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双休日,季临渊飞去上海出差,宋羡鱼在家过了个清闲的周六后,隔天接到萧爱叫她出去逛街的电话。
彼时,她正在看报纸上的一篇有关LY新秀选拔赛的报道,因为她的退出,京城赛区决定让仅次于孔乐的第三名代替宋羡鱼比赛,并且全国各大赛区的复赛皆已尘埃落定。
总决赛日期定在11月1号到11月15号,仍旧为期半月。
不否认,一开始她进入模特行业是因为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所以急于证明自己。
付出了三个月的努力后,她发现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或者是,喜欢上付出努力后获得回报的那种感觉。
退出比赛,她内心是有遗憾的,但想想肚子里是她和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血脉,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你婚纱挑好了吗?”商场里,萧爱问。
“刚选了戒指,临渊说等他出差回来再去看婚纱。”
“趁肚子还没鼓起来赶紧办婚礼,你们这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呢?等以后肚子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萧爱摇头晃脑,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宋羡鱼知她好意,笑道:“总操心我,你自己呢,思源哥哥还没搞定?”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萧爱又开始唉声叹气。
两人逛了一圈就到了中午饭点,随便找了家饭店打算解决五脏庙问题,萧爱在门口遇到熟人。
“程伯母。”萧爱乖巧地打招呼。
对方视线却落在宋羡鱼身上,“这位是……”
“宋羡鱼,我同学,也是未来的季四嫂。”萧爱回得相当没心没肺。
对方的眼神却变了变,旋即笑得温和慈爱:“你们来吃饭?正好我办事路过这也饿了,就过来准备点些吃的,宋同学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宋羡鱼还没开口,萧爱就把头猛点:“好啊好啊。”
宋羡鱼:“……”
包厢里,三人在餐桌边坐好。
“对了,忘了介绍,这位是玉词表姐的大伯母。”萧爱又凑近宋羡鱼耳根,压低声音:“就是程如晚的妈妈,差点成了季四哥的丈母娘,不过人很好。”
宋羡鱼:“……”
以前只觉得萧爱单纯,如今看来是缺心眼,居然把她和程如晚的母亲凑在一块吃饭。
点菜时,周知月顾着宋羡鱼有孕在身,点的都是性温和的食物,看起来确实是一位通情达理的慈爱长辈。
汤足饭饱后,萧爱去了趟厕所,饭桌上只剩宋羡鱼和周知月两人。
“现在是不是很兴奋可以嫁给季临渊,他掌管VINCI集团,身价自不必说,这京城喜欢他的女人很是不少,你有这运气确实该高兴。”
宋羡鱼随意搭在桌沿的手微微紧了紧,这话结合对方的身份,怎么都听不出好意来。
“能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确实值得高兴。”她笑了笑,眉间似有羞涩,怎么瞧都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女生。
“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周知月凉凉地看着宋羡鱼,语气更凉:“当年季临渊为了巩固在季家的地位,答应和我女儿订婚,可在我女儿失去利用价值,他二话不说选择解除婚约,宋同学,你说等你生了孩子,对他来说再无用处,他会怎么对你?”
宋羡鱼猛地收紧十指。
若说上一句还委婉收敛,后面这句便字字如刃。
哪怕心下波涛汹涌,宋羡鱼面上仍维持着平静:“程太太的好心提醒我记下了,谢谢。”
周知月哪里看不出对面的小丫头在硬撑,冷声一笑,“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季临渊这个人你了解多少?别最后被人当成替代品戏耍一通,还以为人家是真心待你,京城比你漂亮的千金名媛比比皆是,他凭什么看上你?看你也不傻,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才最叫人抓心挠肺。
说完最后一句,周知月起身,神情尽是冷漠:“饭也吃了,我还有事,你们小姑娘自己玩吧。”
……
萧爱上完卫生间回来,包厢里只剩宋羡鱼一人。
推了下托腮发呆的宋羡鱼,她问:“程伯母呢?”
宋羡鱼回神,一笑:“她说有事,先走了。”
“哦。”萧爱没往心里去,“我们也走吧,我想给思源哥哥挑个礼物……”
宋羡鱼今天穿了件高腰的连体裙,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纤细的脖子,一双高帮板鞋,身量高挑单薄,没有一点孕妇的模样。
从打扮上,看不出什么出彩,那张漂亮的脸,看多了也会腻味。
一家男装店,宋羡鱼坐在休息区沙发上,扭头看不远处穿衣镜照出的自己,想起曾经使她疑惑的问题:季临渊为什么对她好?
