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潼与秦离焱的谈判无果,令这位年轻有为却身份显赫的西军将领有些气馁。他想不通,秦离焱这般身份为何肯为了那些蝼蚁一般的平民与自己作对,与大将军作对,甚至自己都与他说得那般明显了,他还是冥顽不灵地选择坚持,虽然他是首辅之子,却也没有必要替自己那位在朝廷之上位高权重的老爹再多多树敌吧?
常潼边走边想,自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帝国军方新星,未来可期,秦首辅难道真的没有与军方改善关系的想法?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便不自觉踱步走到了关押苏寅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柴房改造的牢房,比起秦离焱的偏房要差上不少,似乎即使身为囚徒,身份也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红叶谷投降的侍卫被常潼卸下武装,让他们分批次从红叶谷西边的道路离开,一部分愿意留下的成为了西军的士兵……这个遣散的过程有些复杂,所以进行了整整一天,而之前在红叶谷抢来的财物也被常潼分发给了他们作为路费。
看守的两个士兵看见常将军到来,齐齐拱手恭敬道:“见过将军。”
常潼推门而入,看见苏寅正倚在柴垛之上,睡得很熟,面前摆着一个扒得很干净的空碗。苏寅看起来极是疲劳,甚至还打起了呼噜,与他俊秀的脸庞和以往出尘的气质大不一样。常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似乎想看看这个家伙的背后到底站着些什么人。
就这般,两个男人在一间柴房之中,一人呼呼大睡,一人深情望之,柴房之中只响起有规律的呼噜声,再无其他声音。门口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在柴房之中做些什么,而西军一向训练有素,没有命令他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岗位一步,所以两人尽管满腹疑问,也只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不敢真个在将军身后窃窃私语。
西军千牛将军常潼在柴房之中看了苏寅一会,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到底看出什么东西没有,他踏出柴房门的时候,对两个士兵吩咐道:“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还有。给他再送些吃的……送些肉啥的……”
两个士兵啪地行了一礼,道:“属下领命。”
随后便看见自己家千牛将军满面思索神色地踱步走了。
常潼始终没个答案,苏寅和秦离焱当真有些棘手……常潼忽然又想起了今晚的大计划,心中难得有些期待,把这些烦心的事也就抛在脑后去了。不过在那之前,去看看那家伙吧,毕竟十年之前那件事,大将军很是在意呢,没想到郑纬地还有一个失踪的幼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不久,常潼便走到了郑万厦的牢房之前,相比之下,郑万厦的牢房就简单多了,只是一个大铁笼子,是谷主府地窖之中用来储藏时蔬的,被因地制宜改造成了一个绝佳的囚牢,郑万厦被层层锁链束缚住扔在里面,放在大院之中,一圈士兵走来走去不断巡视,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囚牢。
常潼此时便站在郑万厦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笼中那个人,像是看待动物一般,而郑万厦站在笼中,却站得很直,像一柄矗立的长枪,面对面站在常潼面前,不卑不亢,虽然他疲惫之极,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颓势,大概他不想在常潼面前失了气势。
常潼忽然展颜一笑,道:“好个叛贼之子,虽然没有什么实力,但这份傲骨,常某认可你了。”郑万厦看着这个西军的年轻将领,很认真地解释道:“我父亲一生忠于这个背弃了他的国家,你告诉我我父亲是叛贼?不过是上头那位忌惮我父亲而已,你身为军人,惘顾真相,跪舔宋元吉,西军的风气难道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听得郑万厦一番无来由地指责,常潼有些错愕,貌似你丫才是犯人,怎么还说得这般委屈?常潼道:“郑纬地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勾结西戎,养寇自重,如果不是他,西戎怎么会日益坐大?现在我们又何必对付他们这么吃力?”
郑万厦想着这十年以来西疆的变化,似乎的确是明军防守多,进攻少了,自从望北城落成之后,明军便开始依托望北城一带的防线,布置了战略防御体系,各个城池之间互相支援,各成体系,从此西军的战略重点便转为了防御为主。郑万厦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公孙老头儿也多少给郑万厦聊过一些西军这些年来的变化,所以有理有据地向常潼反驳道:“谬!大谬!我父当年构建望北城防线,只不过是让西军前进杀敌之时,在后方不用布置太多的兵力,可以放心进攻;没想到宋元吉懦弱至此,偏安一隅,只敢依靠望北城防线,对西戎采取避让政策,说到底不是西军军威不盛了,而是长期的安定与无战事让你们成为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常潼终于忍无可忍,咆哮着打断郑万厦,“安定?无战事?你知道我边疆一年之内会有多少战斗吗?你知道每日我西军谍子都要折损多少人马在西疆之上?你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口口声声站在这里指责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我便能看出来,郑纬地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常潼越说越气,指着郑万厦的鼻子连连喝骂。
郑万厦伸手抹去脸上的口水,看着常潼这般失态,反而越发冷静,“我不否认西军将士的付出,但是宋元吉的确错了,他早在当初构陷我父亲之时,就已经种下了叛逆我父亲的心,所以他的一切行动都以和我父亲对着干为准,这恰恰最能说明他的心虚……而西军也就成为了他这种有些阴暗的心理的陪葬着,还有边境的许多受兵灾之苦的百姓,也是如此。宋元吉,大虚大伪之人!”
常潼恨声道:“你他妈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