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婚礼,邢家的婚礼。”
顾景善脸上扬着浅浅的笑意,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余光暗自关注着她脸上的表情。
黎静静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低垂了眼帘,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打着转,沉吟了数秒,说:“我非去不可吗?”
“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不是说想要拿下整个邢氏吗?既然想要拿下人家,不该去看看如今邢家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况吗?”
黎静静想了想,挑了一下眉,站了起来,说:“说的有道理,那你等我一会,我上去打扮打扮。”
“去吧,时间还早,不用太着急。”他坐在椅子上没动,只微微仰头,目光随着她而动。
黎静静侧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就转身进了屋子。
顾景善显然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衣服,她进了房间,就看到窗前挂着一件礼服,粉色纱裙,看起来很醒目的颜色。这时,一个佣人走了过来,站在她的后侧,小声的说:“黎小姐,顾先生吩咐我过来帮您。”
黎静静闻声,侧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一块进了房间,黎静静穿上衣服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她自己化妆,佣人帮她弄头发。她只上了个淡妆,叫佣人简单的弄了个公主头,拿了配套的包包就下了楼。
顾景善这会正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等她,叫到脚步声,他便回过头,见着她下来,微笑的站了起来。十分绅士的走到了楼梯边上,等她走近,他便伸出了手。
黎静静微笑着,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走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问:“怎么样?这一身还满意吗?”
顾景善上下打量了一眼,眉梢微的一挑,说:“很漂亮。”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脸上的那块疤痕,问:“你就没打算,找个医生把这块疤痕去掉?”
黎静静耸了耸肩,笑道:“没这个打算,有了这块疤痕,倒是能时时刻刻的提醒我,过去那些人对我有多狠,那么我也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你说呢?”
“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天天看着自己脸颊上的那块疤痕,不难受?”
“我没觉得有了这块疤痕,我就变丑了,我倒是觉得比以前更美了。”黎静静微笑的捧着脸,眼里满是笑意,还带着一丝自信。
顾景善深深看了她一眼,当她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很快转开了视线,这时佣人拿了个蓝色的盒子过来,走到顾景善的身边,打开,里面是一套钻石首饰。
设计精致,款式很漂亮。
顾景善伸手拿起项链,准备给她戴上,黎静静躲了一下,说:“这个就不必了吧。”
“需要。”
黎静静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坚定,两人对峙数秒,黎静静还是妥协,笑了笑,开玩笑似得问:“戴完之后需要还给你吗?”
“不用,就当你陪我出席这场婚礼的礼物,送给你了。”
黎静静做出一脸惊喜的表情,“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顾景善亲自给她戴上整套首饰,连耳钉都由他亲自戴上,举动亲密,黎静静不由调笑,“看样子你给很多人戴过耳环,这么熟练。”
“如果我说,也就给你一个人戴过,你信么?”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儿。
当然,这件事确实很普通,只是在现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让听的人如何想?
黎静静抬起眼帘,目光正好扫到站在旁边的人,只见她抿着唇,明显压着笑意。她又用余光扫了顾景善一眼,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引人遐想,又叫旁人想歪。
她笑了笑,说;“你甚至没有给顾落戴过?”
“我心疼她,不愿让她在耳朵上打洞,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小,用不着这些东西,自然就不用我戴。”他戴完最后一个耳钉,又走到她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拿起盒子里的手链,说:“不过我倒是给她扎过辫子,技术还不错,下次要不要试试?”
他的神态依旧自若,黎静静一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终究是看不出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时,他突然抬头,恰好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黎静静略微愣了一下,都被他逮着个正着了,这会再躲开,显然是没有必要了。她稳了下心神,就这样同他对视,说:“好啊,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默了数秒,说:“你好像到现在还没问过我,是去参加谁的婚礼,你不好奇吗?”
黎静静当然好奇,只是不太想问,“谁的?”
顾景善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走到她的身侧,说;“去了就不知道。”
黎静静低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就该让你吃个闷亏,不问你了。”
“晚了,你已经问了。”
随后,两人便一块出了门。
前后三辆车子,最近顾景善出门的阵仗一直都挺大,似乎是在防着什么。两人一同坐在后座,黎静静侧头看着窗外,出了落园,又多了两辆黑色的轿车,夹在他们车子的两边,围成了一个圈。将他们的车子护在中间。
黎静静笑了笑,不由伸手敲了敲车窗,打趣道:“这车子不会是防弹的吧?”