程夫人说的‘替代品’,又是什么意思?
“小鱼,你看这两件衬衫哪件好看?”萧爱在两款男衬衫中摇摆不定。
宋羡鱼手一指,点了点浅蓝色格子的那件,“这个比较适合季思源的年纪。”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么觉得。”萧爱喜滋滋:“给这件衬衫搭配件休闲西装和休闲裤、休闲鞋,一块包起来。”
服务员动作麻溜。
“你在想什么,一下午都在发呆。”萧爱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茶,歪屁股在宋羡鱼旁边扶手上坐下。
宋羡鱼忽然直勾勾盯着她:“我长得和程如晚像吗?”
萧爱脑门明显浮现问号,“不像啊,她长得比你差多了。”
“一点点都不像?”宋羡鱼不死心。
萧爱摇头:“一点点都不像!怎么忽然问这个?”
宋羡鱼泄气,“随便问问。”
萧爱白眼:“神经。”
……
晚上在外面吃了晚饭才跟萧爱分开。
回贡院六号,没想到季老夫人在这等她,宋羡鱼意外,“您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早点回来。”
“小洪说你跟小爱逛街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再说我也没等多久。”季老夫人乐呵呵的,“累不累?”
瞅见老人家眼里关心的慈光,宋羡鱼心头有暖流划过,递上给老人家挑选的礼物——一件绣工精湛雅致的宝石绿旗袍。
上次见她,宋羡鱼留意到她的穿着旗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不管是保养、气质还是精神头都很好,旗袍穿在身上有股古典的优雅高贵韵味,宋羡鱼猜测她平日里一定喜爱旗袍,今日老夫人又是一身旗袍,可见宋羡鱼的礼物送得对。
季老夫人瞧见旗袍上大朵大朵雍容华贵的白色牡丹,绣在宝石绿布料上大气端庄,十分欢喜:“这是苏绣吧?你这孩子花这钱做什么。”
据闻季老夫人也是微寒出身,从前节约惯了,后来富贵了也不改节约的习惯。
这也是她这么快能接受宋羡鱼这样出身的原因之一。
“虽然有点小贵,但想想不是花我的钱,也就不心疼了,再说给奶奶买的,只要奶奶开心,再贵都值得。”
适当讨好的话,是促进两人关系的催化剂。
“你这孩子……”季老夫人点了点宋羡鱼的鼻尖,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怜爱。
“奶奶今晚就睡这吧,我们一起睡。”宋羡鱼说这话带着真心。
季老夫人挺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有礼貌的小丫头,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曾孙子。
晚上宋羡鱼睡得不是很安稳,因为怀孕,她嘴里总是发苦生津,常常被一嘴的口水给憋醒。
是以她的床边总要紧挨着垃圾桶。
不知道第几次被扰醒,宋羡鱼刚吐完口水,门口传来开门声。
她愣了愣,来不及反应,门被打开,走廊的亮光透进来,门口一道颀长挺拔的黑影逆光而立。
“吵醒你了?”季临渊声音压低,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宋羡鱼半躺着,察觉到身边的床往下陷了陷,才回过神:“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电话里不是说要明天?
“临时改了航班。”季临渊双臂一伸把宋羡鱼抱了满怀:“留在这还是跟我回去睡?”
嘴里说着征询意见的话,男人却已经用行动替她做了选择。
宋羡鱼两脚腾离床面,搂着男人粗犷的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回到主卧,季临渊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上,声音低沉温润:“接着睡,我去洗个澡。”
宋羡鱼乖乖闭上眼。
模样乖巧得不行,季临渊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
宋羡鱼忽然觉得呼吸都是甜蜜的,心尖儿的位置酥酥麻麻,像是有股电流从那里生成,然后向全身发散。
转天在季临渊怀里醒来。
宋羡鱼弯起一双笑眼,男人熟睡样子平和,比寻常少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也没醒着的时候那般威严迫人。
他的眉墨黑锋利,隐隐有斜飞入鬓之势,鼻梁很高很挺,唇形略薄,透着股凉薄冷漠。
抬手摸了摸他坚硬的下巴,胡茬有些扎手,不疼,痒痒的。
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也不知道麻不麻,宋羡鱼翘头把男人的手臂拿开,耐心地慢慢揉了揉。
“不麻。”季临渊闭着眼,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接着,他睁开眼,眸色幽深,一眼望不见底。
宋羡鱼还拿着他的胳膊轻轻揉弄,“昨晚回来得晚,可以多睡一会的。”
“你这么揉,多困都睡不着了。”男人眼中带着不明显的揶揄,两人身躯贴紧,宋羡鱼察觉到小腹的的异物,顿时脸红。
丢下他的胳膊,宋羡鱼转个身背对他:“不管你了!”
