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她回过头,眉头微微蹙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却好像已经说了很多。
邢司翰看着她的眼睛,不由愣了一下,搭在她肩膀的手,莫名有些发麻。片刻,就收回了手,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她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并没有单独跟他聊天的打算。
她的这一双眼睛,看的邢司翰心里怪不是滋味,低垂了眼帘,暗自吸了口气,温和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不,应该说长得一模一样,多年未见,我就想知道,你是我认真的那个人吗?”
话音落下,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季曼琳推开房门出来,打算了他们之间,略有些怪异的对视。
季曼琳见着他,自是没有好脸色。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最近要麻烦你给我做饭,辛苦了。”
“没关系。”她微微的笑了笑。
季曼琳接过她手里的饭盒,说:“有些事也该要说说清楚,如今撞见了,就面对,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邢司翰就在旁边,这一番话自然就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我知道了阿姨,我心里有数。”她笑了笑。
季曼琳拿了饭盒,就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轻声关上,走廊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片刻,她才转过身,面向邢司翰,说:“那就一块出去走走?或者你吃饭了吗?我到还没吃,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陪我吃个饭?”
邢司翰点了一下头,“当然不介意。”
“那……那咱们出去吃,别吃这里的食堂了,我都吃腻了。”
“也行。”
她只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就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邢司翰往房间内看了一眼,便转身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邢司翰一直观察着她走路的自是,只是过去太多年,他对顾落身上的一些小细节,他早就不记得了。
更重要的事,那么多年过去,就算小时候是那样,长得了也会改变的。
资料调查,这个女孩子叫做陈曦,十年前来的新西兰,有一对养父母,这十年的事儿都可以查到,但十年前,她来新西兰之前的所有信息,都是空白的,甚至查不到她在国内的任何消息。
一个可以说没有过去的人,很有问题,但只要她的信息正确,并在这个地球上活动过,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若是证明都查不到。就是有问题。
也许她的身份是假的,又或者,是有人故意隐藏销毁了她所有的背景。
快到车子边上的时候,邢司翰加快了脚步,上前拉开了车门,绅士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挑了一下眉,望了他一眼,只微微一笑,就弯身坐上了车。
“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也不知道什么好吃,要吃什么你跟我说,不用客气。”他上了车,态度友好的说。
她点了点头,一只手摸着耳朵,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着问题。
邢司翰用余光瞥了一眼。微的愣了一下,这个动作他倒是记得,顾落每次想事儿的时候,都喜欢用手摸耳垂。他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片刻,她才报了个地址,旋即转头对邢司翰说:“这是一家很难得的中国菜馆,我几乎每周都要吃一两次。”
“是吗?不过这里的中国菜再正宗,也比不上国内的,你就没有想过回去?”
她闻言,微微顿了一下,“我在国内没有朋友,我也不想回去。”
她目视着前方,神情淡淡的。眼底藏着一抹冷意。她虽藏得深,但邢司翰还是看到了。
“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
她突然转头,一双眼睛带着浅浅笑意,说:“你应该都调查过,又何必再问我?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说比较好,别拐外抹角。”
不等邢司翰说什么,她又继续道:“你是不是在判断,我究竟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邢司翰挑了一下眉梢,气氛有些尴尬,须臾的功夫,邢司翰才咯咯的笑了起来,“所以,你不认识我,你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对吗?”
她看着他,没有转开视线,就这样深深看着他,反问:“我究竟是不是,你自己没有办法判断吗?那看来这个人,对你来说,也并不是特别重要。我原本还以为你这样大费周章,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呢,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过幸好,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她笑了笑,便转开了视线,侧头看向了窗外。
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她说的那家餐厅,邢司翰正准备下车,陈曦阻住了他,说:“现在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就不需要再试探我了吧?这里我熟悉,吃过饭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麻烦你了。”
“噢,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一下季阿姨,她对邢伯伯是全心全意的,那么多年,自我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亲自照顾邢伯伯,不怕苦也不怕累。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该对她尊重点,毕竟她也算是长辈。”
她说完这一番话,便松开了手,兀自推门下了车,低头,看着邢司翰,说:“当然,我只是个外人,一个旁观者,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再见。”
不等邢司翰说什么,她就一下甩上了门。
邢司翰当即下车,让助理去停车,自己则跟着她进了餐厅。
“一位。”
“二位。”陈曦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下,邢司翰便纠正。
她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扯了一下嘴角。倒是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找位置去了。
她刚坐下,邢司翰就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就起身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前,刚坐下,邢司翰便又坐了过去。
反反复复,他们两者换了三四张桌子,连服务生都懵逼了,跟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就走到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像是看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
“别换了。”邢司翰见她还要起身,语气里带着笑意,声音软软的。叫人无法抗拒。
她顿了一下,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往边上扫了一眼,那挂着笑容的服务生,终于让她坐了下来,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抬手弄了一下头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冲着服务生招了招手,说:“我点菜。”
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将菜单递到了她的手里,她翻了一圈,只点了两个菜,一碗饭。多余的一个没点,服务生拿着菜单。侧目看了邢司翰一眼,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您需要点什么?”
