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震天见他走近,便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问:“这老爷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情绪太过激动,一时控制好就变成这样了。”邢越走到老爷子身边,并蹲了下来,拿起一旁干净的湿毛巾,给老爷子擦了擦脸,低声说:“爷爷,过两天爸爸就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圆了。”
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个哑巴似得,只会啊啊啊的。邢越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我知道你也很开心,临了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活生生的回来,一定很开心。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这个家,谁都不可以。”
邢震天站在一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邢越这话似是说给他听,带着一种无形的威胁。
看着邢越慢条斯理的给老爷子擦脸的动作,和脸上的神情,真叫人不寒而栗。
想当初,邢显益跟他这两个儿子一点都不一样,为人和善,也从不与人争斗,永远是退让的那一个,并且重视家人,十分护短。这样的人,竟能生出两个这般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儿子,还真是他想不到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当年邢京把这儿子护的太好,扫除了他眼前一切障碍,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做,这才造就了邢显益的仁慈,善良和大度。
只可惜这样的人,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是没办法立足的,更别说是当继承人了!谁也不服,反正邢震天不服。
邢越料理完老爷子的事儿,这才将邢震天送出了大门,看着他的车子远去,好一会之后,才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邢震天回来了,帮我查一查,他背后有没有什么人,若是有,我便不希望在看到这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免得他坏了好事。”
……
那天晚上,邢司翰在医院坐了一夜,一直到过了十二点,季曼琳才回来。人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径直的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问:“你打算留在这里?”
邢司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曼琳轻轻的吐了口气,抬了一下眼帘,低低一笑,问:“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意见?小翰,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何必呢?老爷子很想见你,难道你想让他临了都见不到你这个孙子?他可最是疼你,见不得你受到半点苦难,想当初你生病的时候,甚至不惜撂下老脸来求我。对你这个孙子,他可谓是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思,疼爱有加,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现在就这样对他的?”
“有意思,你好像是在威胁我。”他的视线没有半点移动,冷笑着说。
“我自然是威胁不了你,我现在在你的手里,我怎么威胁你?我只是在劝你,现在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我等得起,可你爷爷等不起。而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我们斗的死去活来,便宜的是别人。”她缓缓侧头。同样将目光落在邢显益的身上,说:“我想你爸爸,也会希望我们一家人和睦相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你当成是亲生儿子那么样看待,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季曼琳缓缓的露出一丝笑容,“你会后悔的。”
话音落下,她就没再多说一句,而是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就睡在了沙发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邢司翰悄无声息的走出了病房,行至露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点上,缓缓的抽了起来。
烟刚抽完一半,邵启越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响起,“给我也来一根。”
邢司翰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没回去?”
“你吩咐要好好照顾你爸,我哪儿敢回去,直接就住在医院办公室了。怎么又回来了?没回家啊?”
邢司翰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用力的抽了一口烟,好一会才缓缓的吐出来,苦笑一声,说:“我哪儿还有家。”
“不至于吧,邢越还不至于把你手头的房产都私有化吧?”
“那些个房子,我待不住。想来想去,不如来医院陪着我爸,你说我爸还有醒来的机会吗?”他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一本正经的问。
“这个,也说不好,植物人苏醒过来的案例不是没有,但是太少太少,这得看奇迹会不会降临到你爸爸的身上。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原来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他现在还活着,算不算是一个奇迹?既然有了第一个奇迹,说不定就会有第二个。毕竟,连顾落都活着回来了,这还不够奇迹的么?”
邢司翰仰着头,今个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保不齐明天要下雨。他期望有这样一个奇迹,父亲能够醒过来,从他嘴里得知当年的真相。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肾脏的位置,想了想,问:“你说,我要是拿掉一颗肾脏,会怎样?”
“啊?”邵启越闻声,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这跳跃的思维,“什么意思?”
他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阿翰,你可不要吓我,要真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帮你。咱们哥几个现在四分五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一向是站在你这边,你是清楚的。”邵启越摁灭了只抽了一半的烟。
邢司翰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真有事,我不会客气的。”
邵启越低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问:“要不要去我办公室睡一会?”
“行啊。”他确实有些累了。
……
方思晴给黎静静连着发了数条微信,全是照片。放大可以看清楚上面的文字,都是按照顺序一张一张发过来的。黎静静当时正在陪客户吃饭,这不是得罪了人,只能好生陪着,工作上的事儿,总不能掉链子。
这顿饭局,还是邢越做东,她就是过来给人赔礼道歉的。
既然是赔礼道歉,自然就少不了要喝酒,一杯一杯的往下灌,根本顾不上数数,更别说是控制,压根就控制不住。饭后,还要陪着他们一块去唱歌。
中途她出去扣酒的时候。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对邢越说:“这姑娘身材倒是不错,就是脸上那块疤痕,看着碍眼。”他啧啧两声,叹了句可惜了。
邢越微微一笑,说;“倒也没什么,女人只要身材好,摸上去舒服,功夫好,晚上关了灯,哪儿还会看到这脸上有没有胎记,您说是不是?王总这是对她有点意思?”