季临渊低低笑出声,伸手一捞将她搂进怀:“生气了?”
听得他满腔笑意,宋羡鱼越发臊得慌。
下一瞬,有吻轻轻落在她耳垂上,带着灼热的呼吸,宋羡鱼浑身一颤,受不住男人的撩拨,边躲边转身,声音娇嗔:“我没生气——”
尾音戛然消失。
季临渊的吻先是浅尝辄止,渐渐似又觉得不满足,舌头伸进来纠缠,慢慢深入。
……
周一的课宋羡鱼迟到半节。
下午三点放学,季临渊带她去了婚纱店。
接待他们的是位别着店长工牌的女士,宋羡鱼看着琳琅满目的婚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细碎光,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和季临渊结婚了。
试穿婚纱时,季临渊坐在外面等她。
帘幕缓缓拉开,宋羡鱼紧张得两手抓紧了蓬松的裙摆,眼睛也没敢看季临渊的反应,因此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
女孩像被一团洁白的云雾包裹着,衬得清丽脱俗的五官高贵迷人。
眉目间的羞涩与那股天生的少女风韵像一把把小钩子,要把看的人灵魂勾了去。
季临渊放下交叠的腿,起身走过来。
宋羡鱼的视线里出现男人一双锃亮皮鞋,顺着挺括的裤管和白衬衫看进他深邃的眼睛里。
那里面似乎有方泥沼,牢牢吸裹住了她的目光。
短短不到一分钟,宋羡鱼有种他们已经经历前世今生的错觉。
“看来是准新娘太美了,季先生都看呆了。”店长的话半真半开玩笑,宋羡鱼耳根泛红,心跳响烈,“我去换下来。”
接着又试了一件齐地和两件礼服,折腾完已经五点多了。
“这套系的主婚纱和礼服做工都比较复杂,准新娘情况又比较特殊,设计方面需要稍作调整,我会让那边加紧时间赶制,争取一个月之内完成。”
宋羡鱼换回自己衣服时,店长跟季临渊说着话。
闻言,季临渊点了点头,轻嗯一声,视线却落在更衣室那边。
没一会,宋羡鱼出来,季临渊第一时间上前牵起她的手,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女包。
店长瞧见男人贴心呵护的举动,眼底滑过一抹羡艳。
被宠爱是每个女人都渴求的,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这份好运。
季临渊带宋羡鱼在外吃了晚饭,没有立刻回去,而是领她去了电影院。
看着他去排队买票,宋羡鱼都有些没回过神。
直到坐进放映厅,她才问:“怎么忽然来看电影?”
季临渊不答反问:“不喜欢看?”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突然和意外,季临渊这个年龄层次和身份,应该与这种年轻人的东西绝缘的。
不过这话宋羡鱼没说,笑着靠在男人肩头,“本来不怎么喜欢,不过跟你一起看,我喜欢得不行。”
男人轻笑。
鼓一样低厚的声音传进宋羡鱼耳中。
宋羡鱼笑容甜蜜,这一刻倒觉得程夫人说的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是事事都得求一个为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宋羡鱼有点渴,瞧见旁边人喝可乐,有些嘴馋,于是凑近男人耳边:“我也想喝可乐。”
季临渊低头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顺手拧开。
宋羡鱼:“……”
矿泉水明明无色无味,她却喝出了甜甜的感觉。
电影结束,两人回家。
车子停在院子里时宋羡鱼扫了眼导航仪,显示时间9:15。
这时,洋楼大门鱼贯出来一行人,肩上扛着或手里拎着宋羡鱼叫不上来名字的工具,不过看他们蓬头垢面的样子,宋羡鱼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家里在装修?”她看向身边的人。
“孩子总要有住和玩耍的地方。”季临渊沉稳开腔。
“所以,你带我去看电影只是打发时间?”宋羡鱼噘嘴质问,“你是怕装修噪音吵着你孩子吧?”
