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派百年以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小小孩童身上。他从小便展露了过人的天资,面对前辈留下的《李然论观应剑》,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门中的师长发现了这个孩童的天分,于是便将李然失踪之后的所有心血尽皆付诸在他身上。小小郭绍安,从小,便肩负了振兴峨眉的重任。所以在他二十五岁之时,便接过了峨眉掌门的重任。
在过往那些年月里边,郭绍安委曲求全,只为求来峨眉派在江湖的立足之地,他不远千里跑到济南,想要与善扬郡主攀亲,以及与靖安王交好,这些行为都在证明一件事,郭绍安希望能通过与朝廷搭上线,从而争取到一定的利益和地位。无论在做什么,郭绍安一切的行为,都在为峨眉派的利益奔波劳碌。他早就忘记了那个一心练剑,快乐无忧的吊着鼻涕的小男孩了。
想起过往,郭绍安神色一变,但是最终都化为了淡淡的释然,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现在,他想任性一回,不去考虑后果,只是真正地拿起自己手中剑,去与强大的对手较量。
郭绍安腰身微弓,右手执剑,峨眉剑法中最为凛冽的‘白露为霜’已然使出,只见郭绍安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左突右刺,一副冷冽寒霜的气象,杀气腾腾,比之方才秦离焱的锋锐模样,更多了些冬日的酷寒和严苛。
秦离焱剑法挥舞,宛如朱雀护身,一面凶焰腾腾,一面寒霜将至。两人的对决像是烧火的尖刀与冰锥之间的碰撞一般。空气当中稀薄地飘散着缕缕雾气,使人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有那等通天功力,真个可以驱动天象之力。
秦离焱闷哼一声,脚步轻移,却不是后退,而是左踏一步。周烨礼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看着周灼华,眼神当中尽是忌惮,仿佛在对周灼华说:“这个人不能留。”周灼华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皱着眉头,父女俩再次神色凝重地看向了场中的秦离焱。
周家父女之所以如此忌惮,是因为他们看见了秦离焱所使出的脚下步伐,原来《朱雀经》中记载了一种神秘步伐,循了星象分野,如果是能集得七人为阵,便可组成一个恐怖阵法,当日在雁荡山上,海沙帮一群三流人物,只不过知晓了一些这等阵法的皮毛,便能与秦离焱斗个旗鼓相当,可见这个阵法的神奇威力。
但是现在秦离焱,用了《朱雀经》中的神奇步伐,在对付郭绍安,这令周家之人倍感屈辱,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将秦离焱擒回族中,废他武功才是。周灼华是这般想的,而周烨礼同样是这般想法。
与秦离焱放对的郭绍安没有在一瞬间注意到秦离焱的步伐,他只注意到秦离焱的身子一偏,自己的剑意刺出,却像是全力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或者说,一拳打空了一般,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秦离焱左踏一步,身形一转,以左脚为轴心,身子转了一圈,居然又面对着郭绍安。郭绍安觉得奇怪,因为秦离焱的动作太快,郭绍安没有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突然从一个地方穿越到另一个地方的。秦离焱步伐没有停止,并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剑招如浪,一波一波地往郭绍安递去。
郭绍安面对狂涛怒浪一般的攻击,峨眉剑法中‘冬字篇’中奥义尽展,长剑挥舞之间,仿若寒霜遍布大地,每每长剑舞动,就像刮过一道朔风,大地之上的冰冻便加深一层,整个大地陷入了死寂寒冷的境地。任你惊天狂澜,面对一道结了冰的,厚实宛如大地的堤坝,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秦离焱身形却灵活得多,他踩着玄奥神秘的步伐,谁也看不准他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所以他时而出现在郭绍安左边,时而出现在郭绍安右边,从这里递出一剑,从那里递出一剑。身为局中人的郭绍安,更加看不透秦离焱的动向,他只能尽力防守,同时也在苦苦思索要如何改变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呼哧一声,原来是郭绍安的衣襟被秦离焱的长剑划破,郭绍安已经是岌岌可危了。郭绍安借着躲避秦离焱致命一击的力道,迅速将身体拉开,与秦离焱拉开了距离,同时剑招一展,峨眉剑法中‘秋字卷’再出,无边落木被风卷积高高飞入空中不断盘旋,秋意是肃杀意,所以最为凛冽,比起冬日的绝望,却多了一些严厉。
秦离焱未容郭绍安从容拉开距离,步伐微动便要上去继续黏住,想要通过自己方寸之间腾挪灵活的优势生生将郭绍安耗死。
郭绍安这次却留了神,眼珠跟着秦离焱的脚步极速转动,长剑一收,左手适时劈出一道掌心雷,发出轰鸣之声。道家高人修为高深,传说之中,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掌心雷便算是道家一记绝学,其实是以强悍掌力击打虚空发出轰鸣雷响而已,与江湖上的劈空掌并无区别,只不过威力要大些。
这道掌心雷却不是冲着秦离焱而去,是秦离焱下一步要落脚的地方,当然,这也是郭绍安猜测的,经过方才的观察,郭绍安已经大致得出了结论,所以打出一道掌心雷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掌心雷将平台劈出一个浅浅的掌印,但是秦离焱的下一步,果然落在了那个掌印之上,郭绍安心中便有了些底,长剑斜斜一指,剑尖轻颤,秦离焱却被逼得动也不敢动弹。
苏寅见状神色也是一变,心中暗道:“郭师兄果然了得,原来他早便悟出了这等法子。”苏寅见郭绍安同样地将长剑摆在对手的破绽之上,看穿了对手的意图,便道郭绍安也自行悟出了这等智斗的法门。实际上,峨眉派中盛传的观应心法,便是这样的东西,看穿敌人的意图,然后逼出敌人的破绽。只能说,郭绍安学会了,而苏寅,却是实实在在地自己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