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何足道哉?”谁也没有看清韩瑜到底是怎么出手,但是方才那个苍老的声音的确惨嚎一声便再无声息。原来这个老人,便是长安帮的二当家——麒越堂香主郭祎,被道上的人称为‘小仲达’郭二爷,本身武艺不强,但是智谋无双,堪称长安帮的智囊,没想到今日也走到了长安帮的对立面。
韩瑜杀掉郭祎之后,面对左从义,道:“郭二来了,还有谁?”
在韩瑜身后,突然涌来一批身穿青衣的长安帮帮众,为首一人龙行虎步,面容威严,怒喝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不将江湖规矩,这么多人对付我家三爷。让我牛四来与你们过过招。”来人正是长安帮虎贲堂香主牛翱,在长安帮中坐第四把交易,所以自称牛四,道上敬畏,称其为‘小张飞’。
韩瑜看了他一眼,牛翱道:“韩三哥,帮主派我来与你一起对付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今日咱们就与他们杀个痛快。”
韩瑜哈哈一笑,道:“好,待我先将这鹰犬首级取来。”说完上前一步,却不知正是这小小一步,韩瑜将后背暴露给了牛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牛翱见韩瑜不加防备,将后背露给自己,阴恻恻一笑,心中暗道:“还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汉,今日也要死在我的手里。”随手抽出了一把匕首,动作寻常得如同烧水买菜做饭一般,没有露出丝毫的杀意,对于韩瑜这种人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流出,便会教他察觉,偷袭计划也就无从谈起了。
韩瑜嘴角也挂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的微笑,余光向后略微瞟了一眼,他的自信来自于与他同行的另一个家伙——苏寅。
牛翱的匕首并没有刺进韩瑜的身体,一把剑横亘在他的匕首之前,只要再前进半分,牛翱的脖颈便会被那把剑划破喉咙。拿着长剑的手修长有力,却是一只左手,那个人影身着月白长衫,扎着道髻,原来是个小小牛鼻子。牛翱大怒,这小子来坏事,这下也没法偷袭韩瑜了。
牛翱看似粗豪,实则奸诈,情急之下,反诬一口,道:“韩三哥小心,有刺客想要杀你。”
韩瑜却没有任何反应,苏寅淡淡道:“怎么做?”
韩瑜回过头来,看着牛翱,痛心疾首,道:“我本以为你这憨厮没有背叛大哥的胆子,没想到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你不愿意为了道义而活着,那就抱着你的贪欲,去死吧。”说话间,韩瑜一掌拍在了牛翱的天灵盖上,牛翱惨嚎一声,口中登时喷出鲜血,头骨碎裂而亡。
苏寅看着冷静无比的韩瑜,不知他是什么想法,郭祎也好,牛翱也好,也许都是曾经与关耳和韩瑜一起打江山的肱骨之臣,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同韩瑜出生入死的患难弟兄,今日长安帮有难,各人反而在各种利益欲望的驱动之下,选择了不同的道路。韩瑜亲手杀死曾经的弟兄,恐怕他的内心也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毫无波澜。
韩瑜一掌击毙牛翱之后,看着牛翱带来的青衫帮众,平静问道:“你们,是跟着牛翱来杀我的吗?”长安帮号称京城第一大帮,其帮众喜穿青衣,又被称为三千青衫,列位看官听了,这三千乃是泛泛之数,取自‘弱水三千’之意,并不是说长安帮众只有三千人,反而是说长安帮众之多。
几个喽啰七嘴八舌道:“三爷明鉴,牛翱堂主带我们来此只说为三爷助阵,并非为刺杀三爷而来。”
韩瑜点点头,“既然如此,去吧,给我杀掉这些朝廷鹰犬。”两百青衫帮众举着刀杀向锦衣卫,韩瑜和苏寅得以暂时松了一口气,韩瑜表情有些黯淡,看来亲手杀掉曾经的伙伴,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苏寅道:“你心里并不好受?”
韩瑜不知他这句话是问句还是肯定句,但是韩瑜现在心里确实很不好受,他没有回答苏寅,只道:“谢谢你。”语气之中颇见悲凉凄怆,苏寅默然,他可以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唯有默然。
朝阳门不算很偏僻,长安帮与锦衣卫的战斗声响彻夜色当中。多少年来不曾有过江湖帮派挑衅官府的事情发生了?几十年前,郑纬地统领天下精兵,折断了江湖中人的脊梁伊始,江湖中人就已经意识到了,散碎的江湖人物远远不可以与国家机器对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这长安帮,到底是什么胆子,敢跟锦衣卫叫板。
但是今日锦衣卫装备了神机弩,此等重器在这等战场之上,实在是太过好用了,只见长安帮一众青衫还没有杀到左从义面前,便被强弩射杀大半,左从义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还没有接近他就成为了一具死尸,人命如草芥。左从义的血是冷的,这些人悍不畏死,但是并不能让左从义感到敬佩,这些人不过是政争的牺牲品,自己也是,都是身后那座巨大的宫殿中的贵人们手中的棋子。
左从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巨大的京城的模样,皇城处在正中,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是的,坟墓,是埋葬人性的坟墓。
左从义抽刀将面前的一个青衫汉子劈成两半,双腿迈了起来,竟是主动杀向了冲来的长安青衫。他的腿很长,而且健壮无比,所以他的步子很大,力道很足,每踏下一步,地上的青砖都微微颤抖着。
锦衣卫见上司冲杀,便也收了弩箭,抽出绣春刀杀向了长安青衫,这是一场人数异常不对等的战斗,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左从义率领着锦衣卫,一路砍杀。待到与韩瑜面对面站立之时,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长安帮喽啰,左从义提着滴血的刀,问道:“这就是你要的自由?”
韩瑜无动于衷,只道:“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