说着推门下车。
装修队瞧见这家主人回来了,过来问候一声才上车离开。
宋羡鱼这才发现院子的露天车位停了辆微型货车。
季临渊搂着一脸不乐意的女孩,“怎么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宋羡鱼一扭,不理他。
跟着耳边传来男人轻轻一叹,语气格外认真:“既然你这么不情愿,明天让他们停止装修。”
宋羡鱼只是闹着玩,没想到男人当真了,转头瞪着他:“那孩子以后住哪儿?”
季临渊眸光带笑:“不生气了?”
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宋羡鱼握拳就捶男人胸口,只是她那点力道,在男人看来跟挠痒痒没区别。
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往前一带,两人身躯瞬间贴紧,男人的吻接着落下来,清凉的夜风忽然变得燥热。
洪姨出来刚要跟他们打招呼,瞧见这一幕,老脸一红缩了回去。
第二天吃早饭,洪姨说:“一早老夫人打电话来,让你们晚上过去吃饭,说是晚上家里人都回来,叫小鱼过去认认人。”
宋羡鱼看向季临渊。
季临渊递给她一枚剥了壳的鸡蛋,“就当寻常的家宴,不必紧张,下午去接你。”
下午五点多,宋羡鱼一出校门就瞧见了黑色添越。
路上。
“我要不要买点东西?”
男人开着车,“都在后备箱里。”
“……”没想到他都考虑到了。
越接近季家,宋羡鱼攥包带的手指越收紧。
手背忽地被温热包裹,季临渊握着她的手,“今天上课怎么样?”
宋羡鱼知他在转移自己注意力,嘴角弯起笑,“有一阵发了呆,正好被教授逮到,他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好在昨晚我有预习,不然就惨了。”
说完,宋羡鱼以为季临渊会说些上课要认真听讲之类的教导之言,谁知他问:“发呆时在想我?”
“……”竟一语中的,宋羡鱼脸红又心虚。
“想我什么?”季临渊把女孩的手拿到自己大腿上。
“不告诉你!”宋羡鱼撇脸看窗外,掌心传来热乎乎又有弹性的触感,想收回手,却被男人按住。
气氛变得暧昧灼热,炙烤得她浑身难受。
手机铃适时响起,打破了令人心跳加速的氛围。
接起,王锦艺的声音传进宋羡鱼耳中:“你要跟他结婚了?”
听出他的意外和震惊,宋羡鱼笑:“很惊讶?每个人都是你这反应。”
“别嘻嘻哈哈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谣传,刚问了老板,他说了我才信,你这小丫头,没想到还挺能耐,季临渊那种人不但被你搞定,还心甘情愿娶你……”
“……”宋羡鱼转头看了眼季临渊,觉得身为自己好友说出这样的话实在猪队友,“我也不差好吧。”
“你是不差,但你能跟人老总比吗?”王锦艺道:“既然你们都要结婚了,我总算放心了,恭喜你。”
宋羡鱼自动忽略前一句话,“谢谢,过几天给你送请柬。”
“这必须的,我得去见识见识有钱人的婚礼什么样。”说着,王锦艺开始讨伐:“真不够朋友,这么大的事不早通知我。”
“……我忘了……”
王锦艺:“……”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挂了!”
收起手机,宋羡鱼笑得开心。
季临渊斜了眼女孩明媚灿烂的笑脸,“你跟他关系挺好?”
因为觉得心无顾忌,宋羡鱼接电话没有刻意调小音量,季临渊听见王锦艺的声音。
“当然。”说完,她瞧见男人绷直的唇角。
笑嘻嘻凑过去:“生气了?”