“这也看得出来?”
她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还真是啊?”
顾景善没有看她,而是目视前方,淡淡然的说:“像我这种人,这世上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不做点防护措施,我早就已经翘辫子了。”
“也是,坏事做尽的人都这样。你晚上睡得着吗?”
他幽幽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还好。”
“还好就好。”她笑着收回了视线。
之后,两人便一直没有说话,车子越接近邢宅,黎静静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对于这场婚礼,她第一个猜测是邢司翰和顾落的。
可就在刚才,她彻底的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是邢司翰和顾落的婚礼,顾景善不会那么置身事外,那个是他的宝贝妹妹,怎么也要风光大嫁。
怎么也得是从落园嫁出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结婚,而他这个当哥哥的,只在婚礼当天过来出席一下婚礼。
可是,邢家才几口人?到了结婚年龄,还没有结婚的也就那几个,再说了,他们邢家不是早就已经分崩离析了么?难不成是邢越结婚?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手拿包的表面,当车子进入邢家老宅范围之内,她便暗自吸了口气。
这一路过去,树上都挂着各色的气球,长长的一条红毯,从铁栏门开始一直到里面的主楼大门口。
可这本该喜庆的日子,园内却格外的寂静,那种安静,有那么一点儿诡异。
大门口站着两个佣人,他们的车子停下,佣人便上前来开了车门。
顾景善很绅士,他亲自过去给黎静静开了车门,将她从车上牵了出来。
今个是个阴天,太阳躲在乌云的后面,时而出现,时而隐蔽,像是跟人在捉迷藏一般。邢家的绿化做的很好,这种天气,园内的空气特别清醒,微风里还带着草木香味。
天气微冷,她身上披着浅色的披肩。
佣人暗暗的看了他们几眼,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少爷在里面等着呢,二位里面请。”
黎静静此时已经是满肚子的疑问,即便是在本宅举行婚礼,排场看似很大,可显然没什么宾客啊,而且一点儿也不热闹,就连眼前这两个佣人看起来,表情都有点怪怪的。
她不由侧头看了顾景善一眼,他却依旧淡然,没有半点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副场景。这一次,她倒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结婚了,便小声的凑到他的耳边,问:“到底是谁结婚?我怎么觉得这婚礼,有点怪怪的,结婚不应该很热闹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可这周遭太过安静,使得她即便很小声的说话,却还是好像挺大声的,旁人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先进去再说。”顾景善揽住了她的腰,推着她往里走。
走过会客厅,经过一段长廊,终于进了主楼,门口放着一张照片,那照片看起来有点诡异,新郎是闭着眼睛的,只有新娘笑的很开心。黎静静走近看了看,觉得怪渗人的。
这时,邢越从里面出来。见着他们,快步走了过来,“多谢顾先生赏脸来参加我母亲的婚礼。”
邢越的视线又在黎静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同样毕恭毕敬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黎静静自然不会忘记在狗洞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她拼命克制的那种感觉,是由什么而起的。又是谁让她变成那样。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笑道:“恭喜啊,邢总。说起来,咱们也有好一阵子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邢越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确实很久不见,不过你的职位我还帮你保留着,如果你还想来邢氏上班,随时。”
“噢,那真是要谢谢邢总,我这么不辞而别那么多天。您竟然还给我留着位置,真的好感动啊。”
“先进去吧,仪式一会就要开始了。”邢越垂了眼帘,不与她多言,而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景善轻轻拍了拍黎静静的肩膀,“进去吧。”
“好啊。”黎静静倒也不纠缠,这种时候纠缠没意思。
他们两个一块进了大厅,整个大厅被布置成了中式的喜堂,很像古时候男女成亲的场景。这样的婚礼,特别很特别,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
黎静静莫名觉得自己这一身穿的,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她环顾了一周,眼尖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邢司翰,他坐在轮椅上,脚上手上还打着石膏,脸色又白又青,一双眼睛里满是愤怒,他的身侧站着顾落,不知道她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整个人便柔和了不少。
黎静静很快就转开了视线,伸手挽住了顾景善的手臂,笑说:“你看,那是不是落落?”
