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悲喜并不相通。
陈媛的失望,凝结成巨大的一座阴影,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母妃说的话,让她在宫里乖巧点,听话点,懂事点,要多和皇上还有太子亲近,要让皇上和小太子喜欢她。
陈媛还小,并不懂得母妃的意思,也不懂母妃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离开她。
陈媛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对面的皇兄。
皇兄刚刚放下筷子,面前白色的瓷盘里堆放着干净整齐的鱼骨。
大鱼的鱼刺大而坚硬,被皇兄摆放在瓷盘的一边,小鱼的刺细软且多,也不知道皇兄怎么吃的,每条小鱼的鱼骨都是整整齐齐地。
陈媛试着夹了一条还没有她巴掌长的小鱼,刚准备放进碗中,一旁的小桌子忙过来:“公主,这鱼刺多,奴才给您挑一挑。”
看着小桌子有些笨拙地拿了筷子分离鱼肉,又将鱼肉一点一点拨开,找出里面的鱼刺。
看着一堆乱糟糟的鱼肉,陈媛突然不想吃了。
她好像看见皇兄夹一条小鱼进嘴,一抿鱼骨就连着鱼头被完整地夹了出来。
而不是像小桌子这样,那一双筷子在鱼肉里来回翻找。
见陈媛皱眉,陆飖歌指了指鱼碗里的虾:“小桌子,你把那虾夹给公主吃,鱼就别给她吃了,有刺。”
听陆飖歌这么说,陈媛和小桌子都如释重负。
陈媛是觉得终于不用吃那团鱼肉而高兴,小桌子则是因为宫里从来没有这种小鱼出现,他就算再会挑刺,也没挑过这么小而且软的鱼刺。
小桌子忙夹了碗里的一只大虾出来,仔细剥了磕放进了陈媛面前的小碗里:“公主,吃虾,这虾一看就很鲜美。”
陈媛皱眉,看着小碗里被小桌子剥得坑坑洼洼的虾仁,想拒绝却不敢。
“自己剥吧。”陆飖歌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只还算不小的河虾放在陈媛面前的小碗里,“自己剥吃起来才有味。”
陈媛看着对面给她夹虾的哥哥,感觉有些许陌生。
哥哥是因为喜欢她,才给她夹虾的吗?
陈媛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只低头默默地将皇兄夹的虾给剥吃了,而小桌子剥的虾却碰都没碰。
有了陆飖歌夹虾,小桌子忙退出去洗手。
他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安乐公主吃饭不用他伺候了。
在宫里这事常见,小太子吃饭也是,除了一些小太子不适合吃的东西,皇上会让人拿开,其余的东西都是小太子自己吃。
皇上说,这叫自主进食。
陈媛吃了一只河虾,又喝了小半碗鱼汤,胃口开了不少。
这乡下的饭菜虽然没有宫里的丰富,可是没有那么多规矩,让她心情轻松了不少。
陈媛吃了一小碗饭,喝了半碗汤,还吃了两筷子青菜和豆腐,就放下了筷子,小声道:“皇兄,我吃饱了。”.??m
“唔。”
陆飖歌点头,“吃饱了去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出发去东阳郡。”
东阳郡?
陈媛不解地抬头,是她知道的那个地方吗?父王建的皇陵就在东阳郡,母妃曾经说过。
不过,当时母妃说的话陈媛不敢说。母妃说父王是傻b,皇陵不建在京城,偏要建去东阳郡那个鸟不拉屎的乡下。
想到自己要和皇兄一起去连鸟都不拉屎的皇陵,陈媛就有些胆怯。
要不,她还是回去吧。
回去和小太子侄子玩,还有太后和皇嫂,虽然平日里她和太后皇嫂都不算亲近,却因为宫里孩子少的缘故,太后和皇嫂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对比过舅舅那张丑恶的嘴脸,陈媛此刻简直是归心似箭。
外面冷,吃的不好,睡的也不舒服,她想回皇宫,再也不出来了。
“皇兄,我,我可以回去吗?”
陈媛不敢说自己不想去皇陵,又怕哥哥问,她慌忙解释道,“我想母后皇嫂还有太子了,还有,还有小侄女。”
小丫头脸涨得通红,生怕面前的皇兄不答应,紧张的背脊都挺直了。
“你要回去就回去吧。”
陆飖歌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让平九送你。”
就算陈媛没提出回去,陆飖歌也没打算一直带着她。她带陈媛出来,就是让她见见宋家人好死心。
陆青鸾在陆家,陆飖歌自然是一直找人盯着蒋家坝的宋家。宋家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陆飖歌一清二楚,但是她知道不让陈媛看看,她肯定会在心里惦记。
还不如让她看看,也好回皇宫安心地做她的公主,好好陪着行儿鸣儿。
宫里的孩子还是太少,陆飖歌不想让陈媛成为陈鹿行兄妹的任何一个意外。
陈媛跟着平九回京城,陆飖歌要去东阳郡。他们来的时候乘车,回去的时候陆飖歌却决定乘船。
陆飖歌派人看过洪湖的水,蒋家坝往南阳这一片,不知道是因为气候原因还是比京城那边暖和,湖面的冰层结的病不厚实,水波荡漾,能看见许多的碎冰在水中流动。
小新庄的船在两天前就去过南阳,据说,从蒋家坝到南阳一路都畅通无阻,就是再往南,淮河的冰层好似就要结的厚实些,除非有大船破冰,不然是没人在江面上行船的。
洪湖能行船,陆飖歌自然不想坐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上许久。
兄妹俩先一起到南阳,然后陆飖歌下船去东阳郡,陈媛直接坐船回京城。
许是因为要回京城,陈媛性子活泼了不少。
她想看船行过后的流水,又怕冷,就找了锦被锅在身上,让平九在后面拉着。
这样,她既能探头看到外面船行过后的水浪,也不怕冷,更不怕自己一不小心从船舷旁翻出去掉进冰冷的湖里。
到了南阳,陈媛继续乘船往南,如果运气好,一路冰层都是洪湖这种,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坐船到京城。
如果往南的冰层厚实,陈媛只能找地方换车,再往京城去。
南阳码头,陆飖歌带着几个侍卫太监下船,目送陈媛的大船远去,才缓缓踏上马车的石阶往城里去。
等陆飖歌走远,码头背风处,慢慢站出一个人。
这人穿着厚实的棉衣,一只袖子松松地垂下,看上去空空荡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