季临渊直视前方,似是专心开车。
宋羡鱼亲了亲他的脸,然后靠在他肩头:“我跟他只是朋友,你见过的,下次请他来家里吃饭,你给他来个灵魂拷问,他那点道行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给好友挖坑,宋羡鱼表示莫名开心。
夕阳西下,到季家老宅已经快六点钟。
季家老宅所在的别墅区是京城历史最悠久的小区,建筑风格偏复古,整个别墅区只有二十幢独门独院的别墅,墙体有岁月感却不斑驳,房价可说是京城房市之最,且有价无市,住在这里的都是既富且贵的大家族。
一进别墅区大门,扑面而来的气息是庄严而不容侵犯的。
路上很安静,花木林立,绿茵溪流,偶有鸟啼清脆悦耳,环境清幽。
车子在某扇厚重的铁艺大门前慢下车速,大门旁立刻块一人高岩石,石头上写着大气磅礴的两个字。
季宅。
“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回来了。”有佣人看见季临渊的车,立刻高声迎接。
季临渊下车后牵着宋羡鱼的手走进洋楼,佣人跟在后面拿礼物。
客厅里坐了不少人,除了季楚荆和季老夫人,还有……景献献,宋羡鱼一个不认识。
“小鱼快过来。”季老夫人朝宋羡鱼招了招手,“这位是你婆婆罗伊雪,这位是你二婶史雅兰……”
季老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还有一个养女,长子季昌历,次子季昌盛,三女便是养女季仪,四子英年早逝,连个种都没留下,五子季思源。
季昌历有五个孩子,长女季楚荆,次子季司晨,三女季凝琼,四子季临渊,五子季苏璟。
季昌历有两个儿子,季书秦和季言希。
今天季老夫人特意打电话把大伙都叫了回来,就连季仪都带着丈夫景彦和三个女儿景纷纷、景献献、景索索过来了。
景索索是个十六七小孩,直直盯着宋羡鱼瞧了半响,转头跟景献献道:“比你漂亮好多。”
景献献脸色难看。
季仪用力敲了下三女儿的脑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景索索捂着脑门嘀咕:“我又没说错……”
“还说!”季仪瞪了她一眼,扭头对大女儿道:“带献献去后花园走走。”
另一边,宋羡鱼把季临渊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发下去,每件礼物都贴了张卡片,上面写着:送予XXX,落款是宋羡鱼的名字。
季楚荆拿到礼物一瞧,那字分明是季临渊的笔迹,笑道:“老四用心了。”
季临渊此举一来防止宋羡鱼送岔了礼物,二来也提醒众人承的是谁的情。
若非真心喜欢,何必亲力亲为,大可交代底下人去做。
在坐的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这礼物是谁备下的,落在宋羡鱼身上的视线变得重视,本以为季临渊娶她不过因为她肚子里的种,如此看来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季家的人还没到齐,也有几位男性长辈不在楼下,季临渊带宋羡鱼上楼去送礼物,宋羡鱼递给他们礼物后,他们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谈不上热络。
从书房出来,宋羡鱼吁口气,“你们家真热闹,这么多人。”
季临渊对此不置可否。
人多的地方矛盾也多。
他刚将女孩送下楼,佣人过来说老先生喊他去书房。
宋羡鱼安静坐在季老夫人身边,听旁人欢声笑语,还有两三小孩来回跑动。
过了会儿,季老夫人要去卫生间,佣人赶紧过来扶她过去。
“听说你们家公司前不久刚被VINCI收购了?”季凝琼忽然把话题引到宋羡鱼身上,“这老四也真是的,既然喜欢你,怎么说也该帮未来老丈人保住公司才对,居然跟对待对手似的下这么黑的手?”
“这有什么奇怪,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老四分得清。”罗伊雪幽幽开口:“老四这理智的性子最是难得,司晨要是有他一半的狠劲,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这倒也是。”季凝琼看向宋羡鱼,“你们结婚证领了吗?”
宋羡鱼莞尔:“还没。”
“不是早就发现怀孕了?怎么到现在证都不领?这婚礼只是个形式,办不办也就那样,结婚证才是关键,老四办事向来干脆利索,这次倒不那么利索了。”
这话意味很深。
“还不是为了基金会的事,听昌盛说董事会这段时间一直用小渊结婚的事给他施压解散基金会,小渊自然不肯,当初为了创办基金会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十年来把基金会当眼珠子,他也说了不会违反当初签下的协议,这婚结不结得成得另说……”史雅兰接季凝琼的话。
她倒没什么恶意,只是实话实说,却不知真话最伤人,宋羡鱼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
“雅兰,我跟你说给们纷纷和献献留意合适的青年,你留意了没?”季仪开口打断史雅兰的话,同时朝她使了个眼色。
史雅兰转头瞅见宋羡鱼极差的脸色,顿觉大事不妙,她年纪虽长,却是个口直心快的,有什么说什么,很多时候说出的话都忘了过一过脑子。
她这是被人引导着当枪使了。
狠狠瞪了眼季凝琼,史雅兰想圆场:“瞧我说的什么话,小鱼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二婶这人嘴笨,不会说话。”
宋羡鱼扯了扯嘴角,“没关系的二婶,我相信临渊,他对我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史雅兰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凝琼撇撇嘴。
这时季老夫人回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史雅兰抢先开口,半认真半开玩笑:“您的三孙女要欺负您四孙媳妇呢。”
季老夫人只以为她在玩笑,配合地扭头瞪了眼季凝琼,“她敢!”
