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好。”李昭拱手,向她行了一礼。
“你知道……知道平郎他去哪儿了吗?”柳夫人几步走到李昭跟前,沉声道:“我这几日在调粮,没来得及去管他,怎料一得了闲,却找不到他人了。”
李昭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总不能说,知道,我亲手放他走的,和那个王姨娘一起。
但不说话也不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李昭垂眸,解释道:“其实柳夫人可以适当放手的,靳一平已经二十有四,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柳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平郎是我的弟弟。”柳夫人单手捏着袖摆抬于身前,一字一句地说:“我与他相依为命,他能长到这么大,是我费尽心血得来的成果,他凭什么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自己选择所谓的路?”
此时的柳夫人是绝望的,连声音都在颤抖。
可她能做的太少。
对着李昭这个陌生人吐露激烈的情绪,已经是她身为柳家夫人能做的最任性的事了。
“柳夫人……”李昭伸手握住柳夫人的手,以温和的眼神与她对视,嘴里说道:“我不知道你与靳一平之间的羁绊有多深,但他的确有了自己的选择,且希望你这个姐姐能在没有他的时候,也依旧幸福。”
后一句,自然是李昭胡扯的。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柳夫人神伤。
靳一平那小子一心只有王月儿,全然忘了柳夫人这个姐姐,哪里会说什么希望柳夫人幸福的话?
尽管柳夫人看上去很是执拗,但在李昭眼里,柳夫人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所以靳一平这事做得不道义,连告别都没有。
“所以,他是真的跟着王月儿跑了?”柳夫人眼神一暗,抽回手,阴沉地问。
李昭点头。
柳夫人掐了一下手腕,咬牙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小蹄子惹的祸!她当初进门时,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宜室宜家之人,如今竟迷惑了平郎,裹胁着他跑了!”
“柳夫人留他又能怎样呢?”李昭问。
“留他,时间一长,他自然能忘了那个小蹄子。”柳夫人恨恨道。
李昭无奈扶额,好声好气地说:“柳夫人,靳一平和王月儿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我们暂且不论,但就我来看,靳一平对王月儿是忠贞不渝的,他愿意为了王月儿做任何事。”
甚至李昭怀疑,在靳一平的心里,王月儿都可能已经超过了柳夫人的地位。
“那我弟弟!”柳夫人强调。
“是,他是你弟弟。”李昭轻出一口浊气,不甚无奈地说道:“但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将他当做三岁小孩儿不是?他长大了,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去处,你总不能一辈子拘着他在身边。”
柳夫人却不答应,仗着自己给叙州城调来了粮食一事,强逼着李昭派人帮她去追靳一平。
李昭拗不过她,只能与裴少宴商量着,拨一队人给她,让她领着出城追人。
可靳一平早就离开了叙州,柳夫人这会儿就算是不眠不休地追,也不可能追上。跟着柳夫人出城的侍卫回报说,柳夫人气急败坏地一路追赶,什么也没看到,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返回叙州。
与此同时,天子点的叙州新刺史,已经在路上了。
长孙逸箜则被鹏生和不扶亲自押送进盛都。
既然新刺史即将抵达,李昭等人也就不再多留,收拾了东西,装备车马,于三天后踏上了前往盛都的路。
彼时叙州城一片安定,百姓们尚不知道刺史府即将迎来新主人,但却对自己变得安宁的生活有所感悟,愈发敬爱叙州刺史了些。
李昭他们不清楚这些,即便知道了,也只会付之一笑。
马车一路驰骋,驶上了官道。
徐童儿也在车上。
大约是经历了几次险境,出生入死,徐童儿竟是老实了许多,一路上不哭不闹,甚至吃喝都跟着侍卫们一起,并不如从前那般讲究。
是好事。
李昭看她那么听话,对她的耐心也多了些,一路还与她一起学那些从她父亲医馆里拿来的医书。
江湖门派的刺杀就像问着味儿了的蜜蜂。
尽管李昭和裴少宴已经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大路,但那些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杀手还是一拨接一拨地袭来,且越靠近盛都,越频繁。
好在李昭足够应付。
没有不扶和鹏生的护持,李昭一人一刀,反倒是越战越勇。
好在……
进盛都的前一夜,杀手们突然间偃旗息鼓了。
只是,似乎并不是杀手们放弃了,而是被某人给拦了下来。
这个某人,是李昭和裴少宴都不太想看到的人。
“怎么,不欢迎我?”千岁雁笑眯眯地扭着腰肢走向马车,瞧见李昭后,半眯着眼睛撅了下嘴巴,说道:“那些虫子可是我帮你们按下的,不然……你们这最后的几十里路,只怕有狗难的。”
“我还得谢谢你?”李昭翻了个白眼,伸手搭在车窗上,冷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路跟着我们,我们的消息都是你传出去的。”
裴少宴一直说,车队后头跟了人。
侍卫们几次故意去反清身后,却总没找到人,唯独李昭夜里出去一趟,还依稀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显然就是千岁雁。
“呀,被发现了。”千岁雁状似夸张地抬手掩唇。
“我劝你还是别跟着我们了。”裴少宴警告道:“等进了盛都,雷火门的势力可不管用了,你再想如现在这般如鱼得水,很难。”
结果千岁雁很是自来熟地搭在马车檐上,翻身坐在了马车顶部。
尔后,她用赤着的足踢了踢马车顶,侧身俯视,说:“我为什么要如鱼得水?你们押送黄金入盛都,我又不抢,不过是想跟着看热闹罢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昭蹙眉问。
“凑热闹也不行?”千岁雁反问。
两人视线交汇。
李昭只觉得千岁雁那视线如滑腻腻的蛇一般,缠绕在自己身上,怎么都甩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