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趴在一张矮矮的桌子上,看着桌上雪白的小狐狸定定地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眼前的这只小家伙精神好像十分萎靡的样子,但是每当她伸手想要去触摸它的时候,却又会被它敏捷地避开。
而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在这个小家伙身上闻到了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可这样的一只小狐狸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呢?
她很不解,但也没有开口去打扰沈清——这个家伙自从回到藤原家以后,便神色凝重而且一言不发,每当有人和他说话时,他总是长吁短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烦死了烦死了,晴明那个家伙,这种事情憋在自己心里不行么?非得把我也拉过去交流,这下弄得我也心惶惶的。”
沈清在呆坐了许久以后,终于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然后走到了纸窗前面,看上去非常烦躁。
“到底是怎么了?”
樱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狐狸的身上移开,缓缓地开口问道。
沈清转过头望了樱一眼,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不要问的为好,这件事情我独自操心就够了。”
“告诉我。”
樱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波澜,却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
沈清微微思考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晴明那家伙在八咫镜里面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八咫镜?那个可以预知未来的镜子吗?”
“嗯。”
沈清点了点头:“不过这个东西,我寻思着应该和算命一样,都不带准的。”
“哦。”
樱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去看桌上的那只狐狸了。
沈清斜靠在纸窗跟前,思考了很久,然后才郑重地说道:“我去一趟大江山。”
“什么时候?”
“现在。”
看到樱从地上缓缓站起的动作,沈清连忙摆了摆手:“我自己一人去便好了。”
樱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沈清发间垂下的那只小小的白色雪人,面无表情,但眼神中似乎有些失望。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清从桌子上取来一张纸,樱立刻拿过一旁的砚台,用铜勺从水盂取了一滴水放在其中,然后将墨锭前后推拉,悉心研磨。
她的神情专注,动作不急不缓却又富有美感,让沈清不由地想起“素手研墨,红袖添香”,不得不说,古人的精神境界确实高雅。
“我需要你去一趟西京那里,就是我们之前来的时候经过的那座神庙,你帮我把一封信带给一目连,越快越好。”
取过毛笔沾了些墨水,沈清在平铺的纸上飞速写着些什么,他的字写得很是娟秀,就像是女人一样,可这样的书法,却是传承自身体的主人——茨木童子,他在罗生门时,居然还和奈落学过一阵子的书法。
沈清来不及等纸上的墨迹干了,便急冲冲地出了门,只是刚出门,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一般,折回了屋内,将玉藻前捏在手里,这才启程前往大江山。
......
而在大江山内,则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是一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白净小生,他是顺着山间的小路慢慢爬上来的,可这样的热天,却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右手拿着一把折扇,左手很自然地下垂着。穿一身修长的袍子,踏着木屐,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藏在身后,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的头发是仔细打理过的,有两条小辫贴着脸颊垂到了肩膀,其余头发则梳在了一起,像一条银河淌在后肩上。他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那面具的做工很精细,面具的前额处刻着奇异的纹理,可却只有左半面,从面具的缺口上看来,另外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刀斩断了。
“好浓的一股臭味。”
酒吞坐在那巨大的鬼王座上,用左手托着脸颊,两眼微睁,笑着看向眼前的男人。
仅是一眼,他便看了出来,这个人模人样的家伙,其实是一只很少见的妖狐。
“没想到鬼王也会受这样的重伤呢!”
妖狐将手中的折扇合起,不卑不亢地顶撞了回去。
他的嗓音很柔和,让人如浴春风。
酒吞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打架哪有不受伤的理由?”
妖狐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开口道:
“听闻鬼王在寻找一样东西?”
“嗯。”
酒吞微微点头:“我在寻找返魂香。”
妖狐笑了笑,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从王座上直起身来的酒吞:“可是此物?”
酒吞快步走下王座,拿过妖狐手中的盒子,小小地打开一道口,仅是在开口的一瞬间,那盒子里便传来了一阵扑鼻的浓郁香气,让一夜没睡的他在瞬间精神了起来。
“应该是吧。”
酒吞点了点头,然后便直接将盒子收了起来,压根没有想要还给妖狐的意思:“那么,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干什么?”
妖狐看着酒吞一副无赖的模样,无奈地撇了撇嘴:“鬼王大人还真是性情。”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半边面具,郑重地说道:“我想要你帮我找到另外的半边面具。”
“......”
正朝着鬼王座缓步走回的酒吞很明显地打了个趔趄,还好他稳住身形,顺势依靠在了王座上面:“喂喂喂,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吧?”
“相比于返魂香这种能够让人重生的神物来说,我这样的要求,算不得过分。”
妖狐抬起头来,看着酒吞的眼睛,笑着回答道:“况且,我知道另外半面的下落。”
“哦?”
酒吞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他单手托腮,笑着发问:“原来是到这里寻找打手来了?”
妖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挺起上身,低垂着头,然后从袖口中缓缓地抽出了一个用妖力封印了的卷轴,朝着王座上的酒吞抛去。
“啧,倒是一个挺好看的女人。”
酒吞随手破去了卷轴上的封印,却发现这是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