史雅兰问:“要是她敢呢?妈你打算怎么给孙媳妇报仇?”
季老夫人笑呵呵:“扒了她的皮给小鱼当脚垫!”
季凝琼脸色猛地一变,虽是玩笑,可也太狠了点,尤其季老夫人护着的还是个出生低微的小丫头片子,季凝琼一向自命不凡,如何受得了。
但这话是季家老太君说的,她也不敢反驳,只得把指甲扣进掌心肉里。
七点多,季司晨姗姗来迟。
进客厅,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宋羡鱼垂眸微笑的一幕,女孩两颊落了碎发,更显轻柔秀美。
“司晨。”看见他,罗伊雪露出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因为没孩子,她是真心疼这个养子。
“抱歉,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季司晨温柔尔雅,配合那张英俊的面孔,很能俘虏女性的好感。
季老夫人也很喜欢这个大孙子,虽然……他曾经犯过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那是件你情我愿的错,不能怪他一人。
“你爷爷他们在楼上。”季老夫人说。
季司晨点头:“那我上去了。”
临走,他看了眼宋羡鱼。
宋羡鱼朝他微微一笑,礼貌却疏离。
晚饭七点半开始。
楼上的人都下来,看见季临渊的瞬间,宋羡鱼觉得自己像是海上随意漂泊的一叶小船,忽然看见了海岸线。
大户人家总会遗留很多旧俗,将之视为教养的一部分,比如食不言寝不语。
整个饭桌鸦雀无声,别说咀嚼声,就连汤勺与碗相碰都不发一声,几个小孩坐得规规矩矩,可见是被调教过的。
每个人都吃相优雅高贵,却也十分压抑。
宋羡鱼头一次觉得一顿饭时间这么漫长,她有点紧张,生怕出一丝错,因此没敢多吃。
手边忽然多了一碗排骨汤,排骨上的骨头都被剔了,只留了肉在碗里。
宋羡鱼扭头,对上季临渊深黑的视线,那里面温柔又宠爱。
季司晨也温柔,宋羡鱼却不觉得他的温柔有什么可贵之处,因为他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
季临渊的温柔却只对她,她觉得万分珍贵迷人。
排骨汤炖得很是清淡,宋羡鱼喝了一碗,季临渊正要帮她再盛一碗,宋羡鱼按住他的手摇头。
男人没勉强,给她夹了些清炒的蔬菜。
彼此都没有说话,情意在一举一动中流露,这一幕看在很多人眼里,有人欣慰有人不屑。
吃完饭,史雅兰第一个出声:“弄几牌再走吧,好久没摸牌了,手痒得不行。”
没几分钟,客厅里搭起来牌桌,哗啦啦的麻将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季临渊被季昌历叫走,一个十六七的小女孩坐到宋羡鱼旁边,“四表嫂你好,我叫景索索,谢谢你送我ipad,我超喜欢。”
宋羡鱼对上女孩单纯的眼神,微笑:“你喜欢就好。”
“你好厉害,我二姐花了好几年都没搞定四表哥,你一下子就搞定了……”景索索边说眼睛里边绽放出崇拜的光。
景献献没待到吃饭就先走了。
“……”宋羡鱼不知怎么接这话。
这时景纷纷过来拧住景索索的耳朵,“你缺心眼是不是?跟我回去!”
“疼疼疼!大姐疼!”
宋羡鱼:“……”
两人刚走,季楚荆走过来:“天气渐渐转凉,花匠把奶奶最喜欢的夜来香转进了室内,现在还开花呢,我们去瞧瞧?”
