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酒吞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安静坐在他身旁的沈清,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挚友......我败了...”
沈清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说话的酒吞,他的脸上一片苦涩。
他从一旁拿过一个盛着清水的碗递给酒吞,让他润润嗓子,又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那个叫大岳丸的家伙,很强么?”
酒吞吃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将清水一口喝干,摇了摇头:“不是。”
“哦?”
沈清没有说话,只是戏谑地盯着酒吞,眼神中满是笑意。
酒吞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清的凝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他真的打不过我......”
“那这么说,你是被群攻了?”
沈清皱起眉头,感到有些奇怪。
于情于理来说,像是大岳丸这样的强大妖怪,都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对于来访者群起而攻之的做法,未免显得太不正常了。
“那也不是...”
酒吞挠了挠头,他的神色显得有些窘迫:“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
沈清眯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家伙,真的是好硬的嘴......
“但是他手里有八尺琼勾玉,所以我才打不赢他。”
酒吞摸了摸垂下的头发,又道:“那件攻击性的神器,能够召唤各种天象,他在自己的周身布下了密集的雷网与火焰,我光是穿过去就已经废了很大的一番力气......”
“你不是也能召唤天象么?”
沈清想起上次酒吞出手的场景,同样是伴随着天雷滚滚,按理来说,拥有操控天象的力量的人,是不会被天象所伤的。
“那是我堕妖之前的事情啦!”
酒吞挠了挠头:“在变成妖怪以后,虽然也能勉强控制天象,但那样的操控方法,有些类似于阴阳师的祈雨,不能随心所欲。”
沈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有人从他的身后推门走进。
“我说今日回来之后,看到藤原家的这间宅子怎么妖气森森的,原来是两位鬼王大驾!”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直衣的男子,他眉宇带笑,梳着一字髻,看上去应该是哪位贵族家的公子。
“你是什么人?”
沈清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股足矣威胁到自己的力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芦屋道满。”
男人席地坐在了沈清与酒吞的身旁,笑着回答。
“道满么?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啊!”
说话的是酒吞,他平视着身旁的这位男子,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长辈在与晚辈拉扯家常。
芦屋道满点了点头:“是啊,上次见到您的时候,您还是伊吹山的神子,现在却已经是坐镇丹波山的大妖怪了。”
“不是丹波山,是大江山。”
酒吞纠正了芦屋道满的话语,然后又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前些日子京都出了些变故,天皇陛下觉得晴明有些不太靠谱,便把我和妹妹两个人招到京都里来了。”
芦屋道满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也罢,今天上朝见到那帮贵族们的嘴脸,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灰吾那个丫头也来了么?那可真是一只缠人的尾巴啊!”
酒吞与道满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皆是仰天大笑。
“对了,神子大人,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芦屋道满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碧绿色的瓶子,从中挤出了些药膏,用手指轻轻沾了些,涂在了酒吞那张伤痕密布的脸上。
这个药膏很是神奇,凡是经过的地方,伤痕便会飞速地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让一旁坐着的沈清不由地目瞪口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疮药?
片刻之后,酒吞脸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了,仅有那几道尚未消去的红色印记依稀能够证明刚刚他确实是遍体鳞伤的。
当道满想要帮酒吞的上身上药时,却被他笑着拒绝了:“这样就好。”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身上的伤痕是哪里来的?这个世界上能够将您伤成这副模样的人,道满还真是想不出来一个!”
道满将瓶子重新收回袖中,又开始追溯起事情的真相来。
......
海国,铃鹿山上。
有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浪涌的岸边,已经很久很久,他就那样定定地立在那里,眺望着东面的另一块陆地。
“吾主,大岳丸。”
在天色将暗时,终于有人从他的身后,低低地呼唤了他。
“嗯。”
妖怪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海风肆意的吹着,在他的身后拍起一阵浪花。
“铃鹿御前大人想要见你。”
“直接让她过来就是了,我与她之间,何须这样生分?”
妖怪将脸上的半面黑色面具缓缓摘下,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却又有些恼火。
他都忘了,有多久没有见到铃鹿御前了?这个家伙,怎么忍得住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片海岛上这么久?
很久以前,铃鹿山还不叫铃鹿山,海上也没有国。
海上有两只妖,偶然碰到了一起,两人皆是好战之辈,在海面上酣战一番之后,互相敬服,于是约定要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建造属于海妖们的家。
他们聚拢海妖,建立房屋,以妖力开辟岛屿,虽然辛苦,但想到未来的景象,倒也乐在其中。
可当海国真正建成以后,铃鹿御前却挑了摞子,躲进了广袤无垠的大海里面,只留下了一块可以掌控天象的八尺琼勾玉给他。
他好气又好笑,便对外声称,海国之主是铃鹿御前,可实际上,他才是海国的掌权者。
“喂,你这家伙,真的要去海的那头?”
铃鹿御前冷淡的声音将大岳丸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他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女人,她一如从海国逃走时的样子,眉眼锋利却又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先把你的头发弄干吧!湿淋淋的,像什么样子?”
大岳丸指着铃鹿御前的头发,笑着数落她:“一别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舍得回来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