顾景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黎静静继续道:“怪不得你会过来参加婚礼了,原来是因为你妹妹。”
顾景善只扬唇一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就算我说不想,你会不过去吗?那可是你的宝贝妹妹,要你视而不见,不太可能吧。”
“走吧。”
说着,两人就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黎静静的衣服很显眼,在这样的场合下,从她出现在大厅的那一瞬间,就很显眼,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他们的目光大多是奇怪的。
好像是在告诉她,她今个穿错了衣服。
陈曦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黎静静,只是她看到黎静静的第一时间,就低头看了邢司翰一眼。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而是气呼呼的想要上去砸了那看起来很刺眼的喜堂。
等黎静静快要走近的时候,原本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的邢司翰,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她,说:“你还敢来!你竟然还来!”
他的声音很响亮,充满了怒气,若不是他现在伤了脚,他一定会冲上去掐住黎静静的脖子。
陈曦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立刻将他摁了回去,“你干什么呀?”
“那个,那个不就是黎静静吗?就算她现在换了个样子,我也记得她!”
“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失忆了……”
“我是失忆了,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要是不会她来我的房间,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又怎么会让你看到!你又怎么会出事!都是她!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邵启越也说,她还在庭上举证我,说我是故意的!让我加重了刑法,这丫头,这丫头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怎么能饶过她,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是她害我的,是她!”
他突然的躁动,邢震天他们都看了过来,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陈曦不由瞪了眼睛,压低声音,说:“够了!你先给我安静!”
这时,黎静静和顾景善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邢司翰的那一番话,全数落在他们的耳朵里。
黎静静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顾景善扫了邢司翰一眼,只一眼,邢司翰便有些怯怯的低下了头,他的心里还是惧怕顾景善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做了对不起顾落的事儿,而此时他的记忆正好停留在那一刻,那么那份愧疚之心,也正是最浓的时候。
“这几天去哪儿了?一直都联系不上你。叫人担心。”
陈曦笑了一下,低头看了邢司翰一眼,说:“还不都是因为他,出车祸了,开始一直没醒过来,邵启越就把我叫过去,让我照顾他。”
“车祸?”顾景善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邢司翰的身上。
立在一旁的黎静静一直没有出声,邢司翰出车祸她是知道的,那天从甘梨家出来,她就知道了。
“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了车祸?”
陈曦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他失忆了,就记得十八岁之前的事儿,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出车祸,也没人知道。听邵启越说是半夜出的车祸。”
顾景善弯身,视线在邢司翰的身上打量了几眼,然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阿翰?”
他只抬了一下眼帘,看了他一眼,就很快收回了视线,低低的叫了一声,“善哥。”
转而,他又有些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说;“善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背叛落落的,我是被人下了药,是有人要陷害我!还有她,她是故意进我房间的!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有落落,我说等年级到了就娶她回家,也是真的!善哥,你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的心,可以吗?”
以前,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根本就来不及说这些,就已经被警察给抓回去了。
而顾落的葬礼,还是老爷子想尽了办法,才把他从警察局保释出来,但也只有几个小时。
他想给顾景善解释,可顾景善根本就不想见他,即便是见到了他,也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听他说这一番话,一上来就将他打了一顿,那是往死里打。
那时候,顾落被证实彻底死亡,连一句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谁还有那个心情去听他的解释,而再解释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没了,解释的再多,只会让人觉得厌烦,让人觉得他是在逃避责任。
所以后来,邢司翰再也没有解释过,只是用行动来证实自己。
可即便如此,顾景善依旧不放过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然而,现在,对于邢司翰来说,就好像一切重新来了一遍,而这一次,老天爷对他不错,顾落还活着。他也终于有机会解释,有机会说明自己内心的想法。
顾景善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深邃,觉不出喜怒,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邢司翰这会将矛头指向了黎静静,“你说啊!你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你告诉我啊!你今天要是不说明白,我就……”
他再次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满目恨意,就那样看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是不说清楚,你今天就别想走!”
黎静静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怒火,眼中的恨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已经报复过她一次了,现在失忆了,不会又要重新再报复她一次吧?