“给我来一杯水就可以了,谢谢。”
“好。”
随后,服务生就走开了,这会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寥寥几人。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曦侧着头看着窗外,也不说话。
邢司翰倒是没有半点避讳,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一寸一寸的看,总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破绽,比如说整容的痕迹。
也许他该找个整容医生,找个机会给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他的目光太过赤裸裸。陈曦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斜了他一眼,说:“你看够了没有?你这样看着我,很不礼貌知道吗?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还想做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她扭过了头,与他对视,态度坚决。
邢司翰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自顾自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调查过你,你叫陈曦,十年前来的新西兰,被你现在的养父养母所收留。然而,关于你的所有记录,仅仅只有这十年,十年前全部都是空白。我不觉得一个人,就算是个孤儿,也不可能是空白一片。”
她倒也不生气,只眯了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他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并强调,“非常重要,老实说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非常震惊,因为在我的认知当中,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还能再见到她。”
“她是你什么人?”她的问题倒是一针见血,直接就问到了点子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在他们的身上,对视片刻,邢司翰微的低垂了眼帘,唇边的笑容变淡,低声说:“她是我女朋友。”
“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还是?”
他微微一笑,反问:“从来没说过分手,你说是不是?”
她扬唇一笑,笑容里略带着几分讽刺,“分手有时候并不需要直接说出来,不是吗?时间久了,两个人不联系了,自然而然就分开了。更何况,你刚才好说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说他是你女朋友。抱歉啊。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痴情的人。”
“你说的没错,可在我心里,她确实还是我女朋友,至今从未分手的女朋友。”
“那你这辈子就准备不娶了?”
“不娶。”他说,神色坚定。
她扬眉,沉默两秒,便噗嗤笑了出来,摇摇头,反问:“你觉得我会相信?”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反问:“我为什么要让你相信?你又不是我要找的人,不是吗?”
她闻言,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僵了数秒,才恢复常色,正好这个时候。她点的饭菜上来,话题就此停住。她拿了筷子,开始低头吃饭,吃的很认真,也很干净。
青椒都给她给挑了出来,邢司翰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吃完饭,邢司翰抢先结了账,她笑了笑,只说了声谢谢。
出了餐馆,她便沿着街道一路走,邢司翰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尽量不让她觉得反感。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径直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仰着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不是,你还要试探?你疯了?”
“我很想知道你在来新西兰之前的事儿,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分享?”
“不愿意。”她直截了当的拒绝,旋即双手抱胸,笑说:“你不去处理你爸爸的事儿了?”
“爸爸总归跑不了,而你死了十四年,突然在我眼前死而复生,我怎么可能装作视而不见。”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陈曦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转开了视线,眼眸微动,一句话也没说,猛地转身就要走。
邢司翰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拽了回来,并一把抱进了怀里。陈曦挣扎,他却不松手,反而抱的越来越紧,“不管你是不是她,先让我抱一下。”
她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到动弹,双手依旧抵在他的胸膛上,良久没有说话,只听到她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邢司翰微的低垂眼帘,想要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可她却低了头,只能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声,那感觉仿佛是快要哭了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刚回过神来,用力的将他推开,低着头,说:“你有病吧!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还要纠缠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落落,我错了。”他再次拉住她的手,却没有立刻靠近,只低低的说。
她的手心微凉,用力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报警了!”
片刻,他还是松开了手,她抬起眼帘,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跑了。那一眼,她的眼里夹杂着许多情绪,眼眶微红。
邢司翰微微吸了口气,难道她真的是顾落?
……
邢家老宅,邢越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上,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叙述情况,他的唇角微微往上扬,说:“顺利就好,你让我妈接电话。”
只一会,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季曼琳的声音,“你在那边怎么样?老头子为难你了吗?”
