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酒楼内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后,马士襄扔掉了手中的羊肋骨,说道:“向导吗?倒也有个人选,说来也算巧,刚好渭城军中有个小子,拿到了书院入院试的资格。”
“那小子自幼就在岷山之中打猎,对那位贵人要走的小路,可谓是了熟于心,在渭城数次围剿马匪,解救商队的战斗中,这小子都是先登在前。”
身在边军自然可以靠着手中战刀说话,可到了都城来自边军的微末功劳,也比不上跟着那位贵人走上这么一遭。
朝中那些大人们,可不会在意他一个边军中,职位最末的裨将,写的推荐函。
就算是有军部的回执,也需要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去疏通其中关节。
书院怎么了,没有钱,没有贵人提携,照样也不好进。
吕清臣老成持重,自然知道马士襄的意思,“但是马将军,那位贵人希望足够稳妥。”
能在边疆苦寒地积攒到入书院试的机会,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才,等入了书院,日后少说也是军中偏将。
在遇到陈玄之前,吕清臣还想劝公主殿下,在渭城稍作歇息。
可现在吕清臣反倒是希望,能够快些回到都城,等到了都城长安,即便是陈玄有什么心思,也不用他一个洞玄境界的修行者去扛。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看透过陈玄究竟是何修为。
但吕清臣并不认为陈玄没有修为在身,怪哉实在是怪哉。
马士襄朝着门外喊道:“宁缺,还不快进来。”
话音未落,酒楼有些包浆的大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穿着一身唐国边军制式甲胄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宁缺看着与老马同桌而坐的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马将军,宁缺领命前来。”
陈玄放下了手中筷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这个清秀少年郎,何难想象在书中的故事里。
这清秀少年郎,能够完成那般逆天之举,若论大逆不道,宁缺堪为此中翘楚。
陈玄心神一动,天地元气拂过了陈玄沾满油污的手掌,下一刻陈玄掌中油污随风散去。
天地元气,并非只能用来厮杀,道为本,神通为枝叶,术法以为用之。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只是可惜了些,修行的资质有些不好!”
在此间修行讲究的是气海雪山,气海者下丹田也,雪山者脊柱大龙也。
意念流转于气海雪山之中,可感悟天地元气,这是单纯练气的手段。
宁缺的资质不能说是差,只能说是奇差无比来形容。
马士襄的眼中出现了些许落寞,这孩子的有鲲鹏之志,却无鲲鹏之姿,日夜修行太上感应篇,可那本书的翻烂了,可依旧未曾有丝毫踏入修行的迹象出现。
“吕先生,您身为南门的供奉,您怎么看?”
相较于这个道人,马士襄还是更愿意相信,来自南门的供奉。
颇受打击的宁缺,此时也是看向了,那位被称为吕先生的老者。
吕清臣起身,走到宁缺身边,搭上了宁缺右手边的脉,良久之后吕清臣,带着几分宽慰道:“陈先生说的没错,宁缺的资质确实是有些不好,但想来如果进入书院,或许有希望改善也说不定。”
气海雪山一窍不通,并无修行资质,但既然那位陈先生,只是说了宁缺资质不好,他倒也不好,将真相说出来。
马士襄笑着说道:“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宁缺到了书院,可得好好学,混不出成个人样,就别给老子回来。”
看得出来宁缺这小子,在修行上估摸着是没有太大的建树了。
但只要进了书院,总比这边关苦寒之地强,日后从书院出来,哪怕是凭借着那一手好字。
在都城长安,当一个给贵人题字,给朝中大人们,撰写公文的差使,也比在这边关苦寒地强啊!
陈玄看着神情中难掩失落,却又很快掩饰过去的宁缺,说道:“大道五十,天演四九,终究还是留有一线生机,只是其中劫难颇多,若是能够渡过,未必不能成为千载难出的真修。”
日夜拥天入怀中而眠,哪怕是个无任何资质在身的人,也会有一番大造化。
这便是大机缘,这样的机缘,想必有不少人,愿意舍弃一身资质来换。
吕清臣说道:“嗯,陈先生说的不错,书院为化腐朽为神奇之地,当有改善资质之法。”
这个少年郎的资质奇差无比,但是如果走那条禁忌的路子,倒是挺合适。
只是一旦入了魔宗,便是自绝于天地正道。
马士襄起身说道:“那就多谢两位先生的吉言了,如今天色已晚,贵人的车架是否要在渭城稍作休息?”
岷山的路难走,夜晚的岷山的路更是难走。
吕清臣看了看整装待发的宁缺,赞扬似的点头道:“马将军,贵人交代,要昼伏夜出,兵贵神速,半个时辰后出发,宁小哥如果有什么要带的可以一并带上。”
这样是为了防止,来自朝廷上衮衮诸公的刺杀,很多人不想看见这位殿下,重新出现在都城。
宁缺抱拳行礼,一丝不苟的说道:“多谢,宁缺告辞。”
看着离去的宁缺,陈玄自然知道宁缺要去带谁,一个黑瘦黑瘦的小丫头。
一个尚在沉睡,未曾觉醒的神,昊天!
夜色浓浓,渭城中早已点燃的火盆、火把混合着松脂燃烧着。
此刻宵禁,未曾不怎么宽阔的街道上,除了巡夜的军卒外,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陈玄抬头看着星斗运转,却无明月高悬的夜空,说道:“马将军,可否借一柄剑一用?”
剑,就是剑,对于千载真修而言,剑在于道,但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
一口锋利的剑,就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初闻剑道,学的便是庄子的庶人之剑,杀人之剑。
马士襄说道:“军中库存倒是有一些剑器,不过只能算是寻常铁剑。”
陈玄笑道:“无妨,寻常铁剑即可!”
剑本就寻常,不同寻常的是用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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