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常潼带着几十个士兵,押着郑万厦、苏寅还有秦离焱、晋闯四人,从红叶谷中隔离坊市与乡村的那座山峰攀行而上。这座山峰被当地人唤做小敬亭山,因为这座山峰横亘在红叶谷中,不知多少年月,谷中居民为了和这座大山‘相看两不厌’,所以便唤做小敬亭山了。
敬亭山山道崎岖难行,随行的士兵不理解为啥不将那几个人犯就地处决,而要费劲心思带来这小敬亭山,明明今夜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千牛将军还浪费人手来看押这几个人……一句话,士兵是认为这位年轻的将军犯了一些不可理喻的年轻人常犯的骄狂的毛病,但他们是士兵,所以也不得不为这位任性的长官的行为买单。
众人来到山顶之时,都是大汗淋漓,虽然是盛夏之时,西军士兵仍然着了军中戎装,厚厚的铁衣像一个蒸笼一般,将肉体放在当中烹煮,铠甲下边的布衣像是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湿哒哒、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束缚人的肉体,也束缚着人的精神,只想着卸下重甲好好泡上一个凉水澡,那真是极美妙的事情了。
郑万厦等人虽然没有重甲在身,但是身上却不比铁甲舒服,毕竟还有手指粗细的铁链捆着,如狼似虎的军士也都把此行的怨气往他们身上撒,动辄喝骂踢打,所以几人更是苦不堪言。
常潼远远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模样神气极了。这时匆匆跑来一个军士,对看押几人的士兵道:“将军有令,把这几个家伙带到前边去。”几人便被推搡着来到常潼面前。
常潼见了四人,道:“来吧,今日让你们好好开开眼,见识一下你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的盛大景象。”常潼让开了身子,前边景象正是红叶全貌,坊市整齐地排列着,像是用一把尺子均匀地放置在红叶平原之中,像棋子均匀地分布在棋盘之上,只不过这张大棋盘乃是红叶平原罢了,有种整齐壮大的气象。
常潼用手指着这片景象,道:“好好记住了,这是你们所能见的红叶匪窝的最后一面。”出于某种隐晦的炫耀心理,常潼介绍道:“看到那四个角了吗?”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西南西北四市的中心建筑,高高耸立在一片低矮的建筑之中,昭示着它们的与众不同,常潼继续道:“我的人,会从那里开始爆破,装着石脂的火器会在瞬间爆炸,砰!哈哈!冲天的火光会让这片天空不再宁静。四个角同时着火之后,大望楼看到消息之后便会将讯息传到谷主府,然后我的人开始从来时的道路撤离出谷,只留下一部分人,来点火,将你们的谷主府炸个稀巴烂,知道这叫什么吗?哈哈!中心开花!”
众人听完默然不语,没想到这些与众不同的建筑却成了众矢之的,成为了西军最先下手的地方,细细看去,如果真的把红叶平原上的坊市当做一个大大的棋盘的话,方才常潼所说的四个地方,正是棋盘的四个星位,而谷主府,便正好是天元的位置。不管是巧合还是当初建造之时便有意为之,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西军的魔爪下化成齑粉,自今日始,红叶将不复存在!
秦离焱嘿嘿一笑,有气无力道:“常将军,那咱们怎么办?都要在这个地方被烧死吗?”
常潼赞赏一笑,伸出了大拇指,道:“问道好,秦少爷,你虽然一无是处,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本将军既然带着你们来到此间,便安排了退路。不过呢……这退路可不包括各位哦,你们在看完红叶毁灭的盛况之后,便去为它陪葬吧……”
秦离焱自然知道常潼此话是在恐吓众人,猛然直起身子,把押着他的那个士兵挤兑一趔趄,常潼抬手止住了那个士兵踹秦离焱,示意秦离焱有话就说。秦离焱便说了,“常将军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们?我们省了那些无谓的恐吓和机锋,直入正题好不好?红叶之役,我们是败了,你身为一个军人,自然知道杀俘不祥,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请划下一个道来。”
常潼信步走到众人之前,面对着红叶谷的盛大景象,道:“杀俘不祥?在军中之时,有一个古老的习惯,甚至有些野蛮和血腥,被称为‘筑京观’,就是把敌人的首级割下来,垒成一个个首级堆,有的甚至能垒到小山那么高,只不过需要的首级太多……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威慑敌人!骇破他们的胆,让他们永生永世,再也不敢冒犯我大明疆土!”
秦离焱道:“血腥可能会带来恐惧,但是也会带来仇恨。”
“秦少爷哟,我说您就不要站着说话不要疼了行吗?咱们和西戎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不要说什么带来仇恨之类的话,要是带来仇恨也是他们带来的,凭什么他们养不活自己的人民,便要来劫掠我大明百姓?你可以和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但是他们本性就是豺狼,你想说什么道理?他们不会理会你所说的道理,而是会将你按在地上,咬断你的脖子,吞食你的血肉,然后这些豺狼就有了更多的气力去其他地方,再杀死其他的人。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从一开始,我们便要用棍子与刀剑,把豺狼拦在家门之外,甚至还要把豺狼的尸体吊起来,震慑其他的豺狼,才可以为我疆土之内的百姓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安宁。”常潼紧紧攥住了拳头,像是扼着豺狼的咽喉一般恨声说道。
秦离焱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出言反驳。常潼见秦离焱不再说话,道:“跑题了是吧?本将怎么处理你们,轮到到你来操心吗?秦少爷,是令尊位高权重,所以你习惯了这般颐指气使是吗?可是我要告诉你,这一套,在本将这里吃不开。”
秦离焱没有料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话,引发了这位年轻将军的敌视心理,当下便缄口不言。常潼也没有不依不饶,对一个下属道:“给他们发信号。”
一枚白色的信号弹升上了红叶谷的天空,夜空之中星光熠熠,但是信号弹还是很显眼,带着长长的尾线,像一条蝌蚪一般游到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