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科举沿袭明朝旧例,分为四个级别,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院试,在就近的府、州、县里参加考试,由省里的学政统一安排考试,录取者为“生员”,入府、县的官学,就是俗称的秀才。秀才就算是有了功名,不再是布衣百姓,见了县官,也不用跪拜。
乡试,则在省府举行,由朝廷钦点主考官同副主考官下去监考。录取者为“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举人就能被称为“老爷”了,同县官可以寻常论交。成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要是舍得花钱,举人可以直接补七品官。
按照规矩,必须要取得秀才同监生资格,才能参加乡试。秀才是必须在原籍考试,监生同贡生的话,则可以不受籍贯限制,赴京城应试。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其他像遇到皇家有喜庆之事加的科举考试,称为恩科。
乡试的第二年,就是会试之期。
会试在京城举行,各省的举人同国子监监生都可以参加,考生人数在五百到六百左右。通常取百十人,考上者为“贡生”,第一名为“会元”。
会试过后,便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个却没有落榜那么一说了,只是在贡生中从新排名次,一甲、二甲、三甲。一甲为“进士及第”、二甲榜单上为“进士出身”、三甲榜单上为“同进士出身”。
一甲取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直接授官。二甲同三甲榜单上的,则通过考试,有的授官,有的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后,考试成绩合格再授官。
京城这边,乡试同会试的地点都是一处,就是崇文门内的“贡院”。
这边的贡院始建于明永乐年间,原是木板搭建的棚子,后来发生过几次贡院着火烧死举人或者焚毁试卷的事后,进行了改造,成了砖木结构。
因这边同时是乡试同会试的考场,所以号房有九千多间,可以同时容纳九千多士子同时应试。
十八曰凌晨,曹颙便起来了。
他还真有几分送学生去应考的家长的感觉,心中不自觉将古代的科举同几百年后的应试教育联系到一起。要是对照科举考试的四级,好像有点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院的感觉。这乡试,感觉就同几百年后的高考很是相似。
贡院那边,要在卯初(早上五点)入场,这中间还有考前的检查,所以需要早些过去。
芍院这边,兆佳氏已经使人预备了装满了吃食同水的竹篮,还有两个马桶。早点也使人预备好了,还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做了一盘琥珀核桃。
这还是古时传下的习俗,应试试子多吃核桃,认为核桃能补脑。
曹硕同曹项也起身了,两人都换了半新不旧的单衣裳,过来同母亲辞行。见曹颙同初瑜也在,两人都躬身给哥哥嫂子见礼。
兆佳氏往曹硕身上摸了一把,道:“这衣裳也不抵寒,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还是叫人换两套厚衣服,就是脏了两套新衣服又能如何,到底身子要紧?”
曹硕的眼圈有些发黑,看来是昨晚没歇好。听兆佳这般说,他小声回道:“母亲,考场里不让穿夹衣,要是夹衣的话,也得拆了开来。儿子穿了两件单衣,不会冷着。”
兆佳氏听,不由“啧啧”两声,道:“这哪里是去考试,真真是遭罪去了。快点吃了早饭,让你们哥哥送你们过去吧!”
曹硕同曹项应了,却不好就坐,请众人也坐。
曹颙道:“我同你嫂子方才吃过了,你们两个快吃吧。还不晓得要排队多久,咱们也早些过去稳当。”
兆佳氏也道:“这大半夜的,我哪里吃得下?你们两个倒是要多吃些,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写字儿。”
曹硕同曹项这才坐了,默默地吃了早饭。
等两兄弟吃完,曹颂打着哈欠进来,见这边已经收拾好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这才丑初(凌晨两点),是不是早了些?”
兆佳氏道:“赶早不赶晚,这哪里是能耽搁的?”
