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将军……”
听着安条克三世那种奇怪的强调,樊亢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但接着又听到对方如此康慨,他顿时喜笑颜开。
毕竟他在长安城住的时候,刘盈有次在家宴上喝多了,口无遮拦的说是塞琉古的北方,有一个叫做巴尔干半岛的地方,那里盛产美女,相传还因为一个美女,而引发了一场战争……
所以,这也是樊亢不在东南亚舒舒服服的待着,而要千里迢迢跑到西亚来的原因。
于是他举起银杯,笑着说道:“谢谢、谢谢……”
安条克三世同样举杯:“哦我的将军,你不必感谢,只要你能帮我打败罗马人,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能带领我的军队攻入罗马人的领地,或许也可以品尝一下那里女人的滋味……”
他说完,对着身边的翻译叽里咕噜的说了好长一段话。
樊亢有些心痒难耐的等了一会,才缓缓点头。
安条克三世通过翻译向他讲述的是罗马人的历史,当年罗马人在七座山头上修建了城镇之后,为了扩充人口,不论是罪犯还是流浪汉,以及各种各样的流民,只要来了罗马城就是罗马人!
但问题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光棍,甚至连当时罗马人的王,罗慕路斯也是个单身汉。
所以他们打上了隔壁邻居,也就是萨宾人的主意。
于是罗马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邀请萨宾人前来参加,可当祭祀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罗马的单身男人们突然冲了出来,见到年轻的萨宾女子就抢,而萨宾男人因为没有携带武器,只能先行跑路。
就这样,罗马人抢了很多萨宾少女。
然后,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的萨宾人发动了对罗马的战争,只可惜战争持续了三年尚且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候那些被抢走的女人,早就成了罗马人的形状,并且生下了罗马人的孩子……
最后,萨宾人放弃战争,和罗马人合并成一个国家,至于国王则有两个,分别是罗马人的首领罗慕路斯和萨宾人的首领弟提斯共同担任。
不过没过几年,弟提斯遇刺身亡,罗马就只剩下了一个罗慕路斯这一个王。
但好景不长,罗慕路斯对外战无不胜,他的权势和威望日渐上升,最终让元老院感到畏惧,于是在某一天罗慕路斯在练兵场阅兵的时候,当时突起风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风暴过后,罗慕路斯就失踪了……
而安条克三世之所以对樊亢说这么多,不是为了给他科普罗马人的历史,只是想要间接的告诉他,罗马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帮着自己打罗马,是一件正义的事情……
但樊亢其实无所谓的。
他此次跑出来,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躲避自己老娘的唠唠叨叨,以及那个只是看他一眼就让他吓得不敢大喘气的太上皇后大姨的耳提面命,再有就是逃避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毕竟他这个年龄放在后世,充其量就是个初中生,身体初步发育成熟了,但其实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如何能给另一个孩子当父亲?
所以,他就先跑了再说,出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然后做出一点名震天下的举动,昂首挺胸的回家,让那个恐怖至极的大姨对他刮目相看!
也因此,他放下酒杯,中二气息十足的拍了拍胸口:“放心,罗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瞬间,安条克三世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说实在的,他指挥作战的本领有些菜,但作为王者,政治水平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将樊亢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年拜为座上宾,不单是因为对方是汉人,而且出身贵族,和汉国的皇帝是异父异母的同族兄弟!
更多的还是对方有真本事。
别的不说,樊亢刚来第一天绘制的那种名为重力投石机的兵器,就是他们国内的能工巧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大杀器!
上次他和罗马人作战的时候虽然有所失误,象兵踩踏了己方的银盾步兵,而卷镰战车又冲散了己方的侧翼战线,可他率领的主力骑兵,却实打实的撕裂了罗马人的战线。
但没奈何,象兵、战车和重步兵军团全部溃散,导致依旧保持优势的骑兵只能撤退。
他们的骑兵虽然名为铁甲骑兵,但没有马镫和马鞍,冲不垮罗马人的龟甲阵……
嗯,哪怕是有了马镫和马鞍,重装骑兵也不敢贸然冲击步兵方阵,尤其是对方近乎大获全胜,气势如虹之际。
所以再有下次,当他带领的铁甲骑兵遭遇罗马人的龟甲阵时,就可以用这种投石机将他们全部砸死!
重要的是他从汉人那里买的盔甲是成套的,不仅有配套的长刀,还送一副强弩!
三十步之内,谁来都是个死!
如此长短配合,才是克敌制胜的方法!
因此,这也是樊亢向他提出收缩军队主力,坚壁清野不和罗马军团决战,然后利用雨季罗马人无法立刻发动攻击的时候,多打造一些投石机以及再等一等,等汉商慢慢将后续的五千套铠甲也运过来,再和罗马人决一死战的建议,而他立刻照办的原因。
这一次,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罗马人还是那个罗马人,而塞琉古不再是从前的塞琉古!
安条克三世觉得,若是能够在小亚细亚半岛全歼那个由罗马前执政官大西庇阿率领的罗马军团,巴尔干半岛上的希腊城邦必然倒戈向他!
