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放下挡帘，扭回头就对上了戚尧平静温柔的目光。
她已经摘下了面具，换好了衣服。
戚尧的身高并不矮小，可江宁的大褂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长了。
为了腾起大褂，戚尧蹬上了一双足够高的高跟鞋，整个人几乎能和江宁直接平视。
“不好看吧？我还是太矮了，”戚尧轻轻勾一下嘴角，架起两条手臂，向两边扯了扯腰身的衣料，“你也有点太瘦了！”
除了过长以外，戚尧穿上江宁的大褂，倒是完全不显得肥大，只像是宽松些的长裙。
他该不会有些营养不良吧？戚尧想。
抬眼又看到江宁鼻头的微红，戚尧忍不住笑笑：
“身为一个男人，要想看到你这么感动的时候，可真不容易！”
江宁愣了愣，随即笑得一脸羞涩。
戚尧盯着他慢慢晕开红色的耳垂，只觉得心里柔软温暖到一塌糊涂。
其实，算算他们的年纪，江宁也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罢了！
他原本......真的不必经受这么多苦难的......
戚尧突然，就很想拨通那个许久不曾拨通的电话，跟那个像是久远未见的人说上几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说......请你放过江宁......
可遗憾的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所有人都是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有些时候，别说是做过的事情，就算是计划着将要做的事情，都需要堵上一切去承担责任。
直到今时今日，戚尧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一直站在江宁身边，给他自己能给予的一切支持......
江宁望着戚尧良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原本有些话想对你说的，”江宁一脸遗憾，“没想到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果然老天都不想让我开口啊......”
是觉得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和戚尧相配吧！江宁抿了下唇，苦笑一下。
戚尧的视线紧锁着江宁眼中的涟漪，半晌，戚尧忽而就笑了。
冰雪消融，万物回春。
“江宁，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们......不如试试在一起？”
江宁的心狠狠一颤。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以至于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颤着声音问上一句：
“你说什么？”
戚尧的眉心不自觉地跳了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红了起来。
一旁早已尴尬不已的张继业实在是再待不下去，轻轻咳了咳，向外面踱了几步，停在江宁旁边压低声音：
“她问你，你要不要跟她在一起！”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撩开挡帘快步走了出去。
只剩下两个人的后台气氛，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尴尬的感觉。
江宁没说话，因为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突然到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戚尧，也是喜欢他的吗？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应该不会是可怜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戚尧，突然就在某一个瞬间抬眼，温柔的对上江宁的视线。
“想问我为什么吗？可是江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几次想要跟我说的，都是这个吧？”
江宁：“......”
戚尧笑笑：“第一，我没有可怜你；第二，也不是一时冲动，不会后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所以一点都不突然。
认识你之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也出现过很多复杂的情绪，考虑过的事情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会一个人过下去，至少在没有完成我想完成的事情之前会一个人过下去。
我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和处理一些事情，师父走了以后，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可是我遇到了你，师父走后，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江宁，我......”
戚尧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停在了似是思虑的地方。
有些事情，有些字眼对于戚尧而言过于沉重，也过于神圣。
她不知道从今以后会怎么样，会发生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资格一直站在江宁的身边。
可是戚尧知道一点，那就是她所说的这件事情，同样是江宁这些日子以来的心事。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江宁接连不停的被打断、连续不断的自我怀疑，所有这一切，戚尧全都知道。
她想，他一定是很难开口的，所以，她愿意替他先开这个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爱或是喜欢，也不知道自己爱的有多深，可她无比确信一点——
此时此刻，未来时刻，也许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和江宁，都将是彼此最最重要的依靠......
江宁看到了，戚尧的眼睛有些意料之外的湿润。
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江宁的心底却是暗潮汹涌。
戚尧说的，没说的，全都在江宁的脑海中快速翻涌。
他想起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戚尧因他而彻底改变的生活、因他而不安焦灼的情绪......
甚至是现在，一定是因为看穿了他不安的情绪，他比想象中更加漫长的自我怀疑，戚尧才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先于他开口说出他的心事......
戚尧这样的姑娘，原本该像个骄傲美丽的公主一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一个浪漫非凡的地方，被真心实意的表白，让所有人羡慕嫉妒，又或是祝福的......
江宁的心，一瞬间就像是硕大的石块一样狠狠坠落谷底。
不该是这样的......
他突然就意识到，之前想要开口表白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一个幼稚到甚至需要让戚尧来为他担心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对戚尧表白？请她答应做自己的姑娘？
江宁的心，狠狠一痛。
他慢慢抬起手，轻轻贴上戚尧的指尖。
男人偏高的体温，和姑娘独有的温凉体温相触，一瞬间让江宁的心狂跳不止。
“尧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请你相信我，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我都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
还有就是，我会给自己一个期限，现在少了你的，总有一天我要全部补给你！如果补不了......我......”
戚尧轻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别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都是，没有什么退路，开始了，就不能停下。”
包括艺术，包括情感，又有哪一件事情不是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有观众叫好唤人的声音传来。
张继业在挡帘外小声咳了咳，“到时间了！”
戚尧的心跳一紧，她抬手时加重力气，主动回握住了江宁的手。
“希望这次，我真能帮上你的忙！”戚尧笑着，眼底湿润散去，温柔渐盛。
挡帘被从内掀开，演员带着笑缓步走出来，观众席里瞬间惊呼一片。
“女的？女演员？”
“真不是东子嘿！是刚才进门那姑娘吗？这面具还戴着呢？”
“天！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姑娘说相声，能行吗？”
“东子怎么没来？不会跟那叛徒一起走了吧......”
张继业退回到挡帘后，掏出手机一遍遍再次拨打起东子的手机。
好一会儿，听筒内总算有了风音。
铃响几声，东子接起电话，声音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去园子堵门儿了？网上都有视频了！我还以为今天不开场......别着急我这就回去！”
台上，江宁和戚尧已经行礼开场。
“小字辈相声演员，江宁，”
“戈儿，”
“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