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气氛一时凄怆无比,郑万厦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和秦离焱那家伙也算朋友一场,他怎么也会给我留下性命的。况且他不是也在信里说了嘛,还等着我去找他,怎么可能贸然将我加害?说不定啊,他只是暂时封住了我的内力而已,未必就会死的。大家与其为我的事这么伤神,不如好好想想咱怎样才能将蜀山二侠找出来。”
李莫邪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脚下探出玄色裙摆的靴子。李干将道:“既然拙荆说那两位朋友没有性命之忧,我倒是愿意相信这一点的。秦离焱确实没有加害两位朋友的理由。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秦离焱他们的下落。只要知道他们的下落,便是强抢蜀山二侠又如何?”
善扬郡主道:“这件事,也只能明日我到扬州衙门去打听打听,再做决定了。”
周灼华与李干将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善扬郡主道:“郡主姑娘,灼华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在扬州多盘桓几日哩。”
善扬郡主苦笑道:“周姑娘不用特地留下的,这是我和万厦的事,我们能够处理好的。”
周灼华道:“倒也不是特地为这件事留下,秦离焱伤我二叔,盗我周家秘籍,灼华此次出来便是为了将他缉拿,追回秘籍,正好借郡主之手找到他。”
郑万厦抱拳道:“如此多谢周姑娘和李兄了。”善扬郡主也没有再推辞,毕竟人家一番好意,多说反而显得生分,只将这份情好好记住便是了。
李莫邪道:“嫂子留下我也要留下。”莫邪姑娘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下,现在嫂子主动提起要留下,便顺杆往上爬了。
李干将却皱眉道:“妹妹,父亲退隐之事,需要处理的琐碎事务还很多,你不回去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李莫邪看着李干将,认真道:“哥,父亲之事就辛苦你了。我和嫂子一定会在八月之前回到剑林的。”
李干将明白妹妹为何一定要留下,抚额不语。周灼华也道:“就让妹妹和我一起留下吧,要不然我也不认识去剑林的路啊。就麻烦夫君先回家,告诉公公婆婆,妾身届时带着妹妹,携礼拜见他们。”
见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李干将心中大大不妙,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都将受这两个女人的掣肘?正苦恼着,突然瞥到了郑万厦,心中暗道妙哉。心中暗暗对莫邪姑娘道:“你拉拢你嫂子来跟我不对付是吧?我就拉拢郑兄弟,看以后不有得你受的。”心中有了妙计,李干将不禁有些飘飘然。周灼华淡淡提醒道:“夫君,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先回洛阳,我和妹妹随后便去。”
郑万厦道:“莫邪姑娘也留下吗?”
莫邪姑娘见好不容易说服麻烦的哥哥,这家伙又要找事,威胁地冲他挥了挥小拳头,目光不善。郑万厦见状不妙,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留下来也好,留下来也好……”
李干将暗叹一声完蛋,没想到这厮也如此不中用。想要用他来对付自己妹妹怕是不现实。情知日后不妙的李干将耷拉着脑袋,口中喃喃念着:“不患贫,患家有悍妻……”
善扬郡主心知无法说服郑万厦现在便回去寻找公孙述,便想着赶紧将这件事处理好,再与他一起回西凉找老头儿治伤。院外更夫又敲了一遍更,善扬郡主便催促着众人去歇息了。
李莫邪却道:“申姊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周灼华讶道:“妹妹,你不跟嫂子一起睡?”李干将见妹妹又在胡闹,呵斥道:“不许胡闹,让郡主好好休息。”
善扬郡主笑道:“不妨事的,莫邪妹妹就和我一个房间吧。周姑娘,就要委屈你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了。李少侠的话,跟我来吧。”
说完善扬郡主将李干将带去了之前秦离焱的房间,将周灼华带去了之前钰儿姑娘的房间,她虽然知道人家刚刚定情,自己这样安排怕是有棒打鸳鸯的嫌疑,毕竟两个房间一东一西,相隔极远,但也没办法了,毕竟这两个房间都是收拾好的,不像其他房间还要重新收拾一遍,那也挺麻烦的。再说了,要是夜中耐不住寂寞了,他们要幽会什么的,也没人阻止他们啊。想到此处周灼华不禁淡淡笑了。
郑万厦也自己回房歇息了。善扬郡主带着莫邪姑娘便回了房间。点了盏温馨的小灯,在小盘中摆了些果物吃食,她知道,莫邪姑娘或许是想聊聊。
在床沿上坐下,看着只穿了件贴身亵衣的莫邪姑娘,善扬郡主笑道:“妹妹,还不睡吗?”
