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接二连三,打从于小栗进了火正门堂口求玩意之后,好几位四九城中玩鸟的积年行家全都是前后脚的进了火正门堂口之中,居然就是众口一词地告诉纳九爷家里当心尖子养活着的几只鸟儿遭了黑猫的祸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有个护鸟心切、把个鸟笼子抱在怀里的主儿也算是倒霉悲催,生生就叫那黑猫在脸上划拉出一张歪歪斜斜的围棋棋盘,血糊刺啦的看着都叫人心头发怵!
好容易等得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应酬了一天主顾的纳九爷坐在迎门的太师椅上看着几个小徒弟紧紧关上了火正门堂口的大门,这才转头朝着相有豹低声说道:“有豹,今儿这些事儿......怕是另有蹊跷,去告诉你几位师叔,再请了严爷和洪老爷子,咱们议事屋子里说话!”
轻轻一点头,相有豹脚步飞快地将早已经远远听到了纳九爷话音的胡千里等人请到了议事屋子里,再交代纳兰备上了诸人的饭食送到议事屋子里,这才翻手关上了房门,做到了议事屋子当中的桌子旁。
都是自家人,自然也就没了那许多客套。大致说过了白天在火正门堂口撞见的这些古怪事由,纳九爷一边吃着桌子上摆放着的家常饭菜,一边朝着胡千里说道:“胡师弟,这四九城里侍候玩意的人物当中,有侍弄猫儿的出挑儿人物么?”
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胡千里没有片刻的迟疑。应声朝着纳九爷答道:“以往倒是有几户豪门大宅里的太太养猫,手底下也都专门有抱猫的丫头、伺候猫的匠人。算得上是有几分本事的人物。可要朝着细了分,他们的本事也就在把那些个太太们养着的猫盘得毛色鲜亮、干净爽利,倒是没听说过能有人驯猫捕鸟?”
忙不迭地咽下了口中饭菜,佘有路却在此时抢着开口说道:“不是有个城北猫儿爷么?就上回叫胡师哥你拾掇了的那个?”
缓缓摇了摇头,胡千里沉声应道:“听着那些来堂口里边的主顾所说的情形,倒也不像是猫儿爷能调教出来的玩意。更何况自从上回他叫咱们设局诓了之后,估摸着也是觉着在四九城中再难立足,又怕咱们时刻会拿捏着他的短处。老早就离开了四九城,听说是奔了唐山地界?”
微微皱着眉头,佘有道也是连连摇头:“甭说是驯猫的行家,那就是跟调教猫儿沾边的好手,四九城里也难寻出来能驯猫捕鸟的主儿!以往倒是听说过关外有这样的行家,可那也是光绪年间传出来的故事了,到现在谁还知道真假?师哥。外边都有人传话,说是打南边来了几个喜欢玩鸟的大商贾,憋着劲头要在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出挑拔份儿,会不会是他们身边有什么高人?”
依旧是缓缓摇了摇头,胡千里低声说道:“就凭着那些个南来商贾想要在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出挑拔份儿,估摸着他们身边就算是有调教玩意的能人。那也都不该是驯猫捕鸟的好手——四九城这么大,玩鸟的玩家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就凭着一只黑猫,到啥时候才能把那些能叫人上眼的鸟儿祸害干净?”
慢慢喝了口汤水,洪老爷子却是慢吞吞地应声说道:“我倒是听说过.......以往皇宫大内里头有过能驯猫捕鸟的人物。可那人也在庚子年京西三山五园那场大火里丧了性命!”
微微朝前探着身子,纳九爷忍不住朝洪老爷子追问道:“那这人的手艺传下来没有?还是有啥家里人在四九城里待着?”
摆了摆手。洪老爷子沉吟着应道:“那人是御膳房里采买零碎的太监,听说是保定一带的籍贯,身边也没听说有旁的亲戚,更没听说过他还有徒弟留下。只不过有人在私底下传过话,说这太监以往得势的时候,是在肃亲王身边伺候着的,他那驯猫捕鸟的手段,也就是在那时候跟常在肃亲王府里出入的几个日本浪人学来的?”
紧皱着眉头,纳九爷禁不住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怎么这事儿又能攀扯上日本人了.......”
都不等纳九爷话音落地,坐在一旁静静听了半晌的相有豹却在此时插嘴说道:“胡师叔,那几个打南边来的大商贾,有人知道他们住的地儿在哪儿么?”
