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呆瓜,你也来摘花吗?”
郑万厦急忙转身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却没发现什么人,放下心来,然后对那姑娘道:“姑娘,你小点声,当真不怕此间主人来捉你个人赃并获?”
青衣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大量着面前的这人,这人脸色有些不好,还时不时抚胸咳嗽,又身着朴素,难道是害了什么病来求医?那未免也太奇怪了,住这儿的老头可没那么好心会替别人治病。不,应该说老头不去下毒害人便不错了,要是让他发发善心救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当真是天下奇闻了。
青衣少女皱着秀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郑万厦见这少女犯了偷盗之罪还一派迷糊的样子,神色有些急切,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你快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然后离开吧。”
青衣少女道:“凭什么?我不要。”
郑万厦更急了,哭笑不得,“我不是要跟你抢东西啊,只是这里的主人过来要是发现姑娘这……这……有些不好。”
青衣少女笑道:“这么说你不是主人咯,那你管我干嘛?”
郑万厦见一片好心全被当做了驴肝肺,有些气恼,但看到姑娘红扑扑的脸上沾着泥痕,眼睛扑闪,当真可爱极了,气便又消了,当真来得快,去得也快啊。又好言劝道:“在下没有多管闲事之心,姑娘莫要恼。”
见这人不但不生气,还劝自己不要生气,当真古怪得紧,青衣少女辩道:“我可没有说你多管闲事,是你自己说的。”
郑万厦重重咳嗽几声,道:“是是是,在下胡言乱语,姑娘,快快拿着这曼陀罗离开吧。要不待会真的会被发现的。”
青衣少女见这怪人自己咳嗽那么严重还要劝自己离去,当真不知道为啥,却也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一直咳啊咳的,是不是很难受?”
郑万厦听到少女关切语气,强行压下咳意,故作无碍道:“在下没事。”然后又没有压住,还是咳了两声,只是仍是有所压制。
少女皱着好看的眉头,额头上还有些细汗,道:“可是你一直咳哎。”郑万厦笑道:“这咳啊咳的,就习惯了。”
少女闻言不禁一笑,“哪有咳啊咳就习惯了的?我看你还是早些去看看大夫吧。”
郑万厦见面前的少女笑了,心下也感觉很是愉悦,道:“在下这病急不得,倒是姑娘,真的该走了。”
少女蹙眉道:“什么在上在下的,为什么你一定要赶我走呢?”
郑万厦见少女误会,急得双手连连摆动,矢口否认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又想起这小姑娘刚才好像不喜欢自己自称在下,便改口道:“我……我不是要赶姑娘……”说到最后,这声音也越来越小。
少女把头往这个方向倾了倾,仍是没有听清,道:“你说什么呢?能再说一遍吗?”
郑万厦感觉有些奇怪,为啥今日自己如此失态?这少女偷盗之行被自己看到,自己不仅不阻止,还担心小偷会被抓到,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想着,喉间又一阵搔痒,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少女关切问道:“你真没事吗?你刚才脸还很白,现在很红哎。”
听完这话,郑万厦脸更加红了,不敢直视少女,低头看着自己探出长袍的脚尖,嗫嚅道:“没……没事。”
少女挥手,做驱赶状,道:“既然没事,就快快离去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哦,你真的需要看大夫了,咳啊咳的,会死的。”
郑万厦有些懵,不是该她离去吗?怎么现在倒是她来赶我走了?然后琢磨了一番,暗骂自己白痴,只怕这少女是那百草翁家眷,只是自己先入为主,便以为她是来偷盗药草的。只是这么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看来自己今天真的有些不对劲。但明白少女不是小偷之后,郑万厦心中却如释重负,甚至有些雀跃。
郑万厦静静站立,看着又低下头去寻找好看花卉的少女。
过不一会,少女又拔起一株麦冬,站起身来,却见那怪人还在原地站着。轻轻蹙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郑万厦方才已经强行镇定心神,心中早已对好了各种应答,打定主意不再失态。听到少女询问,果然自信满满,回答道:“在……我就是来这里看大夫的啊。”
“你不是会咳习惯吗?”
这一问,郑万厦又慌了神,谁曾想,这少女原来还精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上乘功夫。但郑万厦亦非等闲,暂时的慌神之后,亦是使出同样的功夫道:“方才姑娘叫我早些看大夫的啊。莫非姑娘不知此间主人是个有名的神医?”