宋羡鱼跟她来到花房,却见花房内并无夜来香,宋羡鱼不解地望着季楚荆。
季楚荆随手摘了朵宋羡鱼叫不上名字的花,“我是想告诉你,不要轻信他人之言。”
宋羡鱼一怔,明白过来她在指之前季凝琼和罗伊雪以及史雅兰的话。
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季楚荆也笑:“好了,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从花房出来,季楚荆的丈夫已经带着两孩子在停车处等他们,宋羡鱼目送他们离开,夜的凉意袭来,她抱紧胳膊。
她站在阴影处,周边的庭院以及那幢洋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而她却被黑暗吞噬,只留一道黑色的孤寂剪影,与洋楼里传出的欢笑声那样格格不入。
“没想到你会和老四在一起。”身后冷不丁传来季司晨的声音。
宋羡鱼转身,浅笑着无所谓道:“不只是你,很多人没想到。”
“本来我还想……”季司晨温柔开口,却欲言又止,令人想入非非。
黑夜给他温柔的眉眼笼了一层郁色,忧郁的男人最能激发女性的母爱和柔肠。
宋羡鱼轻轻皱起眉,“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小鱼……”季司晨抓住她的手腕。
宋羡鱼心下一惊,刚要挣脱,手腕上的力道一轻,季临渊微笑着握着季司晨的手腕,嘴边的笑堪称春风和煦。
就在这份和煦里,季司晨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脸色发白。
季临渊不断收紧五指的力道。
季司晨疼得差点叫出来,生生咬牙忍住,耳边,是季临渊温润低沉的嗓音:“你先进去。”
宋羡鱼本来对季司晨印象一般般,刚才那一拉,把那一般般的印象都打破了。
正人君子,绝不会在明知一个女人即将结婚的情况下,做有亲密之嫌的举止。
宋羡鱼什么都没说,掉头走开。
等女孩的倩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季临渊眸色一变,风雨欲来:“大哥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说着,季临渊手下一个巧劲,季司晨手腕呈怪异姿势弯折,断骨般的疼顿时让他冷汗淋漓。
季司晨惨白着脸,咬牙切齿笑得阴恻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示人的温柔风度,“怎么,怕我像当年睡了程如晚那样,睡了你的心头肉?”
“呵,程如晚对你死心塌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上了,怀了我的种,你就没想过,你那心头肉肚子里的种或许也不是你的。”
季临渊冷冷地看着他:“你怕是好日子过够了。”
男人语气平缓,却让季司晨没由来心生胆颤。
说完那句,季临渊转身回屋,挺拔宽阔的背影很快融进那片光芒,季司晨隐在黑暗,阴鸷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怨恨。
本来他有坦荡光明的前途,尊崇荣耀是他,VINCI集团的偌大江山是他,乃至整个季家都会被他主宰,自从季临渊回来,一切就都变了。
他的眼神像露出尖牙的毒蛇,盯了季临渊消失的地方片刻,完好的那手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
“说了别再打电话给我,我不会帮你,也不会背叛他,你要是想告诉他当年是我给程如晚下药,才让你奸污了那个贱人,你就去告诉他,我无所谓。”林逾静的声音传来。
在那边挂电话之前,季司晨阴笑开口:“别急着挂电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
“我不想听。”林逾静不耐烦。
“你心上人要结婚了,你也不想听?”
林逾静再开口的声音明显震惊:“你说什么?”
她被调走之后,以前在集团内的心腹也被季临渊连根挖掉,总部的大小事她都不能及时收到消息,董事会近期的动静她自然不知情。
“你再说一遍!”林逾静激动得破了音。
季司晨笑了。
……
八点半,季临渊带宋羡鱼回去。
在车上,宋羡鱼数着红包,除了比季临渊年纪还小上几岁的季思源,几家长辈都给宋羡鱼包了红包。
老夫人包了十万,罗伊雪是六万,史雅兰和季仪各包五万。
宋羡鱼歪头靠着车窗,“这么多钱,明天我就去存起来。”
她心情不错,不是为这些红包,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的认同和接受。
“要不我明天请你吃晚饭吧,说起来他们是因为你才给我红包的。”宋羡鱼眼睛亮亮的,“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季临渊勾了勾唇。
宋羡鱼噘嘴,却掩不住笑意:“最讨厌这样的回答了。”说完觉得不妥,立马补救:“但不讨厌你。”
季临渊:“只是不讨厌?”
宋羡鱼没想到他还顺杆子往上爬,抿唇笑得羞涩,扭头看车外夜景:“还有一点点喜欢。”
然后,她就听见旁边传来男人愉悦的笑。
“……”忽然发现他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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