轻轻点了点头,胡千里伸手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了个小纸卷儿,双手递到了纳九爷的眼前:“今儿下晌的功夫,我听着来堂口里的好几位主顾都说起来那黑猫的事由,也就没跟师哥打招呼、私底下叫九猴儿找了我在四九城里相熟的场面人物问了——那些个南边来的大商贾,住在畅罄园,做的是老参、貂皮的买卖。瞧着他们平日里的花销手面,该是本钱不小的主儿!”
同样双手接过了胡千里递来的小纸卷儿,纳九爷一边小心地展开了那个小纸卷儿,一边朝着胡千里说道:“还得说是胡师弟心里能琢磨,我这当掌门师哥的,倒是真偏劳了你了!我记得畅罄园当年可是四九城里一户绸缎商人的宅子,家道中落之后发卖了出去,可买主是谁.......倒还真没听人仔细说过。”
紧锁着眉头,相有豹倒是在这时候没头没脑地朝胡千里问道:“胡师叔,这几个南方来的大商贾,当真是做老参、貂皮买卖的?错不了?”
颇有些嗔怪地看着相有豹,纳九爷一边抬手将那小纸卷儿递给了相有豹,一边带着几分数落的意思朝相有豹说道:“瞧你说的这话,你胡师叔办事从来稳当,真要是没验证明白,哪儿就能搁在这议事屋子里说话?”
接过了纳九爷递来的小纸卷儿,平日里对长辈从来都礼数周全的相有豹却像是全然沉浸在自己脑子里琢磨的事由中,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小纸卷儿上的蝇头小字,一边却是曼声自语道:“当真算计起来,这刚奔了十月的日子口儿,倒还真是关外老林子里厮混的参客、猎户走货还钱的时候。可眼下关外叫小日本派兵给占了,四九城里谁还能有那么大本事,从日本兵占了的地盘上送出来这么大笔的老参、貂皮?”
也都用不着围坐在桌边的诸人说话,相有豹眼中已然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小纸条,相有豹重新拿起来自己面前碗筷,边吃边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严旭说道:“严爷,今儿晚上咱们都早点歇着?”
只一听相有豹的话音,严旭顿时连连点头:“三更过了再去?”
耳听着相有豹与严旭那没头没脑的对话,再瞧瞧相有豹刚放下的小纸条,纳九爷顿时醒过盹儿来,一迭声地朝着相有豹叫道:“有豹,你这是打的夜探菊社的主意不是?听说菊社里头的房舍全都叫改了模样,迎客的伙计也都换过了一茬儿。有武行里的老道把式瞧过那些在菊社铺面门口迎客的伙计,也都说那些伙计举手投足的模样,像是身上带着功夫的,你可千万不能冒失啊!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可还得挂累着严爷保你平安.......”
赞同地点了点头,胡千里背着脸轻轻咳嗽一声,这才朝着相有豹开口说道:“眼下咱火正门跟菊社已然是做死了对头,可咱们这些人在明处,菊社里边的人却在暗地里倒腾。真要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撞上门去.......有豹,咱们可不占赢面!”
眨巴着一双眼睛,相有豹像是觉着纳九爷与胡千里的话还有些道理一般,再次扭头朝着正注视着自己的严旭说道:“那.......老话不是说探窑先望风么?严爷,今儿晚上咱们还是三更天出门,走一趟畅罄园?”
照旧是毫不迟疑地一点头,严旭慨然应道:“这畅罄园里我当年也走过几遭,里边的房舍通道差不离都还记在心里。可真要是想去畅罄园看看动静的话,咱们倒是得再晚着点儿上门!”
“三更天还不算晚?”
“嗨.......有豹,你平日里也都不走那些个花街柳巷、销金场所,自然是不知道这四九城里一些犄角旮旯都有着点儿什么。这畅罄园左近周遭有七八幢小楼,里面住着的可都是一些红相公(注1),见天儿的丝竹弹唱、饮酒作乐。三更天可正是热闹的时候,七八幢小楼上头灯火通明,能把畅罄园里照得片影全无。咱们要是搁在这时候去撞畅罄园.......怕是刚进宅院,就得叫人瞧个明明白白!”
“红相公?这又是四九城里哪一景儿?”
“这红相公........我说有豹,你能不问这些个有的没的么?反正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就是了!”
看着严旭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相有豹很有些疑惑地重新捧起了饭碗,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严爷,瞧着您这脸色变得这么古怪........您该不是在那些个红相公手里吃过亏吧?”
话音落处,刚把一口汤喝到了嘴里的严旭顿时一口气呛在了嗓子眼里,猛地把含在嘴里的汤水喷了个漫天花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注1:红相公,也叫鸟相公、兔儿爷、相姑或是相公,为旧时北平城内男妓别称,绝大部分命运凄惨,几无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