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暮,月如初。
朝阳门外的京城灯火辉煌,朝阳门内的皇城庄严肃穆。
只有朝阳门这个地方,万籁俱寂,如同墓地,这将是谁的墓地?又将会是谁,来此哀悼?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朝阳门朝内一面赫然站立着两个人影,一人月白长衫,唇红齿白,头顶道髻,手持佩剑,正是蜀山苏寅;另一人手持折扇,扇柄为寒白玉,与拿着扇子的手上戴着的扳指是同一种玉质,正是长安帮龙骧堂堂主韩瑜韩三爷。
朝阳门今夜为何没有官军值班?苏寅微微思索就明白了,在城门之上的官军今日应该都会变成聋子瞎子,放任这些江湖帮派自相残杀,甚至他们斗得越狠,对于政府威胁就越小,毕竟江湖武人常常以武犯禁,趁机削弱民间力量,对于朝廷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好处。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声音从背后传来,苏寅没有回头也知道,看来自己已无退路。两人面前,亦有人影攒动,看起来,这次的正主终于要出现了。韩瑜一脸从容,处变不惊,即使他的身边只有苏寅一个人。
啪地一声,韩瑜手中折扇展开,漆黑夜色下,也可想见韩瑜的翩翩风采,“韩三恭候多时。”
漆黑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闻言,疑惑道:“韩瑜?你家帮主呢?他怎么不来?莫非是怕了我们兄弟?堂堂京城第一大帮帮主,如此不济事吗?”
韩瑜微笑道:“大哥向来不喜欢跟愚蠢的人打交道,这些年来你们还不清楚吗?”
那人影微微颤抖,想起这些年来关耳在外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在世人眼中,那位长安帮帮主变得神秘无比,但是在他们这些一同摸爬滚打的黑道之人眼中,却很明白,关耳之所以只让手下人打点他们,仅仅是因为,关耳瞧不起他们。顿时忿怒道:“关耳刚愎自用,心比天高,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他能来这里亲自求爷,爷或许还能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他一个差事温饱。否则……今夜就是长安帮覆灭之日。”
明明天色阴沉,即将下雨,韩瑜却摇着折扇,风度翩翩,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奇怪,只有苏寅才明白,一个心中紧张的人,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来缓解心中的紧张,可是,韩瑜为什么紧张?苏寅忽然觉得此行吉凶难料。韩瑜道:“大当家的,你误会了……我大哥,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那模糊人影旁边忽然飞出一支羽箭,直直往韩瑜胸口钉来。韩瑜一动不动,苏寅已经动了,寒光一闪,羽箭断为两截落在地上。一个声音道:“竖子猖狂。你们长安帮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敢这么跟我们大当家说话。”
韩瑜听得出来,这人的声音,与长安帮争斗多年,稳坐京城地下世界第二把交椅的漕帮当中,以一人武艺最高,杀长安帮帮众最多,他便是李匡。韩瑜号称‘小赵玉’,有万夫不当之勇,那李匡也并非泛泛之辈,过往的无数争斗中,便是韩瑜也奈何不了他。
韩瑜好整以暇,道:“原来你也在此,我还担心会太过无聊,既然你来了,这件事也就有趣多了。”
“呸!”那声音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直娘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还敢大言不惭。”说完飞身而出,韩瑜也动了,折扇从手中抛出,扇面平行于地面,似缓实急,转动之间,忽然从扇骨之中飞出无数细针。探身出来的人影喝骂一声:“卑鄙!”身形一凝,朴刀挥舞,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但是被李匡挡掉的飞针并没有彻底失去作用,周围全是漕帮的人,所以不少喽啰被细针刺中,倒地哀嚎,呜呼不止。
苏寅才知,细针之上有剧毒。
李匡一刀将折扇劈落,韩瑜已经到他身前,右手斜探至他的左肩,抓住他的肩胛骨,右腿交缠李匡右腿,往后一带,李匡便滚落在地。李匡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又翻身站起。韩瑜并没有趁他倒地之时行偷袭之事,自顾捡起自己的折扇。
李匡忽然将觉得脸庞一热,左手摸去,手上竟是沾满了鲜血。李匡才知,眼前这人是最无耻最阴险的恶狼,浑身上下都是暗器。李匡道:“就会使用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与你这样的家伙齐名真是我的耻辱。”
韩瑜一奇,道:“咱们都是到头上舔血的家伙,为了活命什么手段不用?你大可不必如此激我,我今晚的对手很多,你们这些人,不要让我费太多力啊。”
说完身形一动,直扑黑暗中那个模糊的人影而去,那道人影显然便是漕帮帮主。原来漕帮帮主并非武功卓绝之辈,但是他其他的才能倒是突出得紧,否则也不能让漕帮在长安帮多年打压下还在苟延残喘。
李匡大惊失色,韩瑜果然是只重效果不计手段之人,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偷袭帮主。
就在韩瑜即将得手的时候,无数破风声从漕帮帮主身后响起,然后苏寅便看见韩瑜的身形急速顿下,连连向后翻滚,似在躲避什么暗器一般。那模糊的身影嘿了一声,道:“我知道你韩三爷勇武过人,不要说长安帮了,就是这京城之中,您也是头一份的。我这人最是爱才,只要你现在跟我,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受关耳的牵连。”
韩瑜向后翻滚停下身形,目中满是凝重之色,看来漕帮帮主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这保命的手段却是多得很,看来今日要想擒他,还得费些手段了。李匡这个时候已经举刀迫上前来,方才他的疏忽让韩瑜逼近了帮主,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放机会给韩瑜呢?
两人缠斗之际,漕帮之人也动了起来,黑夜之中,苏寅只见前方端起无数寒星,看来是箭簇寒光无疑,现在韩瑜与李匡纠缠不止,所以才没有放箭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