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边郡一带,有一千轻骑沿着崎岖的小道,悄无声息地向着京都进发。
他们不去走官府修整过的平坦路面,反而专门拣着那些隐藏在幽深密林、草丛深处的羊肠小道,原因无他,只为保密。
领头的是一名叫做江川治郎的将领,他身世清白,历年攀升,平日里所做的事情,向来没有半点出格之处,他如今正值壮年,气血旺盛,前不久,在天皇陛下的擢升名单之中,他名字也占据了小小一席,按理来说,他即将成为亲身领兵千余骁骑的大将,可就在前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都的密函,令他秘密领军,在京都西面扎营。
虽然说自己的前途本来已经一片光明,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但是江川治郎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只因那封密函上,盖着鲜红色的龙胆纹印章。
这趟出行,毫无征兆,源氏家族中的精锐,可谓是倾巢出动,只要是稍有些阴阳术修为的人,都被编入了这趟行伍之中。
按理来说,秘密领兵入京都,是要被以谋反之罪斩下头颅的,可江川治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后果,他只是按着源赖光的命令,将这位源氏的少主人所要的东西带到京都去。
他只知道一件事,若是这次事成了,将彻底打破眼下人与鬼同行的局面,人类的旗帜,会立于鬼神之上。
与此同时,在距离京都算不得遥远的平城京一带,也有一支将近千人的骑兵,开始朝着京都缓缓行进,只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却是一个看上去大约能有三十岁的女人。
她骑着最俊俏的马儿,走在队伍最前头,妖娆地像是出云一带卖肉卖笑的名妓,举手抬足都是勾搭人的妩媚,若是偶尔有过往的男子向她投去带有颜色的目光,她非但不会恼火,反而会对男子抛出一个媚眼。
大多男子在她的媚眼攻势之下,只会低下头来,匆匆地继续赶路,而那少数几个胆子大的,敢与她对视一番的,她都是随着心情上下打量一番,若是这男子长得俊俏些,指不定她就会挥挥手,让手下的一群家伙们上去将他抢来,当做自己今晚的情郎。
她是强盗出生,出生时就只有母亲一人陪着她,至于她的父亲,不好意思,男性的强盗太多了,若是用滴血认亲的方法去找,恐怕她小小身子里的血液根本就不够用的。
不过那些强盗们对她倒是很好,自从她小的时候,强盗们出门烧杀抢掠的时候,便会将她捎带上,这也使她骨子里有着十足的草莽气,也是这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了如今的她。
她是少数跳脱出平安时代礼仪框架的女子,她曾经立于马头之上,笑着问道身后的众匪:“为何男子可以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就不许我们女子拥有几个情郎?”
她一直没有名字,直到有一次,她领着一群匪徒出去打劫时,碰上了贺茂家的硬茬子,一群悍匪除了她以外,几乎都被那几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阴阳师斩杀殆尽。
那几名阴阳师只留下她一人,又让她加入了贺茂家,给她随意取了一个名字:“若菜”。
她在阴阳术一途上的天赋很是惊人,虽然说十几岁才开始学习,但她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便将贺茂家的阴阳术便学的有模有样了,即使是号称贺茂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贺茂光荣,也只是略微能够胜过她一筹罢了。
不过最近若菜的心情很不好,因为那个叫做贺茂结弦的年轻人不知道哪去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结弦啊结弦,你去哪了呢?可想死姐姐了!”
贺茂若菜坐在骏马之上,两腿用力地夹紧,望着天边那轮西斜的太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
“神子大人,那大岳丸的力量,当真如此强大?”
藤原家中,芦屋道满跪坐在方桌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是他手里的八尺琼勾玉厉害......”
酒吞瘫坐在道满的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藤原家仆人端上来的美酒。
“如果他拥有连您都制衡不了的力量的话,那么若是他想要掀起一场战争......恐怕将是一场浩劫啊!”
芦屋道满垂下眼帘,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一个海妖,跑到陆地上来干什么?”
酒吞随意地挥了挥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清在一旁靠墙坐着,低低地叹了口气。
虽然说酒吞看上去一副懒散的模样,但是他很容易地便能感受到,从酒吞骨子里传出来的那种失落与灰心。
这一战,挫伤了酒吞的锐气与自傲,也让他从神坛之上跌落了下来。
“挚友,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比较在意。”
酒吞将目光投向了沈清的方向:“和妖狐的约定,我担心恐怕没法完成了。”
“你先歇着去吧。”
沈清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具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毕竟那个东西,关系重大。”
“面具?”
芦屋道满插了一嘴:“您说的可是贺茂役君小角所铸造出的那张黑白假面?”
“嗯。”
沈清微微点头:“准确地说,是贺茂役君小角与奈落那个混蛋一起铸造出来的。”
“呃...”
芦屋道满神色古怪地笑了笑:“要是让奈落大人听到的您的话语,那么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已经打过他一顿了。”
沈清耸了耸肩。
“......”
芦屋道满摸了摸鼻子,又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您要那方黑色面具,是要干什么呢?”
“有人用返魂香与我交换,我承诺它,在十五天内,将那方黑色面具送给他。”
说话的是酒吞,已经喝了四碗清酒的他,此刻已经有些醉眼迷蒙。
“可那方面具,早就已经消失了啊!”
芦屋道满困惑地挠了挠头:“在贺茂役君小角身死之前,他自己亲手将那方面具分成了两半,白面留给了自己的子孙,黑面则是跟随着他,一起前往阴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