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门子是和黄衣僧人在屋里说话,门窗紧闭,声音很小,王蠡也只能勉强听到,可不知小青用了什么手段,将这段话录了下来。
王蠡豁出去了,义正言辞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金陵城里,竟有这等丑恶之处,败坏了佛门名声,也坏了朝廷风纪,罪无可赦,学生请诸位父老将满寺僧人与助纣为虐的闽东吕家扭送官府,明正典刑,以正纲纪!”
王蠡并没有提起那些女子遭受的非人折磨,只让人以为大报恩寺就是个寻常银窟。
他敢肯定,在场的宾客中,必有不止一个享用过血丹,要是把这事兜出来,自己与那些女子都会面临残酷的打击报复。
自己倒也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那些女子毫无还手之力。
说到底,虽然爆更大的黑料可以引发更加强烈的轰动效应,但他不是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之流,并不愿意伤及无辜。
场中气氛凝滞下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呜呜呜~~”
众女掩着脸,低声抽泣,有泪水从指缝滑落。
“诶?我认得这小子,他是个五级书院的学子,童生试中,连斩两名一级书院的读书种子晋阶童生,果然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呐!”
突然有人认出了王蠡。
“哎~~”
薛姨妈看了眼那群女子,目中现出了怜悯之色,叹了口气,便轻声赞道:“此子倒是好胆色,将来也许能成大器呢!”
“不过是条莽汉罢了,今日之事看似快活,却是得罪了整个金陵官场,此人真是傻,大好前程全废了,对了,我们家捐的银子该要回来吧?”
薛蟠听到自己的亲妈称赞王蠡,心里很不舒服,沉着脸道。
“哥,不急的,先看看那些捐了四五千两的!”
宝钗摆了摆玉手,美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王蠡。
“诶,这小子的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的。”
贾府阵营,邢夫人拧着眉心,冥思苦想。
鸳鸯道:“大太太,日前琏二奶奶拿过来几块香皂,给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和东府那边的太太先用一下,我当时听着,似乎说是王善保家的远房亲戚……叫王蠡做的,一两银子一块,莫不就是此人?”
贾府一众人,纷纷移目,看向王蠡。
贾母也是面色阴的可怕,手指紧紧捏着龙头拐杖,青筋毕现。
是的,别人被骗了银子倒也罢了,可她贾家是什么人家?
八公啊!
却是不在那如数奉还之列,摆明是被当作肥羊宰的,简直是越想越气!
“你大报恩寺好大的胃口,呵呵,三七分帐,好一个三七分帐啊,这银子来的比他娘的喝水都快!”
终于有人发难。
“大报恩寺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女娼男盗,这等银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不,不,是那小子污蔑鄙寺!”
黄衣僧人失了方寸,连连摆着手大叫。
“诶?这声音……”
“对啊,不就是玄慈大师吗?”
“好哇,看他这肥头大耳样,就不是个好东西!”
本来就有人怀疑,这一开口说话,两相对比,坐实了录音中的一个,正是张罗里外的黄衣僧人,也是大报恩寺未来的主持玄慈!
满寺僧人心惊胆战,就如天塌了似的,尤其是那两个捧着功德箱的小沙弥,箱子里一张张银票,已然变成了阎王爷的传票。
一名灰衣老僧,目光凌厉起来,看着王蠡,另一名灰衣老僧,向他略微摇头。
事已至此,杀了王蠡也没用,大报恩寺已经没法挽救了,必须要舍弃。
两个老僧同时后退,诡异的是,全寺那么人,竟没谁注意到他们,只有小青眼皮微抬,不过并没有阻拦。
王蠡又伸手一指:“这另一个,便是贾大人身边的门子!”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那小子故意陷害我!”
门子汗流浃背,急声分辩。
可是不说话还好,这一说,确实与录音中的另一个声音较为相似,陆陆续续有目光投了过去,也有小声议论。
“居然是贾大人,他高官厚禄,又是正牌进士,听说与荣国府的政老爷相交莫逆,有大好的前程,怎么敢做这种事?”
“嘿嘿,贾大人之前被罢过一次官,就是因为贪腐,狗改不了吃屎呗!”
“不错,那门子是他的亲信,屁股上沾了屎,他能擦的干净?”
贾雨村听着议论,脸色难看之极,搞不好就要栽了,一个官员,一次贪腐还好说,连着两次贪腐,并且是勾结佛门骗取善信钱财,掠劫良家女子供其银乐,性质更加恶劣,这是永远也翻不了身啊。
不禁眼里杀机闪烁,他恨不得把坏他事的王蠡和小青剥皮抽筋!
但是眼下,还是把自己开脱出去才是要紧,当即大怒道:“你这狗奴才,居然背着本官做出这种事情,该当何罪?”
“扑通!”
门子跪了下来,磕着头大声道:“是小的糊涂了,受了大报恩寺与闽东吕家的引诱,害的老爷被人污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众人目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其实谁都不傻,没有贾雨村的授意,一个看大门的,敢玩这么大?
这可不是几千几百两,大半个金陵城的乡绅富户都被请来了,没有一百万两,也有个七八十万!
只是事情尚未明朗,没有谁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当面指责贾雨村。
王蠡目光微沉,有门子担下罪名,怕是扳不倒贾雨村了,毕竟贾雨正是官运享通之时,就算得罪了贾府,但未来还会受王子腾的器重,一步登天,不禁暗道了声可惜。
“你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不向官府汇报,反私自行事?”
这时,江宁县令气急败坏的向王蠡咆哮。
众人暗暗摇头,只怕这位的前程要毁了。
贾雨村是府台,并不具体分管县里的事务,如果操作的好,或有可能将自己摘出去,罪名可以全部推给门子,最多领个不察之罪,上面要有人为他说话,无非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就过去了。
可这位是江宁县的老父母,出这么大的事,洗都没法洗,大概率就地革职,永不述用。
再要是查出,他也是如数奉还的那些人之一,只怕还得另立罪名。
毕竟有话说的好,不上秤,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骗捐的影响极其恶劣,得罪的是满城乡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