那她可真是要冤死了!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紧接着便是有人字正腔圆的说:“请在座的宾客移步外面的花园,咱们呢,先进行西式的婚礼,等晚上,再举行中式婚礼。”
那人重复了两遍,寥寥数人,很快就陆陆续续的出了大厅,去了别院。
这婚礼的布置,看起来是用心思,虽然简单,但也不失格调。
黎静静和顾景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她便看到邵启越推着邢京出来,将他安置在证婚人的位置上。
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嘴巴歪的厉害,看样子是中风了。黎静静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旋即低低一笑,说:“看来邢越还挺厉害的,竟然把人折磨成这样。”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头,看着他,问:“你跟邢越关系不错?他能那么顺利拿下邢家,其中你的功劳一定很大吧?”
“你想说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落在前方。
黎静静晃了晃脑袋,笑说;“我就是在想,你答应我的事儿,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敷衍我。毕竟邢越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我好奇你的选择。”
“还有啊,邢司翰失忆了,现在只记得十八岁之前的事儿,他刚才的那一番话,是不是能够彻底证明,其实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喜欢我。是你们所有人都想错了呢?”
顾景善闻言,侧过头,轻笑了一声,“你好像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当然,是你们冤枉了我,平白无故的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当然要耿耿于怀。特别是你,就算到现在,你也没有跟我道歉,你以前那样对我,你就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
他微微歪头,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他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
黎静静斜了他一眼,低哼了一声,“所以,你这是在间接的告诉我,就算你知道自己弄错了,也绝对不会承认。是吗?”
“我从来不会跟人道歉,无论是谁。”
“噢,就连落落也不例外?”
对此,顾景善但笑不语。
邢司翰和陈曦站在宾客的后面,陈曦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黎静静的身上,那神情,简直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陈曦打趣道;“你说你现在这样子,究竟是恨她,还是爱她?”
他闻言,眉头一紧,猛地转过头,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小毛孩!落落,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怎么会有误会呢,我都已经忘记以前的事儿了,不但忘记我曾经喜欢过,即便是你背叛了我,我也早就忘记了,又谈何误会。你说是不是?”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怎么也不肯放手,那样子,真像个愣头青。
他说;“没关系,你忘记了以前,但我还记得,我可以帮你想起来,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想起来。你还记着这里吗?我们在这里留下过很美好的记忆。等我伤好了,我就一点一点的帮你恢复记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陈曦看着他,沉默良久,“可是这个家你不管了吗?这十三年空白的记忆,你也不管了吗?你就不想知道这十三年里,你曾做过什么,或者,也许。你还爱过什么人?”
“这十三年一点都不重要,这十三年里没有你,就一点都不重要,忘记就忘记吧,你才是我最重要的。至于这个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你可以帮我吗?你可以帮我守护管理这个家吗?”
他笑着抓了抓后脑勺,说:“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有这个资格帮我管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所有的压力和担子都扔给你,等我适应了,弄清楚了,我就不会让你那么辛苦。好不好?”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陈曦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她愣了数秒,才干笑了一声,说:“可是……”
“别可是了。落落,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陈曦没有说话,只等着他说下去。
“醒来之后,周围的一切突然全部快变了,我曾经认识的人,那张脸突然就变得特别成熟,变成了我所不认识的样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慌张吗?这一切就好像是假的一样,就好像是做了一场特别荒诞的梦,我好像是穿越到了未来,看到了我未来要面的事儿。你能明白吗?那种感觉,我明明认识他们,可又好像不认识。所以,我现在,只相信你一个人,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陈曦同他对视数秒,便转开了视线,舔了舔唇,说:“可是……可是我也跟他们一样啊,我也长大了,我跟小时候,也不是完全一样啊。你怎么就只相信我一个人呢?为什么?”
“你就是我的落落,我可以感觉到!”他说着,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那神情有些惊慌失措,“你就是我的落落,一定是我的落落。”
恰好这个时候,响起了音乐,预示着新郎新娘就要出来了。
在做的宾客,均回过头。
黎静静自然也跟着转头,只一眼,就看到拥抱在一起的,顾落和邢司翰。
她突然想到刚才顾落说的话,她说邢司翰现在只有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十八岁之后已经全部都忘记了。
十八岁的邢司翰,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想到在那个简陋的旅馆里,他亲她的那一下,想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他掐着她的脖子,满嘴的咒骂,却抵不过身体里药物的发作,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发泄。
她想就算那个时候,邢司翰真的对她有点什么想法,也只是青春期对某种事情的好奇,而不是真的是所谓的喜欢,他的心里,其实最喜欢的还是顾落吧?