这样,他就有了足够的舰队,重新将罗马人势力赶回巴尔干半岛以西的地方!
说不定还能顺手将埃及也打下来!
塞琉古帝国,将取代从前的马其顿帝国,而他,也将成为下一个亚历山大大帝!
嗯,这时候马其顿国王菲力在库诺斯克法来战役已经被罗马人打败,超长枪方阵被罗马人的百人队拉扯麻了,最终大败亏输,马其顿人割地赔款,放弃对希腊城邦的所有权,同时裁撤军队,让儿子到罗马当人质。
这场战斗,雅典城邦出力不小。
但雅典最终却没有得到罗马人撤军,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承诺,雅典步兵跟着罗马人和马其顿人打了一仗的结果,就是给自己换了个新主人……
所以安条克三世只要真正兑现承诺,恢复希腊城邦的独立地位,双方结成同盟攻守互助,就可以获得雅典人的真心帮助!
毕竟塞琉古帝国,也是个希腊化的国家,和雅典城邦多少有些香火情……
于是安条克三世举起酒杯,大声欢呼:“必胜!”
樊亢也同样如此:“必胜!”
…………………………
安提柯城向南大约几百公里,一队十多人的汉军骑士快马疾驰。
此地虽然人烟稀少,时常有盗匪出没,但这群骑兵却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毕竟他们之中,还竖着一支迎风招展的大旗。
汉。
赤红如血,掌天下之生杀!
骑士正中的那个青年,正是许负的三哥,如今被加封为繁阳君的许安。
毕竟家天下,讲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负如今在后宫之中位居仅次于皇后的夫人,身份尊贵,比肩诸王,她的哥哥弄一个不世袭没有食邑的封君,其实还有些小了。
因此,樊亢在王宫之中大吃大喝的时候,许安就屁颠屁颠的往来停泊在安息的舰队,和塞琉古的都城安提柯城之间。
他现在不光是去催促舰队转运铠甲,将安条克三世已经付过全款的那五千套步人甲尽快装车送过去,至于同样付了全款的安息人,就让他们再等等……
不过许安更重要的任务,还是去召集雇佣军。
准确的说,是海外商队的护卫。
汉国以武定天下,如今四海宾服,自然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转入经济建设,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因此,国内那些从小练习战阵之道,跟在刘邦或刘盈麾下打了十几年仗,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老兵就没有用武之地。
重要的是二十等军功爵制度之下,士伍籍的黔首要想实现阶级跃升,最好的办法是打仗!
虽然如今有了读书,考入各个大学,然后再参加国考这条相对曲折的道路,但这条路对于那些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还算好走,对于那些经历过楚汉战争的老兵来说,让他们拿笔写字,用功读书,这种可能绝无仅有!
读书,哪有杀人简单?
同理,这帮老兵也不会进厂去拧螺丝……
所以他们的出路,就是到海外商队那里充当护卫,碰到水匪就杀水匪,偶尔遇到不在大汉贸易体系下的商船,亦或是没有臣服于汉国的蛮夷聚落,他们也会升起别的什么旗帜,来一票没本的买卖……
这帮半路出家的私掠武装虽然不精通水性,但风帆战舰时代的海战,最终奠定胜负的还是接舷战,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的战士用短刀或是战斧决定生或死!
因此许安前来招募的,就是这帮早就生死看澹的杀才……
尤其是海上跑的大型商队,要么是汉国官方的,要么是刘盈私人以及朝中勋贵直接或间接掌控的,所以许安要做的就很简单了,那就是一支穿云箭……
准确的说是一封电报,至少在地中海地区的雨季结束之前,能聚集三四千年龄普遍在三十五岁左右,战斗技巧和体能尚在巅峰期的老兵。
尤其是骑兵。
如今的汉军骑兵全面列装火枪,主要以轻装的龙骑兵为主,负责重装冲阵的枪骑兵仅保留了寥寥数千,因此商队护卫中熟稔弓马者也比比皆是。
而铠甲方面也完全不用许安担心。
汉国境内虽然禁止私人收藏铁甲,尤其是板甲,更是在禁绝之列,但这道禁令却管不住海外的汉人,他们只要不穿着或是携带铁甲进入汉国境内,剩下的就随他们去了。
因此樊亢和许安商议的结果,就是想办法招募一千名携带有板甲衣的汉军退役骑兵。
这是一支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力量!
比如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医院骑士团的骑士老爷们莽了一波,直接击溃了萨拉丁率领的军队。
许安骑在马上无声叹息,可惜舰炮都太重了,不方便在陆地上使用,而且炮架也和步兵炮或骑兵炮不同,否则此次作战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炮兵轰骑兵冲,足以吊打他们遇到的所有敌人了……
…………………………
未央宫。
秋日阳光明媚,而重重叠叠的高墙也阻隔了长安城的喧闹。
但在庄严肃穆的宫闱之中,却响起了一声有些刺耳的夹子音。
“弟弟、弟弟,我都把衣服换好了,你就让我骑一圈吧……”
“就一圈,真的,说话算话……”
“求你了、求你了……”
椒房殿前平整的地面上,穿着一身骑装的刘乐颠颠的跟在刘盈身后,脸上满是祈求和谄媚的神情。
刘盈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双脚用力,登着自行车在空地上绕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再一次骑上了自行车,摇摇晃晃着找寻当年学骑自行车的感觉,只不过和那时候的清静不同,此刻他的身边多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嗯,他现在骑的自行车是古早经典款,也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二八大杠……
只不过受限于橡胶工艺,自行车的轮子使用的是和共享单车一样的实心胎。
费力,但没有爆胎的风险……
台阶上,刘邦满脸艳羡的神情,但还是装作很不在意的切了一声:“还以为什么好东西,自行车?你不蹬让它自行一个我看看?跑得慢不说,还要人用脚蹬,有这功夫骑马早就到了,还不费力!”
