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再次穿越了……
入眼是记忆阴影里的毛坯房,微弱的摄影棚灯照见地上干裂的混凝土和堆叠在各个角落的建材。
地上虚晃着几个男人的影子,听不清他们在絮叨什么。
手脚处传来冰冷枷锁的触感,链条随着她的动作划拉出沉响。
眼皮很沉,无论她如何试图撑开双眼,画面都只有从中间切开的一半,右边是一片漆黑。
…她这是脑神经受损了?
突然,她被地上水墨画一般的血迹吸引了,视线一路跟过去,角落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米缸。
米缸边挂着一个人头,发簪随着头发倒落,七窍流血的面庞怨毒地看着她……
略梦?
她死了!
“你醒了,宝宝。”
阎轻寒突然从右边那半漆黑,窜到了左边的画面中。
那一瞬间,白轻雪的视野摇晃了一下,右边那半全黑的画面逐渐融成混沌,显现出奇观来。
画面从中间均等的一分为二,就像两个镜头同时拍摄一般。
两个阎轻寒,同样的背景,同样的米缸……
白轻雪无力吐槽她的眼睛怎么变成双摄不合并了,但却一眼找到了不同:
右边视界中的米缸里没有人头,缸内源源不竭地跑出团团浓雾,不知在烧些什么东西,闻不出味来。
左边视野的画面没有雾,有女鬼。
到底哪边才是真实?
“不愧是我的女人,看到老板娘被做成人彘,都不见半点害怕。”
两个阎轻寒笑了起来,他们靠近的动作和神情完全一致,也只有一个声源,但是分不出哪边发出。
“她欺负你,我就把她做成盆栽,供你玩赏,你开不开心?”
“……这真的是你经过大脑思考的结果吗?”
白轻雪无言以对,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更多血色的吉光片羽搅合着她的思绪……
那痛苦的尽头,是阎轻寒狰狞的脸。
“你想起来了?”
阎轻寒紧盯着她的反应,兴奋地频频点头。
“相信你自己,那就是事实。那晚我虽然及时找到你,却打不过那么多人。与其看你被他们活活玩死,让我妈高氵朝,还不如我自己来。
“为了成全那个老太婆,我本打算当着他们的面活活杀死你,可他们被我吓跑了。
“他们走后,我发现你还有呼吸,就做了一些急救……带回去以后,你竟然失忆了,还以为自己被人作践,给我写了封情书后就自尽了……
“我用尽一切办法,包括电疗,都没能让你想起来伤害你的人就是我,并且事情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我才发现原来你有双相情感障碍,没事总脑补我怎样怎样爱你。”说到这里,阎轻寒一脸啼笑皆非。
“说起来,遇见你的那天,你非要抢我的伞,说什么愿意收留我。不管我对你态度如何,你都是笑眯眯的。”
“…反正我无处可去,而且我觉得跟个精神病在一起,正好给老太婆脸上贴金,所以我就跟着你走了。”
一提到母亲,他那一脸调侃的恶意近乎实质,笑容也越发邪魅。
“…总之,你错将我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坚信我不让你死就是爱你。哪怕我找个女人跑到你家里演戏,你也不知悔改。
“没错,也是我故意撩拨略梦,借她之手刺激你,想让你清醒一点……”
阎轻寒扶额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然后望着白轻雪,摊开的掌心,扭曲地笑。
——那是和白轻雪手上同款的窃听器,是她离开前特意放在梦生蝶卡座上的。
阎轻寒捧着那枚窃听器亲了一口,兴致盎然地瞅着她。
“没想到决胜日那天你不来,你似乎找回自我了。我为你高兴,想和你重新开始……你却给我希望又毁掉!”阎轻寒眯起眼。
“你想起来了……这个梦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唯一的朋友也要离我而去了……”
阎轻寒替她理了理头发,额头抵住她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一起死吧,让老太婆把我送进去吧……”
“阎轻寒……你还有我啊。我不会离开你的。”白轻雪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
阎轻寒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又发病了?我害了你,我未婚妻害你,我妈也要害你……你清醒一点!”