王总摸了摸下巴,扬唇一笑,说:“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只要王总有意思。那自是好办了。”
“噢?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化解危机还挺厉害。”
邢越抽了一口烟,“不管她多厉害,总归是逃不出王总你的手掌心就是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东西,倒进了黎静静的杯子里,然后轻轻摇晃了一下,冲着王总挑了一下眉。
两人对视一眼,均笑了起来。
黎静静站卫生间里,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了,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她用纸巾擦了擦嘴,便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方思晴说这两天黎晋华没有在她那里过夜。可他每次过来,都要看一看这本日记,所以她拿不出来,只能拍照。
黎静静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吃不消,就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将照片放大,然后一张一张的看,顺便保存。
她眯着眼睛,由着喝了太多的酒,这会都有重影了。她很努力的看,只看了个大概,过了脑子她就忘记了。
所以看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再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先溜。对,保险起见,先给傅靖州打个电话,万一一会有什么差池,有他这条后路,她总不至于显得太过无助。
可不知怎么,傅靖州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许是她在卫生间里逗留的太久,外面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黎静静,黎小姐在里面吗?”
她愣怔了一下,等对方喊第三遍的时候,她才应声,说:“我在呢,干什么?”
“噢。是邢总要我过来看看,您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那么久还不回去。黎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好着呢,这就回去了。”
“好。”
随即,黎静静才猛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洗了一下脸,这才回去。
王总他们看起来依旧兴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坐了过去,转而对邢越说:“邢总,我刚才接到个电话,家里有事儿,我必须要回去……”
不等她说完,邢越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这个你要跟王总说,今个他是主角,他要是答应放你走,你现在就可以走,要是不行,那我也无能为力。要不,我派个人去你家看看,顺便帮你处理。”
黎静静眼皮一跳,当即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故意刁难的意思,八成在她去上厕所的空档,两人谈了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便转身,正想说点什么,王总便拿起了酒杯,递了过去,说:“我也不为难你,你先喝光这瓶酒,唱完一首歌,我就放你走。”
他用杯子,轻轻敲了敲那瓶还有一半的白酒。
先不说有没有猫腻吧,这大半瓶就下去,她就该横在这里了,这不是横竖都要死么!
黎静静看了他一眼,笑道:“王总你这不是为难人么?这大半瓶下去,我就该发疯了。”
“发疯?”
“对啊,发酒疯,可厉害了。所以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喝多,以前在公司,其他老板带我出去喝酒,我就差点把生意搞砸了,知道我脾气的老板都不敢带我出去应酬客人。”
“是吗?”王总笑呵呵的,依旧把杯子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说:“不要紧,我们这儿人多,就算你发酒疯了,还是能制住你。”
“您真的不怕?”
“不怕,来吧。”
黎静静握着酒杯,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低一笑,说:“行,那我就放心大胆的喝了,但王总您答应我,一定不能生气,好吗?”
“绝对不会生气,你放心。”
说完,黎静静便两口喝下了杯子里的酒,王总亲自给她倒酒,一杯又一杯。大概喝了四五杯之后,她用力的将手里的杯子往前一扔,嘭的一声,杯子落地,四分五裂。
吓的正在唱歌跳舞的小姐,一个激灵。尖叫了一声。
黎静静却笑的异常大声,一把抱住了那瓶酒,指着王总说:“你这臭男人,怎么就那么坏呢!我都喝不下去了,你还非要我喝!你是不是想故意灌醉我,对我干点什么了不得的勾当?”
王总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旋即咯咯的笑了笑,只那手指,指了指她,倒是什么也没说。
黎静静整个人靠了过去,柔软的身子,静静的贴着他,低声问:“您真想跟我有点什么啊?”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跟个妖精似得。直抓人心。
王总心思一荡,伸出手,正要捏住她的脸蛋时,黎静静一下将瓶子里的酒全部倒在了他的头上,“想上我,那你也把这就全喝了,全部都喝光光!”
她说着,整个人都扭动连起来,她的动作来的太快,也没有人能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谁也没有防备。倒是王总的助理,第一时间过来将黎静静钳制住,拧着眉头看着王总,问:“怎么处理?”