邢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躺椅上已经不太动弹的邢京,笑了笑,说:“怎么会。爷爷怎么会为难我。妈,不如让爸回来吧,我答应了爷爷,要让他见最后一面,做人要讲诚信,我要遵守承诺。相信爸爸也会同意的。”
季曼琳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让我考虑一下。”
“好,那我挂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转身面向了老爷子,缓步走到他的跟前,蹲了下来,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关节,笑说:“爷爷,你可要争口气啊,你的儿子和孙子快要回来了,可别随便闭上眼,一睡不醒。”
这么大年纪还中风,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儿,而邢京这一次的中风情况非常严重,命是保住了,但医生说了情况不容乐观,加上心脏病有加重的趋势,这人是不能再气了,要是情绪再激动起来,下一次怕是逃不过去了。
这话,邢越原原本本的给老爷子说了一遍,“爷爷,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还指着我们一家四口团聚呢。”
老爷子已经说不了话,歪着嘴巴,只狠狠的等着他。
突然耳边传来水滴的声音,邢越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地上已经积了一摊水,还有股味道。他微的拧了一下眉头,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便叫了佣人进来,清理干净。
老爷子不由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缓缓滑落,临了还要遭这份罪,只盼着阿翰不要有事。
黎静静上了三天班,连续三天都在电梯间碰上邢越,他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对她十分友好。不过可能是知道她对他心有芥蒂。也不主动靠近。
这天下班,黎静静接到了方思晴的电话。
晚上吃过晚餐,她就开车起了市民广场散步,她们在广场中心的喷泉处碰面。
黎静静看着附近广场舞的大妈,有些出神。
不知何时,方思晴出现在她的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恍然回神。
“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想什么呢?”
黎静静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看大妈跳舞,很带劲。”
随后,两人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方思晴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穿着打扮,都有了明显的改变。
“上次看到新闻,我还真以为你死了,那阵子特别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静静神情淡淡,说:“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就算我不在,我相信你也能把事情做的很好,对你我从来也诶有担心过什么。”
“那可不同,你知道为什么黎氏企业最近势头那么好吗?”
她挑眉,没有回答。
方思晴哼笑了一声,说:“静静,你可真是你爸的‘福星’。”
黎静静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她倒是没有开玩笑。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讽刺,“什么意思?”
“若不是你,黎晋华怎么可能攀得上唐家。”
闻言,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想起了之前邢司翰说的话,关于她身世的事儿。
她的手掌不觉有些凉,吞了口口水,方思晴如今是黎晋华最为亲密的人,自然是知道不少事儿,她知道,她若是问,一定能问出一个答案。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方思晴却自顾自的说:“原来你竟然是唐天擎的私生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黎静静不由攥进了自己的包包,没有说话,方思晴继续道:“黎晋华手里有一本你母亲亲手写的日记,里面记着很多事儿,我看过一回,没想到你母亲竟然……”
她说到这里,不由停住,侧目小心翼翼的看了黎静静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只道:“黎晋华多可恶,她利用你的身世,利用这一段不堪的关系,攀上了唐家,跟唐家三公子唐沉勾搭在了一起。我做了那么多事儿,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黎静静低笑,“有我在,怎么可能会前功尽弃。”
“可是……可是唐家那边根本就不想认你,若真是不怕丑闻暴露,他们也不可能被黎晋华威胁,而且我觉得那个唐沉也有问题。”
夜色下,看不出来她此时的脸色有多苍白,她笑,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她转过头,看着方思晴,说:“他们不就是怕丑闻暴露吗?你想办法把那本日记本拿出来给我,我不会让黎晋华就这样白白利用我,我会让他得不偿失!让他前功尽弃!”
“还有啊,黎阳跟财务部主管关系匪浅,我上次套话,那主管喝醉酒不小心说漏了,黎阳在公司拿了不少钱,还有自立门户的打算。不过他的事儿,好像被黎萱一发现了,本来倒还可以加以利用。”
“行,我知道了。出来那么久,你早点回去,别让他发现才好。”
“你也小心点。”
她们又说了一会,方思晴才离开。
黎静静坐在椅子上没动,冷风吹过来,将她的脸吹的冰凉,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此时此刻,她的心也很冷。
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干了龌龊的事儿,逼疯逼死了一个女人,这种事想要永远埋藏起来,不让人知道,那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良久,黎静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这才站了起来,稳步走在这夜色中。
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回来的也不算晚,总不至于那么早都睡了吧?
她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个佣人,这就上了楼,一个个房门紧闭的,也不知道是在还是不在。她回到房间,放下包包,在床上躺了一会,就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她的卫生间是封闭式的。没有窗户,她关上门,顺手反锁,将衣服放在袋子里,刚脱下外衣,便闻到这里头好像有一股别样的味道。她又用力的闻了闻,等她有所反应的时候,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她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浑身竟没了力气。这时,卫生间的门锁转动,她死命的睁大眼睛,虽说邢司翰在这房子里暗了不少针孔摄像头,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她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门锁明明打开,可外面的人却没有直接推门进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对方推开了的瞬间,她终究是支撑不住,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