见这有些笨头笨脑的少年也现学现卖,少女露出可爱虎牙,脸上梨涡浅浅,笑道:“那你在这站着也没有大夫啊。”
郑万厦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可爱少女,心中暗道厉害,女孩子家果然是天赋异禀,一颦一笑便能摄人心魄。便反问道:“那姑娘知道大夫去哪里了吗?”
小姑娘似乎感觉很有意思,脸上始终挂着可爱笑容,道:“呆瓜,是你要看病,又不是我要看病,问我干嘛?”
郑万厦虽然被骂作呆瓜,却也不觉气恼,反觉亲切,但喉头又是搔痒,便又咳了几声。少女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换了一副颇为关切的神色,道:“大夫应该在那边,你快去瞧瞧自己的病吧。”说完用手指了长廊大厅的方向。
郑万厦听得少女语气关切,原来自己占了上风啊,索性乘胜追击道:“姑娘为何急着赶在下走呢?”
少女道:“我没有……”旋即看见了少年眼中的些许戏谑,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这学人精又学人家说话,心中气恼,跺脚道:“爱看不看,咳死你最好。”
说完便低头钻进了花丛之中,郑万厦顿时色变,知道了这番争斗自己当真无法取胜,唤道:“姑娘——”
少女没有应声。
郑万厦试探着走过去,走进花圃,轻轻拨开面前的花草,看见了少女蹲在地上用力地拔着杂草,气鼓鼓的,很是生气。顿时便有些后悔,人家也是好意,自己方才真的有些轻浮,但现在人家也不理自己,当真是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少女拔着拔着,也是不留神,便一把抓住了一把荨麻草,当时便被蛰个满手。当时便‘哎哟’一声唤了出来。这荨麻草边缘有一圈细硬的绒毛,扎人之后又痒又麻,难受无比。
郑万厦听了叫声连忙过来查看,只看见少女在不断挠自己掌心,面前是一蓬荨麻草,便立刻明白了。蹲下拉住少女另一只手,道:“不能挠。”
少女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子拉住了素手,当真娇羞无比,但另一只手又奇痒无比,十分难受。郑万厦道:“先别挠,乖乖的。”见少女点点头,然后便去将那荨麻摘下,一把将荨麻叶子薅下,从枝干处挤出一些汁水,涂在了少女手掌红肿处。少女整个手掌都被蛰了,一株荨麻不够,便又去急忙扯下一株,把叶子去了,从端口又挤出一些汁水涂了。
被荨麻草的汁水涂了,少女手上的痛痒之感稍缓,旁边的少年仍拿着自己的手,不断往手掌吹出冷气,仿佛这样便能不那么痛了,像是哄小孩一般。少女脸上便升起了红霞,耳朵根也是烫极。
就像自己接触的,少年的手掌也是有些灼烫的感觉。
旋即,少女忽然想起方才少年为了取荨麻枝干,又不想让叶子再一次蛰伤自己,便将那荨麻草叶一把去了。便问道:“你,不疼吗?”
方才关心所至,没有多想,此时便也觉得手掌如同针扎蚁噬。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太冷了,便又咳嗽起来。咳毕,答道:“没事,不疼。”虽然已经像是没有知觉了一般,但少年仍是逞强如此说。
少女显然不信,但此刻小鹿乱撞,当真不及细细分辨真假,小声问道:“那……不疼了,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
郑万厦这才惊觉自己手中捧着少女的纤纤玉手,急忙放开,心想:“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我不是一个登徒子,只是因为这手没知觉了啊。”只不过,郑万厦还没有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便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此时自己与青衣少女孤男寡女,蹲在这花圃之中,这旁人见了如何想?一想到小姑娘家的名节大问题,郑万厦一下子弹了起来,便抬脚往花圃之外走,道:“在下行事孟浪,并非有意轻薄姑娘,实在对不起。”
少女脸上仍时布满红霞,见少年已经走出了花圃,亦是站起身来,强词夺理道:“都怪你,害我被蛰了。”语带哭腔,楚楚可怜。
郑万厦方才还心头大乱,想着赶紧离开,此刻听了少女语气,不由自主又转过身来,看着少女泥痕与泪痕交错,已然成了个大花猫的脸,道:“对不住……”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长廊那头传来,“郑兄弟——你在哪呢?”
郑万厦听秦离焱要过来了,不知所措,少女倒是简单,迅速蹲了下去,来个花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