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雷
这一刻,刘大夏并没有意识到,他对朱厚照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无奈,一种解脱。
身为一个老学者,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朱厚照其实很聪明,但陈旧的想法,却让他认为朱厚照只是在学习一些荒唐的方法,而不是真正的炼制。
“好累啊。”
朱厚照停下手中的笔,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草稿捡起来,轻轻吹了吹,然后交给旁边目瞪口呆的谷大用。
“好东西,赶紧送到工匠那里,让他们照着设计图建造,到时候我一定会履行承诺。”
“是。”谷大用将图纸拿在手中,然后快速地朝着那些正在工作的工匠们走去。
刘大夏也是在这个时候,抓住这个机会。
他强颜欢笑,把满是皱纹的脸庞,凑近朱厚照:“殿下。”
“卧槽,这是什么鬼?”
这一幕,让朱厚照大吃一惊,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殿下,你别闹了。”刘大夏心中一痛,对着朱厚照鞠了一躬:“老臣向您请罪,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喂,刘大师,您这是干什么?”稳住身形,朱厚照拍着胸脯道:“你若是想要解这毒,就先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刘大夏得到朱厚照的首肯,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又是一礼:“拜谢殿下。”
“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好不容易,他的求饶和谦虚,总算是让朱厚照动心了。
刘大夏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朱厚照撇了撇嘴,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和他父皇弘治帝一样,微微皱眉。
“刘大师,要消除煤烟中的剧毒,首先要拆掉这堵高墙,扩大这片区域。”
“其次,在锻造炉上安装一个至少两米高的烟囱,这样可以让煤烧出来的烟,从烟囱里喷出来。”
“至于这三点,则是要经常浇灌,让铁匠们多喝水,每天最少也要两斤五两。”
“如此一来,你的炼兵司就不会被烧煤的剧毒所伤,而你的兵部,也可以少吃一些毒。”
燃煤产生的有毒气体,是无法通过燃煤来消除的,只有通过保持空气循环,多喝水,才能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把周围的围墙都给拆了?”刘大夏一愣。
增加烟囱,多饮水,这些要求他都无所谓,但要他推倒围墙,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倒不是他担心铁匠铺的事情会被人知道,只是这堵高墙,并不是他的地盘。
属于朱厚照的舅舅,兴王朱佑杬的势力范围。
朱佑杬虽然在湖北省钟祥市的湖广安陆州当了藩王,但也不是刘大夏能染指兴王的领地。
“有什么问题?”朱厚照不解的看着他。
刘大夏苦笑一声:“太子殿下,您可能不知道,这围墙外就是兴王府管辖的区域,如今兴王不在京城,而兴王府又很识趣的避开了那堵高大的围墙,被兵部严密的看管着,难道我就能厚颜无耻的推倒围墙,强占兴王府管辖的区域吗?”
“就这事?”朱厚照瞪了刘大夏一眼,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刘大夏表情有些僵硬:“太子殿下,莫非此事真的这么容易?”
“很难吗?”朱厚照叹了口气,摇头道:“兴王是我的舅舅,我会告诉他的,明日,不,今晚,你让人把周围的围墙都给拆了。”
“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等我告知了父皇,我会亲自去把这堵墙给拆了。”
“殿下,不要冲动。”刘大夏被朱厚照这么一说,心中一凛,赶紧劝说道:“此事不急于一时,容老臣写信给兴王,请他答允我兵部购买城外的附庸之地。”
“迂腐。”朱厚照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
如果按照刘大夏的办法,恐怕他的管家,又要去参加第二次宴会了。
朱厚照知道说服不了刘大夏,只能亲自出马。
等待永远都是如此的漫长。
朱厚照百无聊赖,闻到一股木炭的味道,便坐不住了,也不管刘大夏在想些什么,他站起来,开始研究锻造师放在他身边的奇怪东西。
枪械,大炮就更不用说了。
朱厚照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在手里,东看看,西看看,又把手伸进大炮里,心中暗暗赞叹,明朝的大炮果然厉害。
他那颗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唯一遗憾的是,里面只有一个空壳,并没有装子弹,朱厚照对此并不感兴趣,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让军部调集一些大炮,在京城外将那座山给轰了。
他知道,门头沟西山附近,有一片煤炭资源丰富的区域。
朱厚照看腻了大炮,忽然将目光落在了草丛中的几个陶罐上,蹲下身子,捡起其中一个陶罐看了看。
朱厚照刚要伸出手,打开陶罐上的羊皮纸,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听到刘大夏焦急地喊道:“殿下有危险,快把手里的地雷放下来!”
“啊?”朱厚照吓了一跳,他已经打开了陶土罐子,看到陶土罐子里冒着青烟,二话不说就把陶土罐子丢到了一边。
“卧槽!”
“轰!”的一声巨响。
“轰”!
朱厚照连忙将罐子扔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震得生疼,后背被冷汗浸湿。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殿下!”
爆炸发生后,负责打铁炉子的谷大用,惊恐地尖叫一声,瑟瑟发抖地向朱厚照跑去。
如果朱厚照有个三长两短,他谷大用可就别想活下去了!
“殿下!”
“刘先生!”
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间用来休息的茅屋,而刘大夏就在茅屋之中,根本没有逃走。
顿时,所有的匠人都面色苍白的涌了过来,有几个人冲到朱厚照身边,有几个人则是拼命的想要把那座倒塌的茅屋里的刘大夏救出来。
“殿下!”
谷大用跪在朱厚照身边,泪流满面,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抚摸他。
就在这时,朱厚照突然跳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谷大用,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哭成这样?”
“殿下,您怎么了?”谷大用顿时止住了泪水和鼻涕,赶紧伸手焦急地叫道:“快,快,殿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朱厚照见谷大用满是鼻涕的手摸过来,连忙站起来一脚踢在谷大用的身上:“走开,别碰我。”
说到这里,朱厚照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倒塌的草屋上,七八个工人正在把刘大夏从灰烬中挖出来。
他吓了一跳:“刘师傅!”
三个跨步,很快就从七八名工匠中间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