李莫邪道:“申姊姊,你和郑公子认识多久了?”
善扬郡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递了一片果脯给她,道:“妹妹,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啊?郑万厦,是个怎样的人?”
莫邪姑娘怎么会想到郡主这般单刀直入,但她并没有害羞得用被子捂住俏脸,虽然脸上红扑扑的,但她神色认真,看着善扬郡主道:“申姊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门中和师兄弟们练剑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师兄弟们虽然都很照顾我,可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今天他给了我一块手帕,我就觉得很高兴,很欣喜,他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看他笑着,却笑得很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他的喜怒哀乐总能影响我的情绪……”
莫邪姑娘说话没有什么逻辑感,但善扬郡主听得很认真,也很明白。她等着莫邪姑娘把话说完,但莫邪姑娘没有说完,就不再说话了。善扬郡主便道:“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莫邪姑娘思考了一下,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你们俩在一起,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在哥哥面前,他似乎也太不起眼了。但是,哥哥从他身旁离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又飘飘渺渺的,让人云里雾里的,总感觉不踏实……你说,这种感觉,正常吗?”
善扬郡主叹了一口气,道:“你喜欢这种感觉?他带给你的这种感觉,还是喜欢他?”
莫邪姑娘扭捏道:“我也不知道,这不一样吗?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很不踏实,可是又想见到他,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
善扬郡主道:“他以前啊,是个特别倔强的人,别人咬破了他的手腕,他也不知道包扎,任由自己失血过多晕过去也不肯示弱。”
莫邪姑娘道:“原来他手腕上的咬痕是你咬的啊。”
善扬郡主突然间觉得女孩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便解释道:“我跟他只是认识得早,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些相同的原因,或者说同病相怜吧,才有了一段共同的经历。所以有了一些类似亲人的关系,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莫邪姑娘展颜一笑,道:“没关系的,反正你们又没有成亲。”
善扬郡主摇头苦笑,这丫头的自信倔强似乎也超乎她的想象。便继续道:“就是如此了,我们有了相同的遭遇,后来又一起有了些经历,再后来,便分道扬镳了,再次相遇,还是在几天前。不瞒你说,我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与他再相遇,也跟重新认识一次差不多了。所以你要我给你说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真的不好告诉你,因为我也感觉,他和以前我认识的她很不一样了。”
莫邪姑娘道:“申姊姊,,你们的遭遇,很可怜吧?”
善扬郡主道:“过去,既不是可怜也不是幸福,是无法描述的,因为过去只是过去,你所能感觉到的感觉,都是记忆为你留下来的。”
莫邪姑娘并不傻,她自然知道善扬郡主云山雾罩地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原因,这些遭遇,不能,或是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很聪明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向善扬郡主袒露了心声:“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得知他有不测,我会很担心,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
善扬郡主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问你自己。但不是你觉得,而是你能确定地告诉我,或者说告诉你自己答案。他啊,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莫邪姑娘听完,微微蹙眉,陷入了思考,她留下来,是为了救蜀山同道,是为了帮助嫂子,她能为了那个最主要的目的找千万个理由,但她心里,仍然明白那个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留下来陪他。如果现在不陪他,说不定以后就没法再见到他了。想到这般后果,莫邪姑娘便有些难过。他真的是很倔啊,让他去剑林,他也不肯去,郡主姊姊让他去治病,他也不去。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随意地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
莫邪姑娘,也许以后你会明白,男人一生中,重要的东西很多,偏偏生命,是排在很靠后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