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狠,都已经被下药了,脑子还能记着顾落,这说明了什么?多好的证明啊,她之前怎么会一时就迷乱了心智,真的就相信,他那时候对她就有不一样的想法了呢。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一时有些走神,新郎新娘都从她身边走过了,她还扭着头,看着后面。
顾景善没有提醒她,只是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想看看,需要多久,她才会回过神来。
这时,原本抱在一块的两个人终于分开,陈曦低着头,微微皱了皱眉,说:“你放手,让我考虑考虑。”
“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你必须时时刻刻都留在我的身边!”
陈曦用力的挣脱开了他的手,哎呀了一声,说:“好了,你别说这些了,先看看婚礼吧。”
她突然起身,邢司翰立刻拉住了她的手,问:“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上个厕所,我去上厕所,你总不用跟着吧?”
他看了她一眼,冲着她笑了笑,便松开了手,“你去吧,快点回来。”
陈曦暗自叹了口气,便匆匆的往大屋走去。
邢司翰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回过头,视线扫过,正好就对上了黎静静的目光。
他略微顿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就换上了一丝怒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但这时,黎静静已经转回了视线,虽然只有几秒,可黎静静总觉得有些异样,不知道那眼神,是因为刚刚看着顾落离开,一时转换不过来,还是怎么,总归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十分钟。”正当她有点慌神的时候,顾景善在她耳边低声说。
黎静静闻声,顿时拉回了心神,猛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沉默数秒,便了然他嘴里说的十分钟是什么意思。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你足足看了十分钟那么久?这婚礼的仪式都快完了,竟然又比新郎新娘还让你注目的人吗?”
她笑了一下,倒是不慌不忙,将视线落在了一对新人上,说:“有啊,我总是想证明我耿耿于怀的事儿,现在邢司翰只有十八岁之前的记忆,我当然想要更加密切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我就想好好看清楚,他那时候到底喜欢谁。不过看他那样缠着落落,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所以,你还是坚持不懈的想让我给你说一声抱歉,是吗?”
黎静静嘿嘿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这会,她才有心思看今天的主角,新郎很奇怪,坐在轮椅上,还垂着头,她不由问:“那新郎是昏迷了。还是怎么回事?而且脸色好奇怪。”
“那是阿翰的父亲。”
“啊?”她惊了一下,“他的父母不是早就已经不在了吗?”
“他父亲没死,不过现在死了。”
“啊?”她又再次惊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上面那个人,是个死人吧?”
顾景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黎静静不由吸了口气,不免多看了那个新娘几眼,怪不得她从进来开始,就觉得这个婚礼怪怪的,而参加婚礼的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奇奇怪怪的,没什么笑容,现在终于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了。
活人跟死人结婚,确实够奇怪,这跟冥婚有什么区别?
真是难为司仪了,那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黎静静都怀疑,他随时随地会哭出来。
这时,司仪突然高了分贝,特别激动的说:“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他说完,就直接退到了一旁。
新郎自然是不会吻新娘的,这会要是新郎主动问了新娘,在座的人都该跑了。
季曼琳掀开了头纱,慢慢的弯下腰,一只手捏住了邢显益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然后她的唇,边轻轻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那一瞬间,一阵冷风突然吹了过来,在座的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这样的一幕,直叫人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让人难以直视。
连黎静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侧头看向了顾景善,说:“她是不是疯了?”
他浅浅一笑,“这叫执着。爱一个人爱到偏执的时候,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不知道,她一直都不能如愿进入邢家,现在终于能进了,可人死了,而他们连婚礼都没有办过。”
黎静静挑了挑眉梢,“这么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一段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了?”
顾景善耸了耸肩,“不知道。”
她皱起了眉,略带着一丝抱怨,说:“这种婚礼,你还要我好好打扮,过来参加,你是耍我吧?”
“打扮漂亮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而且你这样做,她会很开心。”他说着,往季曼琳的方向虚指了一下。
黎静静啧啧了两声,提着裙子站了起来,说;“我去上个厕所。”
“这地方,你敢一个人上厕所?”他笑道。
“我又不认识他们,也没得罪过他们,要找也不会找我了,怕什么。”
她说完,就起身走开了。
走过邢司翰身侧的时候,她连余光都没有瞥一眼,就好像不认识一般,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走开,邢司翰就单手操作轮椅,跟在了她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