邢越将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说:“这事儿,我来处理,王总您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不用太久,她就会平静下来。”
王总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擦着脸上的酒水,一边说:“有趣,确实有趣。你说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他扬了扬下巴,微笑的看着状似发狂的黎静静。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有些人有些事,一眼就明了,黎静静这点花头,是真是假,他们自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邢越但笑不语。
随后,王总一行人就先离开了会所,很快包间里就只剩下邢越的人,和黎静静。
她跪在地上,整个人趴在茶几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安静了下来。
邢越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真了起来,只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像是在示意什么。
对方收到指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针筒。
当那人走近的瞬间,黎静静再次拿起手边的酒瓶,准备挥过去的时候,对方迅速扣住了她的手。她微微一惊,余光瞥见他手里的针筒,不由大惊,可等她要反抗的时候,上来几个人,一下将她钳制住,让她不能肆意动弹。
她的手臂被固定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针头刺入皮肤,她尖叫大喊,猛地抬头看向邢越,“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打什么!”
“放心,这是很好的东西,会让你很舒服的。”
黎静静的眼眸剧烈颤抖,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慢慢的注射进她的身体,不一会,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飘到了云层里,那种感觉很舒服,叫人欲仙欲死。
“安分了,把人送去王总那儿。”
“是。”
黎静静这会自顾自的笑着,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这样任由他们把她拖出了包间。
邢越从口袋里拿出了帕子,擦了擦手,说:“放消息给邢司翰的人,我倒是要看看,他是真不在乎,还是装不在乎。”
……
别墅内,邢司翰同陈曦一块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的手机叮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陈曦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只摸着耳朵,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邢司翰并没有立刻拿过手机,视线依旧落在电视屏幕上,好一会之后,他拿杯子喝水的时候,才顺手将手机拿了过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手里的杯子差一点就掉了。
所幸,他的情绪控制的极好,迅速稳了心神,想了想,立刻给傅靖州打了个电话,可奇怪的是,不但傅靖州的电话打不通,连邵启越的手机都打不通。
这就很奇怪了。
这时,叶水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起身走到一侧,将电话接了起来,“怎么?”
“这人你救不救?”
能不救吗?怎么能不救!
他紧抿了唇,直接挂掉了电话。
叶水生将手机收了起来,继续眼前的棋局,笑说:“救人。”
坐在对面的叶荣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这小姑娘,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不过,这样才像个人嘛。人嘛,总是要有个弱点,才好,你说是不是?人要是没有个弱点,这样的人就太可怕了。”
“大哥说的事。”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顾景善那边看出来,不然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那是自然。”
……
黎静静被人抬进了酒店房间,那会,她已经完全没人反抗的能力,整个人轻飘飘的,甚至于眼前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那些人把她直接丢在了床上。恰好这个时候,王总洗完澡出来。
他擦着头发,视线在黎静静的身上扫了一眼,“来了。”
“邢总说,今晚您便好好解闷放松一下,明个才能更好的谈工作上的事儿。”
王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劳邢总费心思了。”
“应该的。”
他说完,就迅速的退出了房间。
黎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咯咯的笑着。时不时的晃动一下双手,像是在跳舞。
王总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
这时,她的目光扫视到他的脸,脸上一惊,猛的坐了起来。整个人一下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喃喃的说:“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理我么?现在来干什么?”
“你这小宝贝,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他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划开散落下来的发丝,露出那一块伤疤,他见着,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伤疤,到底还是有些碍眼。
正当他准备关灯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电器和灯光突然全部停止了运作,他愣了一下,这是怎回事?停电了?
不管了,反正也是要关灯的,这样正好。这时,套房的客厅内突然发出一丝响动,他惊了一下,“谁?谁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了手机,点亮了屏幕,慢慢的往外走了过去。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想了想,还是出去找人问问比较好。
可惜他住的楼层较高,而酒店里所有电器全部停止运作,自然也包括电梯在内。他根本找不到管事的人。最后还是摸回酒店,打了房卡上的电话,打给前台,好一顿抱怨,这才消停。
而床上的美人这会是不高兴了,缠了上来,直接抓到了他的要害之处,让他随之振奋,便也没什么心思去估计这停不停电的事儿了。
酒店的后门,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架着一个女人从里面迅速的走了出来,并上了车。
女人的脑袋用黑色的布套着,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丝毫没有反抗,十分乖顺。
黑色商务车一路行驶,出了市区,驶入了村落。
在一栋房子前停下,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旁边还蹲着一条金毛犬,吐着舌头看起来十分可爱。
“生哥,人弄来了。”
叶水生点了点头,“把人抬上楼,仔细查看一下。”
“是。”
随即,两个男人便将黎静静从车上抬了下来,送到了二楼的房间。
叶水生双手背在身后,冲着金毛犬呼了一声,便进了大门。
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安静的村落中,进来一辆车子。叶水生坐在大厅里,听到声音,恍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匍匐在地上的金毛犬,这会也突然昂起了头,看向大门口。
叶水生扬了一下头,只一会,大门便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风尘仆仆而来。
叶水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来了,没人跟着吧?”
邢司翰眉目之间全是疲倦之色,摇了摇头,说:“没有。”
“顾景善狡猾,可是不能大意。”
“放心,我很小心。”
叶水生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沉吟片刻,淡淡的说:“你这样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