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扬郡主多少也算扬州地界上的东道主,今夜遇到了这么多好朋友,自然要聊尽地主之谊,于是便道:“难得大家再次相聚,咱们大家一块回扬州,其他的再做商议好吧?”善扬郡主发出了邀请,大家自然是要赏光,于是欣然同意。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扬州去了。苏寅心忧师弟下落,显得有些焦虑,善扬郡主悄然走到他的身边,安慰道:“苏少侠放宽心吧,陆少侠英雄少年,多半是追踪凶手而去了。回扬州之后,我便开始彻查白鹤山庄灭门一案,到时候一定会有陆少侠的行踪……”白鹤山庄灭门一案在扬州地界上,应该是近十年以来最大的案件了,当然了,此时的善扬郡主还不知道红叶谷的消息,但是红叶谷是西军前去剿灭的,能不能算是治安案件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说回白鹤山庄一案,不难想象,一旦被人发现,将会在扬州引起多么大的震动,六十余口人命,如果扬州知州不能找出凶手,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恐怕扬州知州的官运仕途,也就这样了。正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善扬郡主才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卢知州。
苏寅想着流落在外的陆师弟和去向不明的《富春山居图》,心中顿时一阵黯然,想起此行的诸多不顺,心中更添烦恼,但是多想也是无益,便索性先抛诸脑后,去扬州歇息些时日再说,这般想着,身体深处被藏住的疲惫在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忽然之间一阵天昏地转,苏寅勉力一笑,对善扬郡主道:“多谢郡主关心,我相信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郑万厦见苏寅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便道:“欢欢,扬州城门此刻应该关了吧?”
善扬郡主对郑万厦尤有怨气,但是当着众人之面,也不好发作,便道:“你忘了我是何人?虽然扬州已经关闭城门,但是堂堂首辅之女,岂有进不得的道理?”说话间,周灼华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你前些日子还给我说关闭城门了便没办法进入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便是同为女人,也猜不出另一个女人真正的想法。善扬郡主似乎是感受到了周灼华的腹诽,也回应了她一个眼神,道:“前些日子身上没有信物,给守城军士说了我是首辅之女,也没有人相信。”这番话是对周灼华说的。
周灼华点点头。郑万厦也是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累死了。”郑万厦难得的有些孩子气,就像善扬郡主面对他时亦有一些小儿女的嗔气,这些东西,都是当年一同患难之时,对对方产生的一种依赖,也可以说是一种亲人之间才有的小情绪。所以众人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郭绍安与冯伦落在众人身后,冯伦低声问道:“掌门人,咱们也同他们一道去扬州吗?”冯伦与郭绍安此行路过扬州,一来是时间充裕,二来是特地来扬州看看有什么特产,却没想到能遇到善扬郡主一行人。
郭绍安神情恬静,虽然长相平凡,但是自有一番沉静气度,面对门中师叔的询问,郭绍安道:“既来之,则安之,焉知遇到他们是不是咱们的缘分?况且峨眉已经不是和蜀山交恶的时候了,苏师弟此人还是值得深交的。”
冯伦听掌门已经如此说了,便只好遵命了。其实冯伦仍然是对当日宝船之上,苏寅折辱自己一事耿耿于怀,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成名日久的前辈,苏寅区区后辈,却那般辱人颜面,冯伦虽然年过半百,但是对于名声这等东西仍然是十分看重,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谁也不想晚节不保。
郭绍安似乎看出了冯伦的心事,道:“师叔,潮起潮落本就是自然规律,谁能一路高歌?要是执着于黑夜,也许连日出也会错过。”郭绍安果然境界不凡,寥寥几语,便将冯伦的心境和当前的问题描述出来,并且以其他东西为例,引导这位长辈,走出自己的困惑。
冯伦面上大是羞惭,“老朽惭愧,没想到修行这么这么多年,居然越练越倒退,这老了,心就腐朽了。”冯伦不胜唏嘘,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将胜负放在心上,而且从不轻言放弃,只是时过境迁,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郭绍安自然不好顺着老人的话说,道:“年轻是好,稚气某种情形下也是朝气,是最美好的事物,但是历经千帆之后的天空海阔,我想也是极好的。”
冯伦看着这位年轻的少掌门,年纪轻轻,竟也变得如此酸腐了,想到此处,冯伦不禁失笑,有些怜爱地看着这位子侄。
郭绍安似乎明白了这位长辈的意思,挠挠头笑道:“师叔,我是不是太酸了?”
冯伦道:“绍安,我有时候真的觉得看不透你,年轻人,还是有些朝气的好,别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末了,郭绍安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这些年。”
郭绍安摇摇头,道:“应该的。”
相对于郭绍安和冯伦的和和气气,郑万厦那边就显得有些不和谐,周灼华和善扬郡主语气都颇为不善,更关键的是,郑万厦还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苏寅。苏寅正要开口为他求情,善扬郡主和周灼华的目光也在同一时刻落在了苏寅身上,苏寅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转头给了郑万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悻悻地抬头看天,一步两步三四步……
郑万厦暗骂这家伙没义气,也只得一脸殷勤地看着二女,对于之前的出走,郑万厦对于善扬郡主有些愧疚,而对于周灼华,则是因为自己拐走了李莫邪,而且还没有安全把人带回来。所以面对两女的指摘,郑万厦只能笑脸相迎,实际上,现在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确是以郑万厦擅自外出一事对他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