曹颙见曹硕他们兄弟用完早饭,便道:“既是吃完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芍院,兆佳氏同初瑜亲自送到二门外。兆佳氏少不得又嘱咐再三,却是多叫兄弟两个彼此照应,好生保重身子,考试的事反而没再提及。
到了前院,庄先生也起了。
自打去年五月,曹硕同曹项两兄弟入京后,庄先生也算是给他们当了半个夫子。如今学生下场,他少不得也要出来送送。嘱咐了几句考场上的避字什么的,都是之前说过的。
兄弟们都垂手听了,庄先生还要亲自送到贡院。曹颙因他上了年岁,这两年畏寒,便拦下,没有让他折腾。
因是半夜三更的,曹颙便没有叫人备马,而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兄弟四个坐了两辆马车,曹硕同曹项的书童提了装了笔墨纸砚同吃食的篮子坐了一辆马车。魏黑同郑虎带着十多个长随护卫在后。
马车前挂着灯笼领路,一行人往崇文门去了。
曹家到贡院的距离却不近,还好因天还没亮,路上没人,这马车也能跑起来。偶尔在路过遇到车马,也都是往贡院方向去的。
距离贡院还有半条街时,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到处是人头涌动,马车已经无法赶上前去。
曹颙同弟弟们都下了马车,留了两个人在这边看马车,其他人提了东西跟着往里走。
到处都是送士子下场的亲朋好友,耳边传来的都是些“榜上有名”的吉祥话。
虽说都是乡试,但是顺天府乡试因监生可以不限籍贯参加,所以人数足有一两千人。这些人中,却只能取百余名,说起来想要榜上有名实不容易。
待了贡院前,这边点了无数的火把同灯笼,亮堂堂的。在灯光映照下,就见高高耸立的贡院大门正中上,悬着墨字匾,上面书着“贡院”二字。
在大门东西两侧,各修建一面牌坊,东边的牌坊上书着“明经取士”,西边的牌坊上书着“为国求贤”。
大门外为东、西辕门,送士子的亲朋只能到辕门外。辕门内,有兵丁把手,士子们提着篮子排队,要依次检查,才能下场。
曹颙他们来得不算晚,却也不算早,已经有士子进辕门了。
曹颙想起一件科举旧闻来,道是前朝有个才子,因书童误将一本书籍装进篮子中,在检查时被认定为作弊,禁了三场,十余年来才允再考。因此,他也不由婆妈起来,对曹硕同曹项道:“先别着急进去,将篮子里的东西再仔细检查了。带着笔迹的纸,一张也别混进去,这可不是闹着完的。”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到了这贡院跟前,都是屏气凝神,脸上带着几分肃穆。
听了曹颙的话,兄弟两个从书童手中接过竹篮,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挨个看了。
这时,就见辕门里有人披头散发地呼喊道:“冤枉!”
声音分外凄惨,旁边几个检查的官爷却是如狼似虎的模样,将那人拉到一边。
曹颙他们几个还诧异着,就听有人低声道:“发辫里塞了小抄进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唬得脸都白了,曹硕转过头,低声问道:“大哥,辫子用检查么?”
曹颙哭笑不得,道:“你们慌什么?做不作弊的,自己个儿心里还没有数?我叫检查携带的物事儿,也是怕因粗心带了书或者写字儿的纸。”说着,他又将兄弟两个打量了,单衣、单鞋的,应该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时辰差不多,曹颙从怀里摸出几个鼻烟壶来,看着花色不同,一人给了两个,道:“玻璃的装得是薄荷油,玉的装的是鼻烟。薄荷油往水里道些,剩下的同鼻烟倒到衣襟上,要是答题时,觉得脑子沉了,就拿衣襟用用。虽说挥发的快,说不得也能管些用。”
曹硕同曹项双手接过,按照曹颙所说,拧开鼻烟壶,往水壶里洒了几滴薄荷,剩下的倒到衣襟上。
一时之间,薄荷的味道挥散开了,也使得人头脑清明几分。
曹硕同曹项自己提了竹篮,跟两位兄长别过,往辕门去了。
曹颂见了曹颙的细心,生出几分愧疚来,道:“都劳烦哥哥了,我都不省得还要预备这个。”
曹颙笑道:“许是我多余,这个事夏天用的东西。如今已经过了中秋,秋高气爽的,未必用得上这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两个小的就算是心里紧张,拿这个东西嗅一嗅说不定也安稳了。”
曹硕同曹项之前排了不少士子,两人排着队尾,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检查处。
曹颙同曹颂便没有走,而是等着辕门外,寻思等他们下场再说。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表弟?”
曹颙因看着前面,刚开始还没在意。直到后边有有人喊了一声,他才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傅鼐的长子昌龄。
昌龄穿着半新不旧的单衣,带着两个提着竹篮的长随,正是应试举子的装扮。
曹颙带着几分诧异,道:“表哥也来应试?”
昌龄笑着点点头,道:“吃了几年兵饭,对武职却是有些腻歪了,想寻个正牌子出身。”
富察家是满洲大刑,傅鼐如今也做了正二品的副都统,昌龄自己也做了正五品的武职,如今却是重新参加乡试。这番魄力,使得曹颙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昌龄看了看曹颙旁边的曹颂,道:“表弟是送兄弟来应试?不是听说这些曰子正补差事么,怎么又走科举了?”
曹颙指了指排在队伍的曹硕同曹项道:“是我家老三同老四两个,他们今年第一次下场了!”
昌龄晓得曹颙有几个堂弟,但是除了眼前这个到了弱冠年纪,其他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听说是那两个小的应试,他倒是有些意外,道:“是他们两个,年纪甚轻啊,这个岁数的学子多在学堂求学!”
曹颙笑道:“左右还小,不过是来张长见识罢了!”
因士子们都去排队待检去了,昌龄同曹颙寒暄两句,便也进了辕门。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临检。
那几个检查的差使,将两人从头到尾搜身,鞋子也叫他们脱了。最后,他们还蹲下来捻了捻袜子,见是单层的才起身。竹篮里的东西也逐一翻过,却是没什么私带,才叫两人过去。
曹颙同曹颂在这边看着,已经是松了口气。曹硕同曹项两个检查完,转过身来,见哥哥们还在,冲他们挥挥手,才进了考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