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潼与秦离焱像街头地痞一般在地上斗殴,场面极其混乱。与混乱相对应的郑万厦站在苏寅和晋闯身前,与常潼所带来的两名护卫还有红叶叛徒徐鹤与陈光启对峙。
郑万厦神情宁静,像是一口深井,只能映照天上明月,其余喧嚣全然不理。若是苏寅此刻看到郑万厦的神情,便知郑万厦又晋入了那般无我的境界。郑万厦在两天之内,频频在那个境界停留驻望,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惜没能给他机会沉下心来洗尽铅华,所以境界的迅猛提升也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苏寅在郑万厦的身后,本应看不见此刻郑万厦脸上浪漫冷酷的表情,但他似乎心有所感一般,抬头深深地看了郑万厦的背影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可别真走火入魔了……
秦离焱终究吃亏在前,那霸道绝伦的一记横扫虽然被他强行接了下来,但也因此,体内气息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和常潼在地上滚打纠缠,慢慢变得有些力不从心。常潼少年从军,体力充沛,渐渐地也就扳回了局势。
这一架,终究是常潼凭借体力与意志获得了胜利,他气喘吁吁,将秦离焱压在身下,像一个斗气的少年一般,耀武扬威道:“姓秦的混蛋,跟老子打架,你再练个八百年也不行。”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嚣狂之极。
秦离焱也是气喘吁吁,但比起常潼,秦离焱显然有些中气不足,道:“你爷爷我……还有百十来种……手段没有使出来……王八蛋,你休得……猖狂……”常潼并没有理会他,拨开秦离焱胡乱抓来的手,封了他两处穴道,秦离焱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
常潼站起身来,好整以暇,想要拂去身上的灰尘,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明光铠已经满是污秽,看来必须细细擦拭一番才可以了,便没有再伸手去揩。大马金刀坐回了方才的椅子上,对陈光启和徐鹤使了使眼色,陈光启便机灵地拉着徐鹤将秦离焱绑了起来扔在一旁。
常潼转头看向郑万厦,道:“好了,本将军玩也玩了,闹也闹了,也有些乏了,三位还请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见识到的烟火盛宴。”常潼笑着比划,双掌收拢又绽开,像是一束从花骨朵走向开放的鲜花,“就像这样,‘嘭’,哈哈哈……”
苏寅道:“外边可就是红叶的万余侍卫,你虽然是堂堂西军千牛将军,难道真有把握在万军之中全身而退?”
常潼眼神戏谑,道:“蜀山弟子,名门大宗……是练武练傻了吗?红叶谷两个侍长都以我为尊,剩下的一个还半死不活,谁来围攻我?”
苏寅道:“的确,或许红叶谷的将士不知道他们的侍长已经叛出了红叶,可是,如果谷主现在回来了呢?以谷主在红叶谷的威望,就算四大亲卫都是你的人,你也策反不了红叶谷中的万余将士。”苏寅色厉内茬,喝住了这嚣张的千牛将军。
常潼微一愣神,陈光启立刻道:“将军不用担心,那老家伙昨夜便已经不见踪影,此刻这谷主府已经完全被我和徐鹤控制,将军来去自如。”常潼笑着拍了拍陈光启的肩膀,对苏寅道:“听见了吗?我能穿着这身铠甲安然地走进这里,自然早做了完全准备。红叶,输了……”
常潼毫不掩饰一个年轻将领的志得意满,红叶谷为祸已久,一直是江淮地带的一块沉珂痼疾,常潼独自将红叶攻下,建立了这样的功业,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我还是接受你的意见,蜀山的年轻人,你说的对,面对敌人的确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们三人,赶紧随我走,否则便死。”常潼被苏寅方才的话一语点醒,若是谷主那老家伙此时突然回来的确不好办,自己派出的刺客也没有消息,这老家伙到底身子何方无人得知。
苏寅见这年轻的西军千牛将军已经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些许的动摇,微微一笑,道:“将军,你还是太自信,既然要来,为何不多带些人手?既然要动手,为何只对晋侍长下手?现在好了,每多耽搁一刻,你们几人便多一分面对红叶谷万人绞杀的危险。”
常潼瞳孔收缩,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合作了?”
苏寅道:“将军,你又错了,我一直在提醒你,不要小瞧敌人,可是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发现你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不是我不肯合作,而是……我们,绝不会让你得逞。”
常潼的目光才注意到静静站立在苏寅斜前方的身影,原来他方才就一直在那里,为何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心中存了此念,常潼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他的不安是由面前这神秘的人带来的。陈光启与徐鹤对郑万厦也知之不深,神秘往往是更加可怕的。
沉默许久的郑万厦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常潼,眼中仍是那般古井无波,神情仍是那般无喜无悲,像是一尊石刻的雕像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郑万厦开口,“将军,宋元吉过得怎么样?”
常潼忽然感觉有些心悸,不知面前这人为何要提起征西将军宋元吉。
郑万厦继续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曾感到不安?会不会时常做噩梦?活在阴影里,有一天面前突然没了照耀他的太阳,他是不是以为可以发出自己的光了?”
常潼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震得发懵,宋元吉在他心中便是太阳,为何在这少年的话语之中,却像个一朝得志的小人?常潼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郑万厦的表情直到此时,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像是细小的石头投入静止的湖面荡起的一圈圈涟漪。他的嘴角轻轻翘起,道:“郑家之人!”
常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桩古老久远的惨案从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不,不……不可能……你是郑千居?你是郑纬地的儿子?你不是……已经……”
“答对了,我不是。我是郑万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