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来到别院。
显然,沈延已经跟这里伺候的家仆们交代了,她是这里新主子的事儿。
门房恭敬得很,忙不迭地把她来的消息往里头送。
待马车停好,阮宁下车的时候。
二十多岁的孛儿帖,和那个八九岁小姑娘古儿别剌,已经在马车外等着她了。
“恭迎我们尊贵善良的夫人回来!”孛儿帖颔首道。
小姑娘古儿别剌则热情得多。
阮宁想到她的身份是高昌公主,在家里受到的约束必定也少。
“王妃,我们在这里学了不少西朝人的规矩,您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们到您身边伺候呀?”小姑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她。
阮宁重新打量这小姑娘。
那日,在角斗场看到她时,她一身脏污,小脸儿也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得很。
现在,她洗得干干净净,又穿了合身的衣裳。
虽说是丫鬟的打扮,衣服用料做工,若走出去,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穿得都好。
这一看,就是沈延家里的风格。
阮宁沉吟片刻,“你们想回家乡吗?”
孛儿帖猛地抬头,惊慌看着阮宁。
高昌公主却欢喜道,“王妃要去草原了吗?”
阮宁笑着摇头,“现在是不可能。但我看沈延有门路,你们若是想回去,可以设法叫他送你们回去。”
阮宁说完,盯着孛儿帖脸上的“囚”字刺青。
“你放心,在你们回去之前,我肯定把这个丑丑的疤给你去掉。”
孛儿帖却摇了摇头,“主子,奴不回去。奴的命是主子救的,主子哪,奴也在哪。”
高昌公主道,“我跟她一样。”
阮宁嘴上不说,心里却道……你跟她才不一样的。
两个人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同。
孛儿帖在蒙古,估计就是女护卫之类的角色。
在角斗场听她们说,蒙古的女人,也能上马打仗,有些猛人,甚至不输男子。
孛儿帖或许就是这样的角色。
“你不会是嫌弃我们吧?”高昌公主道,“嫌我们规矩不好?还是嫌我们是外族人?”
阮宁道,“你们既学了西朝的规矩,也该知道,在西朝卖身为奴,是要签生死契的。
“如果签了生死契,你们的生死,便不由自己说了算。生死的权利,都在主人的手里。”
阮宁话音刚落,孛儿帖就点头道,“在蒙古也是这样,不过,我们不用写什么契约。我们歃血,向长生天发誓。”
“对!我们在马车上,就已经歃血发誓!”高昌公主道。
阮宁有些为难地看着高昌公主。
“沈延说,他认得你的家人,你的家人也在找你……你真的不回去?”
古儿别剌瞪大眼睛,错愕看着阮宁,“他跟你说的?”
阮宁点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
这小姑娘真是单纯,阮宁这么说,她就信了。
“他怎么是个大嘴巴呢?”
古儿别剌嘟囔一声,继续道,“如果我的家人知道,我被王妃所救,也知道我已经歃血向长生天发誓,他们也会支持我留下的!
“我们所作所为,所行所说,长生天都看着呢!我们不能背弃盟约,不然死了,灵魂都没有皈依之处!”
小姑娘撅着嘴,“虽然我现在没有阿姐厉害,但我会射箭,我箭法非常准,可以射天空的飞鸟。
“我学东西也特别快!王妃你看,我的西朝官话就说得很好。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阮宁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担心你年纪小,想念家人。”
古儿别剌却坚决道,“雏鹰长大了,都是要离窝的!不离窝的雏鹰,永远不能成为强者!
“王妃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敢在那样的情况下救我们,您也是古儿别剌心中的强者。
“我愿意留在强者的身边,像勇士一样效忠您!”
小姑娘说起强者和勇气时,眼睛里全是光。
见她态度如此坚定,阮宁也就不劝她了。
“孛儿帖,你来,我给你抹药。”
阮宁叫孛儿帖上前,扒开她额头上“狗啃”的厚刘海。
在她的左太阳穴上,那个“囚”字刺青,异常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