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在红叶劫掠一天一夜,常潼前所未有的满足,西军在对待西戎之时,亦是这般做法,不过西戎这等蛮荒财富又怎么比得上红叶谷呢?所以这一次西军的收获前所未有的丰富,对常潼的称颂也达到了顶点。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常潼都已经具备了成为帝国军方最具潜力的新星的条件,迈向更高的权势殿堂的路程中,不容再有一点点阻碍,如何妥当地处理秦离焱成了首要的一件大事,毕竟这事关当朝首辅秦钊的态度。
常潼换上了一身常服,来到了关押秦离焱的地方。这是红叶谷谷主府的偏房改造的一个暂时的牢房,秦离焱的周身大穴都被封了,所以常潼只派了两个士兵在门外看守。而其他人也都分别关在其他地方。
“将军!”两个士兵见到常潼到来,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
常潼点了点头,道:“把门打开。”
两个士兵掏出钥匙把锁捅开,推开房门,常潼迈步而入,反手把门关上了,把最后一缕阳光也隔绝在了门外。
只见秦离焱披头散发,血垢凝结在脸上,一身污衣仍然没有更换。看到常潼进来,也没有展现太多的情绪,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有恃无恐。
常潼深感棘手,看来这家伙果然知道自己不敢杀了他。当下不动声色地走近秦离焱的身子,探头看了一眼秦离焱面前的空碗,道:“秦少爷,看来真是饿了呀,连军中这等粗饭也能吃得一点不剩。”
秦离焱眼睑微抬,道:“谢谢常将军的款待,这哪里是什么粗饭,不瞒将军,便是死耗子秦某也吃了好几日,这有口吃的便已经不错了,秦某可从不挑食。”
常潼道:“哈哈!不错嘛。我还以为秦少爷只是温室中的花朵,原来还吃过些苦,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贵人。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秦少爷这是图什么?放着好好的首辅公子不去做,非要来掺和这档子破事。”
秦离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看着常潼大笑起来,笑意一时无法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地上。
常潼静静站着,微笑着问道:“很好笑吗?”
秦离焱笑得直不起腰,倚靠着身后的麻袋,一手指着常潼,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却因为笑着无法发出声音,只能频频点头。
常潼缓缓走近,然后抬起脚,一脚踩在了秦离焱的腹部,还像把臭虫的尸体碾碎一般用力转了转自己的靴根。看着秦离焱扭曲变形的表情和眼中的痛苦之意,常潼满意地抬起了脚,道:“我想少爷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已经不是京中高高在上的首辅儿子了,只是本将抓住的一个囚犯。而且依军中律法,就算本将此时杀了你,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你可没有投降啊。嘿嘿,其实你投降了也一样的,知道咱们西军怎么对付西戎人吗?”常潼顿了一顿,认真道:“杀!以杀止戈,在那些凶残的家伙面前,你只有比他们更加凶狠十倍百倍,才能震慑住他们。这是过往无数戍边的子弟用生命总结出来的教训,你明白吗?秦大少爷?你他妈的明白吗?”常潼几乎是怒吼出声。
秦离焱看着歇斯底里的常潼,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开始认真地解释起了方才为什么要发笑:“首辅公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在京中又数百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你,尤其是我父亲的政敌,明里暗里,只要有一步行将踏错,都会变成朝堂之上对我父亲的攻讦……甚至是无中生有,总之首辅的儿子就应该像一个圣人一般,万事都应该向首辅大人看齐,而当你做对了,别人又会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常潼将军是不是觉得当个高官儿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哈哈!被无数人盯着的感觉你有过吗?便是随便穿件衣服都会有言官指责你不合礼数……”
常潼的神情明显一愣,眼睛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这就是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每天担忧的事吗?”
常潼向外大喝了一声,“兵卒王五,进来!”
方才在门外看守的一个士兵推开大门疾步走来,啪地站定,行了一个军礼,道:“王五在!将军有何吩咐?”
常潼指着王五,对秦离焱道:“王五,万历三十一年入的伍,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放在西军之中也是一个老卒了。”又对王五道:“告诉他,你为什么要入伍?”
王五眼睛充血,恨声道:“西戎杀我全家,我与他们不同戴天!”
常潼道:“四年之前,西戎扰边,帝国边陲的一个小镇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被前去掩埋尸体的我军士兵救下,从此以后便加入了西军。四年以来,每有战事奋勇争先,以他的军功,在去年就应该升为百夫长了,可是被朝廷派下来的一个贵人子弟顶了名额,所以到现在还是我营中一个老卒!”
“王五,脱下你的衣服。”常潼忽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王五没有质疑,立刻将上衣扒下,露出了一具令人震惊的躯体,不,应该说更像尸体,刀伤箭疮不计其数,还有被火器烧焦的一大块皮肉,秦离焱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景象,只是心中惊起了滔天大浪,不忍再看。
王五把上衣穿上,常潼示意他出去。王五转身出门又把门带上了,常潼才继续对秦离焱道:“像他这样的士兵,西军当中还有很多很多,而你们这些人,尸餐素位,整日为了些蝇营狗苟之事互相纠缠。秦少爷,我倒想问您一句,凭什么?”常潼很平静地问了出来,偏偏将秦离焱问住了,秦离焱一言不发,无法对此作出回答。
常潼看秦离焱不说话,继续道:“对于我做的一切,朝廷最没有资格审判我,对与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