怜一场烟雨不由人,满腔的热血冷却在人生寒冬。家庭的重担,生活的琐事,让他这个上过大学的人成了彻彻底底的底层农民。锄头为笔,土地为纸,伴着日有星辰,书写着一段凄凄惨惨的人生。
可那何尝不是自己太软弱,不敢与命运抗争,连累妻儿跟着受了多少苦?
儿子的一番话像道犀利的光,击碎了心锁,直达灵魂深处。他看到了新的希望,有了重新奔跑的勇气。他要继续追赶,努力追上那个曾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看到父亲一改往日颓废,眼睛明亮有神,罗天佑信心更足了,讲得愈加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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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妹“鹅,鹅,鹅“的叫唤声伴奏下,慷慨激昂的演说声,沙沙的写字声,一直没有停过。
聊到鸡饲料配方时,罗天佑大概知道,除了玉米、麸皮、豆饼等主粮外,加入少量的氯化胆碱、小苏打、贝壳粉、松针粉、鱼粉、骨粉、艾蒿和苜蓿等,对增强鸡的抗病能力,提高产蛋率有好处。
罗小勇一一记在本子上,表示将来会在实践中慢慢摸索。他也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与儿子共同商讨,父子俩就一些细节交换了许多意见。
罗天佑放下心来,把养鸡场的事全交给父亲操办,自己先去了大爷爷家。大爷爷也就五十多岁,上过私塾,满腹才情,却在大山沟里找不到知音。他画的画,没人会欣赏;他作的诗,只能念给清松和明月听。
大奶奶是个传统温婉的女人,孝顺公婆,与邻里友善,就是不懂自己的丈夫。
大爷爷常常会突然从家里消失,一别就一年半载。最后都是落魄地回来,默默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次消失。最后一次离家是三年前,因为在外面做些小买卖,被当作走资派外加盲流,让公安给押送回来,连腿也折了。
他们没儿没女。大奶奶为了多挣工分,每天跟着村里的壮劳力干同样的活。大爷爷干不了什么,天没亮会拖着残腿出去拾粪。然后回家抱起二胡,绝大部分时间里与音乐为伴。
罗天佑踏着悠长美妙的弦乐进了大爷爷的家。大爷爷见到孙儿就问他功课怎么样了,对宋词元曲是否还感兴趣。自己有不少藏书,可以借给他看,年轻人不会写诗可不行。
大爷爷一提诗,就没完没了。罗天佑还有别的事,便巧妙地把话题引到草药上。
大爷爷听到草药,神色有些黯然。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在草药方面还算专业,但这腿是没法进山了,看有没有可以帮到天佑的地方。
罗天佑明白大爷爷的意思,便从兜里换出伍拾块钱,真诚地说,“爷爷,我对草药懂得太少,仅有的那点东西还是您教的,将来少不了来麻烦你。”
“我还想一个想法,咱们千山那么些好草药,直接卖了太不划算。我最近想弄个药厂,咱们自己生产中成药。这事要真成了,还得请您主事儿。“
大爷爷得知罗天佑有这么大心气,非常开心。连说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帮助孙儿把这事办成,但坚持不接罗天佑手里的钱。
临别时,罗天佑把钱塞进他书桌的抽屉里,大爷爷也没抯拦,乐滋滋地把孙儿送出家一里之外才停下来,反复叮嘱孙儿有空就过来。
从大爷爷家出来后,又带着丰厚的礼物进了千山。先是拜见师傅孙俭,得知老人还很懂得给家禽牲畜看病,便跟老人约好,一旦养鸡场那边初步弄好,就前来请他出山。这样一来,村里有了经验丰富的兽医,也解决了老人的养老问题,皆大欢喜。
建新的养鸡场,罗天佑不打算将就,定了很高的标准,自然需要较大投入。家里那点钱有些够呛,村里其他人家也指望不上。罗天佑拉上曾令智姐弟俩,在深山里足足呆了四天。这回采的草药里虽然没有千幻龙葵,但比上次量大了不少,卖得的钱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