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茶农模样的人便是名震天下的‘蛇鹤双绝’洛辟疆?谁能想到洛辟疆会沦落到这逼仄山谷之中成为一个守谷人?李莫邪虽然未曾听说过‘蛇鹤双绝’的鼎鼎大名,却也清楚湘北洛家在南派武林之中有何等举足轻重的地位。长剑一横,使了剑林门中剑法,严守门户,剑林剑法以稳重,攻守皆备闻名,与蜀山剑法并称双绝,又号称剑道正宗,剑气之中,便是浩然正气,便是天下莫御。
洛辟疆手上的袖套撕扯着风息,发出阵阵破风之声,他的拳很快,而且很刁钻。蛇拳犹如蛇信,方位莫测,总能出其不意地给莫邪姑娘造成压力;鹤拳不比蛇拳刁钻,但其威力更加可怕,如同白鹤尖嘴,五指成尖,忽上忽下,指随臂动,臂随身转,以腰发力,灌注全身,双手便犹如一鹤一蛇,灵动无比。
莫邪姑娘渐渐招架不住,虽然手中有兵器,奈何洛辟疆已然近身,又处在狭窄山道之中,剑林剑法无法完全施展,郑万厦着急不已,在莫邪姑娘身后与她一同不断后退。眼看着那鹤嘴蛇信便要落在莫邪姑娘身上,郑万厦喊道:“枉你一代宗师身份,居然欺负一个女孩儿。”
洛辟疆突然停住了手,较真回骂道:“那也比你好吧,臭小子,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我不欺负她,你他娘的倒是来让我欺负啊。”
郑万厦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吃激将法,赶紧面向莫邪姑娘,问道:“怎么样?没事吧?”其实方才洛辟疆拳势看似迅猛,却没有一招落在莫邪的身上。莫邪姑娘道:“我没事的。”眼睛继续盯着洛辟疆,防备之意甚浓。
洛辟疆拍了拍自己的袖套,道:“少在这卿卿我我哈,要么交钱入谷,要么转身滚蛋。”然后抬头间发现了莫邪姑娘眼中的忌惮之色,又转了一副慈祥神色,道:“小女娃,你是剑林的人吧,早些回家吧,别跟着小子在外边鬼混了。”郑万厦见这老家伙喜怒无常,连连翻白眼,不过却是不敢让他看见,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动手。
莫邪姑娘不敢丝毫放松,探出一步,用半边身子将郑万厦挡在身后,道:“前辈如何知道我是剑林弟子?”
洛辟疆笑道:“小女娃,小瞧谁呢?你剑林名满天下,我要是连你门中的拔剑术都看不出来,还要这对招子有什么用呢?”顿了一顿,忽然又笑道:“老夫很久不在江湖走动了,你小子还能知道老夫名号,也算有些见识。”
郑万厦顺势拍了个马屁,“前辈大名鼎鼎,江湖上谁人不知?”
洛辟疆道:“小子少拍马屁。”这就是马屁的妙处了,被拍马屁的人就算明知是恭维之言,却还是十分受用,此刻洛辟疆神色明显缓和不少,想来方才郑万厦的话确实让他高兴。洛辟疆又道:“你小子方才还一副倨傲神情,前倨后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不是方才没看出老夫身份,以为只是山野之人,所以可欺啊?”洛辟疆色厉内茬,指戟喝问,确实有些发怒的迹象。行走江湖之人,最恨的便是欺凌歧视弱者的人,所以侠字,便是一个大人护了两个小人。侠,便是济弱扶倾。
莫邪姑娘道:“不是。”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神情却很认真,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但奇怪的是,洛辟疆却相信了,愠色稍敛,面对莫邪说话之时又是一副慈祥神色,“小女娃,你回答老夫,你为何要入谷?”
莫邪姑娘解释道:“前日入谷的两人可能与我们失踪的两个朋友有关,想要入谷去找他们问个清楚。前辈,你可以告诉我,前日是不是有两个人经过这里进入了红叶谷吗?”
洛辟疆抚着下颌的几颗稀疏胡须,尽力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嗯,我想想,前日的确是有两个人交了入谷费进入了谷中呢……”
郑万厦追问道:“那他们发誓终生不再踏出红叶谷一步了?”
洛辟疆又换了一副冷漠面孔,冷笑道:“小子,想打听什么东西,需要付出代价。”
郑万厦见这老家伙变脸技艺高明,心中暗暗骂道:老家伙,不去当个戏子可惜了。这老家伙明摆着跟他过不去,便也不去讨不痛快,自己闭了嘴。莫邪姑娘见心上人吃瘪,语气有些嗔怪:“前辈,你快说啊,他们俩都发誓了吗?”
