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闭的环境当中,人很容易被逼疯,这样的道理以前关耳和韩瑜不明白可是现在,现实给他们上了很生动的一课,因为两人现在都十分的,难受,不光包括生理上的难受,还包括心理上的,因为感觉这段路没有止境,不知道得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围的黑暗和肌体接触的黏腻之感,让两人感觉很不好,就像在什么东西的内部一般,一个巨大生物的内部,实际上,如果把京城看做一个生物的话,现在两人的确是在它的内部,表面繁荣鼎盛的京城,它的内部也是如此肮脏龌龊,像极了这个曾经辉煌鼎盛的王朝。参天巨木,外强中干。
不知道爬了多久,关耳终于在前边看见了一丝光亮,他大喜,回头拍了拍韩瑜肩膀,示意他看前边就快到了。韩瑜脸上也是一喜,两人憋着最后一口气,很快地爬出了管道,两人整整爬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两人从管道之中钻了出来,落在了河水当中,也顾不得水脏,在河水中尽情打滚,趁此洗去身上的污垢,两人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畅快过,两相对比,暗无天日的管道之中简直就像炼狱一般,虽然秋日料峭微寒,可是却比闷热恶臭的管道当中好得太多太多,所以两人都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清凉和广阔。
有些羽毛鲜艳的鸟,是牢笼困不住的。
不过两人并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可是他们的逃亡之旅才刚刚开始,两人从河里爬上岸,膝盖和手肘因为长时间匍匐已经淤青了。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这里,即便是暂时的目的地也不在这里。
在京城东北方向,有一个小村庄,这里的人民平静而满足,虽然他们是京城郊区的人,但是却得不到京城人的认同,他们相比其他地方的家伙有种首都子民的优越感,可是在京城人眼中,他们又是不折不扣的外地人。所以这里的村民面临着两重矛盾,一方面对外地人心存不屑,另一方面有被京城居民所不屑,他们在傲慢与卑微当中苟且地活着。
村里有一户人家,与其他人家没有什么不同,男的精明算计,女的市侩计较,孩子却是天真无邪,颇惹人怜。他们家是屠夫,因为是村上唯一卖肉的,所以得罪了他们家,就等于孩子没有肉吃,就等于孩子们可怜巴巴却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能看着那个该死的猪肉佬时不时缺斤少两。还争相往屠夫家里送礼巴结。
今天似乎也与其他的日子一样,屠夫宰了一头猪,村里的人预订了猪腿、猪排、五花、肋排等好地方,便是下水内脏也有村民预订了,而那些没有买到肉的村民,心中暗自叫骂却毫无办法,这个季节,腌好的腊肉已经吃完了,年猪现在又还没有到杀的季节,不向这屠夫买肉吃,又去哪里吃肉呢?但是也没有办法,既然今天已经没有了,明天再买就是了。
屠夫家里却是留下了最好的肉,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每天都要吃肉,今天他们吃的是新鲜排骨。女主人虽然不善烹饪,但是架不住原料好,简单的炖熟之后,食材原本的味道便已经十分鲜美了,调上一碗辣椒蘸水,加些醋盐,香菜便是上好下饭的一道好菜了。女主人也并不勤快,所以她只做了这一道菜,只不过分量很足,三人都是红润肉乎之人,围在桌子前,吃着一盆猪骨头和一盆面条,屠夫和女主人聊着些什么。
“小狗子也八岁了,该是进私塾的时候了,你明天提些肉去拜访一下先生,让他给小狗子腾一个位置,识些字,将来也好做些体面的工作。”女主人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对屠夫这般说道。
屠夫一张嘴油乎乎的,指责道:“体面?你要是觉得老子的干这一行不体面,早干什么去了?既然嫁给我就不要嫌东嫌西的,我看以后小狗子就接老子的班,做个杀猪的有什么不好?起码每天都有肉吃。对不对小狗子。”屠夫说着向他的儿子递了一块精瘦的猪肉。
那胖乎乎的小家伙居然才八岁,实在令人咂舌,他端起碗来接着老父亲递过来的肉,点了点头,然后又自顾自专心啃了起来。
女主人被屠夫骂了一通,心中也是窝火得紧,不依不饶道:“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岁就开始跟着先生识字学习,你再看看咱们小狗子,每天就是跟着村里的小野孩子到处鬼混,要是不学习,以后卖肉都算不清该收多少钱,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你呀你,我去年就让你送小狗子去跟先生念书,你就一直推脱孩子还小孩子还小,这都过去一年了,也该送小狗子去私塾念书了。”
听着妻子抱怨,那屠夫更加不耐烦,筷子一扔,口中嚼着还没有咽下去的精肉,含糊道:“老子吃个肉你都不消停,我都说了,小狗子不喜欢念书,就不要逼他了。”
丈夫发怒,女主人立时便不敢再嚣张了,哭泣道:“你就知道听他的,小狗子那么小,知道什么?以后连个字都认不得,肯定要被人家嘲笑,难道要一辈子与你一样,斗大字不认识一个,村里人你都知道怎么说你吗?臭杀猪的。”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时代,便是在这村里垄断一方猪肉的屠夫一家,也得尊称一句私塾教书的先生。
屠夫脾气不好,听着家里的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抬起胖手就要扇这个老娘们两耳光,女主人见状却把自己的胖脸给凑了上去,“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本事,就知道打你老婆,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呜呜呜。”
然后屠夫便一巴掌扇了下来,一脚将女主人踹倒在地,“不吃就滚蛋,不要在这里碍眼,吃个饭你都不消停。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