他猛地摇晃她,锁链跟着哐哐响。
“…还说我错误归因呢。”白轻雪长叹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宁可否认自己的感情,也要袒护你的家人。”
“我才不是袒护她……”阎轻寒皱眉道。
“你始终是个痴情的孩子啊,阎轻寒。你比我想象的要正常多了。”
在白轻雪分裂的视角中,眼前的画面渐渐合二为一……烟雾渐渐淡去,米缸里什么都没有,地上的血迹也消失无踪。
自然,这个世上叫阎轻寒的男人也只有一个。
“正常?”阎轻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般嗤笑出声,满脸不可理喻。
他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带,任那上好的绸缎滑落坠地。
白轻雪嫌弃地撇开脸,当察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她才疑惑地转过来。
这一眼她便转不开了。
淤青烂痂纵横交错地遍布他全身,平日衣物能掩盖住的部位,竟然没有一处完肉。
上面跟什么旅游景点似的刻满了字,大多是描述情绪。最多的是“去死吧”。
……而且他竟然把萍水相逢的公主的名字都刻了上去,包括略梦。
白轻雪还望见了自己的名字,刻得比任何一行字都大,近心口处。
只见他掏出美工刀片又在自己身上“作画”,这次刻的是【别逃】
米缸里最后一丝雾气也彻底挥发了,白轻雪还不能确定眼前是幻象还是真实,只能屏息以待。
“我并没有传闻中那样清高,而是我的身体不能示人。”
阎轻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用诉说别人故事的口吻轻飘飘地说。
“我,做过亲子鉴定。我不是我爸的孩子。我妈似乎被某个得罪不起的亲戚欺负了,这才有了我。她因此和父亲离心,所以她没事就咒我去死。
“但她又不允许我真的死掉,每次我尝试弄死自己,她又寻死觅活的。
“惹不起我躲吧,她又见不得我好过,总是不怀好意地介绍对象给我,看我什么时候忍不住破戒,然后和她一样被抛弃……
“无论我喜欢谁都是没有结果的,世人都看表面,谁会爱一个爹不疼妈不爱,一身耻伤的男人?”
“……你是在告白么?”白轻雪眨了眨眼。
阎轻寒骤然被打断了思绪,却眼神变暖,毫无怨言地勾起唇角,充满希冀地望着她。
“……你说了算。”
“我知道如果我在这里接住你,就能支撑你。但恕我拒绝。”白轻雪说,“我不能左右你的人生,你在创造第二个你妈。”
“为什么!”
阎轻寒刚刚安定的情绪霎时又紊乱了,指甲掐得白轻雪眉头一跳。
有双向情感障碍的绝对不止原身。
“你见过我的一切……你是唯一不会用异样眼光看我的人,哪怕略梦也接受不了我的真面目,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了!”阎轻寒祈求道。
“冒昧问一下,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又要杀我一次?”
“我会打到你不敢想离开我的事为止。”
阎轻寒显得十分躁郁,而接下来,白轻雪真的被他震住了。
只见他站到一边,对着墙面狠狠地撞了上去,霎时头破血流,但他没有停下,又撞了三五下。
他笑得很开心。
可白轻雪却诡异地感受到了相应的疼痛,生理性的泪水都飙了出来。
阎轻寒又怒划自己一刀,白轻雪跟着脸抽搐了一下。
“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但你能忍到什么程度呢……”
这一刻,原身的记忆彻底回笼了,白轻雪也由此获得了真相。
原来,阎家善用致幻毒雾,可以将服下解药者的痛觉暂时转嫁到吸入者身上。
所以在他们同居的日子里,阎轻寒天天都在自己身上制造伤口,控制着原身。
如此看来,阎轻寒那一身伤根本是他自己弄的。
至于他为什么说得这么认真……
如果他是跟他妈学的技艺,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又无法解释他妈这么厉害,还能被人占便宜?总觉得这事细思恐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