谁知洛辟疆丝毫不在意,神色慈祥地认真回答莫邪问题:“没有哦,他们俩似乎是有什么信物来着,谷主特意让他们俩进入的。”郑万厦见这老头子双重标准,对自己与对莫邪简直判若两人,心中大大不忿。便将右手搭上了莫邪的肩,以示与莫邪的亲密关系,向洛辟疆挑了挑眉。
莫邪姑娘奇道:“信物?”又转头向郑万厦问道:“万厦哥哥,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郑万厦方才忙着和洛辟疆争风吃醋,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此时莫邪姑娘乍一发问,便不知所以然,茫然道:“什么怎么回事?”
莫邪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扒下,道:“洛前辈说秦离焱他们有信物,持了那信物进入山谷就不用发誓,而且还是谷主亲自让他们进去的。”
郑万厦讶道:“凭什么?他们交入谷费没呢?”洛辟疆在一旁翻白眼,莫邪耐心解释道:“交了。”郑万厦向洛辟疆问道:“之前没听说红叶谷还有谷主啊?”
洛辟疆见这小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便大发慈悲地信口胡诌道:“我们谷主啊,啧啧,说起来来头可就大了。你听说过‘威震九州,无敌天下,拳打南疆,脚踢北海,力可降龙,智比诸葛、红叶先生’吗?”
郑万厦听这人名号好长,又是无敌天下,又是威震九州的,怎么没听公孙老头儿提过这号人物呢?便摇了摇头。洛辟疆见成功骗了这小子,兴致大发,正要继续信口雌黄,说他个天花乱坠,却看到莫邪姑娘像看动物一样的眼神扫向两人,便识趣地住了嘴,咳嗽一声,道:“小子,别人能在谷主的意思下破坏规矩进入红叶谷,但你们俩可没有这个资格哦,想要入谷,给钱发誓。”
其实郑万厦二人和他纠缠这么久,除了不能发誓终生不出谷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两人都没钱。两人都是生性疏朗之人,从善扬郡主家中逃出来时,谁也没想到要带钱。莫邪姑娘之前的一切财物都是由李干将代为保管的,而郑万厦藏得极深的三片金叶子,也在逃出逢生洞之后化作碎银与秦离焱使了。
郑万厦却是执意要进入红叶谷,可是现在,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郑万厦道:“是什么信物?说不定我们也有呢?”郑万厦开始耍起赖来,反正也没有,能多打听出一些东西便多打听一些吧。
洛辟疆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你?你有钱吗?”郑万厦一愕,道:“不是信物吗?怎么又成钱了?”
洛辟疆大怒道:“废话,人家就算出示了证物也是要交钱的,你连钱都交不起,出示证物也没用。”
郑万厦大怒回应道:“谁说我们交不起钱?”
“那你倒是交啊。”
“……”郑万厦虽然气恼,却毫无办法,道:“反正你不让我们过去,我们就在这里与你耗到底。”
洛辟疆嘲讽道:“好啊你,小混蛋,耍赖皮是吧?我把你打死丢出去,也不费多少工夫。看招!”话音刚落,郑万厦便又听破风拳声袭来。
钰儿正要挥剑相迎,郑万厦又道:“不许欺负女孩子。”洛辟疆的拳本是往他身上落去,但莫邪姑娘执意护他,才会变成洛辟疆与莫邪姑娘相斗之局。其实洛辟疆也觉得和这小女娃打不甚光彩,又觉得这小子实在无耻,口口声声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他,那你他妈倒是来和老子打啊。洛辟疆心中不禁冒出无数粗言秽语。
郑万厦阻止道:“洛辟疆,你住手,我不方便出手,让我教我女人几招,一定能够打败你。”
洛辟疆见这小子胡吹大气,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这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小女娃败了,你们俩,就选个好地方做坟墓,去黄泉路上去做夫妻吧。”
莫邪听郑万厦称自己是他的女人,不免有些心神荡漾,将大战到来的紧张感倒是冲淡不少。还剑入鞘,任郑万厦将自己拉到一旁,不去管洛辟疆。
郑万厦眉头紧皱,神情认真,莫邪姑娘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有些不妙感觉,问道:“万厦哥哥,你真的有办法打败他?我是打不过他的。”
经过方才洛辟疆与莫邪的战斗,郑万厦看得清清楚楚,洛辟疆实在无愧一代宗师之名,无论什么方面,都做到了面面俱到,毫无破绽,莫邪姑娘,毫无胜算。所以那方寸胜机,只有在极险地中去求。
洛辟疆只见郑万厦附耳对莫邪姑娘说了会话,两人便走了回来。洛辟疆问道:“你教好了?”
郑万厦道:“好了。”
洛辟疆作白鹤亮翅姿态,喝道:“那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