吕雉横了他一眼:“吃不着葡萄就开始说葡萄酸了……”
按照刘邦的性格,他若是没有骑过自行车,早就把刘盈从车座子上揪下来了,因此他此刻站在一边旁观,很明显是因为不会掌握平衡,翻过几次车罢了……
毕竟对于从没有骑过自行车的初学者来说,先骑一个小一点且带辅助轮的自行车练习一下,找找平衡感,之后再去学大车比较好。
因此出现在未央宫的是一辆二八大杠,这就是刘盈的小心思,保证不会有人和他抢……
听到吕雉的冷嘲热讽,刘邦瞬间大怒,转过头瞪着眼睛:“你说谁?”
吕雉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说那只吃不到葡萄的酸狐狸,谁是酸狐狸谁心里清楚……”
刘邦用力的甩了甩袖子:“气死乃公了,你等着,乃公骑给你看!”
说完,他怒气冲冲大步走下台阶,一瞬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完全没有半分昨夜那种畏缩怯懦的神情。
吕雉嘴角上扬,为自己今日份的胜利而感到骄傲。
在她身后,神情庄重服饰一丝不苟的卢虞渐渐睁大眼睛,视线在远去的刘邦和吕雉身上反复徘回。
学到了,学到了……
卢虞暗暗点头,满心期盼着刘邦再摔个大马趴,然后再来和吕雉较量三百回合……
毕竟,家长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空地上,刘盈满脸无奈,只是吩咐几个内侍紧紧跟着摇摇晃晃的刘邦,免得他把刚做出来的自行车摔坏了……
“看吧,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刘乐竖了竖拳头,一脸愤然:“要是早点让我骑上去,怎么会被爹抢走?”
某黑心小棉袄很清楚,那个老头是个女儿奴,绝对不会和她抢玩具……
刘盈也做出悔不当初的表情,但指责道:
“都是阿姐今天出门的时候穿裙子,否则我不早就将自行车让给你骑了?就是你去窦氏那里换衣服的缘故,从未央宫跑到长乐宫,又从长乐宫跑回未央宫,一来一去太费时间,导致爹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也跑了回来!”
“实话实说,自行车昨天就做好了,我就等着爹去卢叔家里吃酒,然后才拿到娘这里显摆的!”
刘乐满脸问号,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从前留在未央宫里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了,而且还都是裙子,不方便骑这种前面是横梁的自行车,而后宫之中能让她穿上的且服帖的男装就只有窦漪房那里有。
嗯,她俩身高仿佛,都是一米六多,但窦漪房胸怀宽广,刘乐自然能穿她的衣服。
“看看、看看,乃公骑得好不好?别说骑了,我还能只用一只手就扶好车把呢!”刘邦边在空地上兜圈子,边扭头向站在台阶上的吕雉大声呼喊。
吕雉哼了一声,只当没听见,但其实也有几分心痒难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刘邦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和刘邦之间互相影响,如今她对于这些新奇玩意也没有什么抵抗力。
可一想到要和刘邦抢一辆车骑,吕雉就又有些兴致缺缺了。
但站在吕雉身后,早就得到刘盈面授机宜的卢虞,立刻上前半步,贴在吕雉耳边小声滴咕起来。
卢虞的身高冠绝后宫,隐隐超过一米七的她甚至要微微低头,才能让自己的嘴巴和吕雉的耳朵处在同一高度。
吕雉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听着听着,还是喜笑颜开:“就知道那臭小子不会只做一辆!走,跟娘一起去换衣服,咱俩也骑上车在宫中转几圈!”
她说完,牵着卢虞向椒房殿走去。
汉国尚武,即便是宫妃贵妇,每年秋狩的时候也会骑马射猎,因此椒房殿中,吕雉做有十几套不同样式的猎装,为的就是每年也出去玩玩乐乐,放松放松,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嗯,女人穿的猎装和男人形制类似,都是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产物,窄袖长裤,方便骑马,而在那之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贵族大多穿裙子,衣服下摆的周长普遍有七八米,甚至于十几米。
如此层层叠叠,不仅不好骑马,就更不要说有牙盘、链条和车轮的自行车了。
片刻后,刘邦看着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后轮两边各带有一个辅助轮,且比他的二八大杠小了一些,型号分别为二四、二六的女式自行车,刚想冲着刘盈发火,旋即愣住。
椒房殿的长阶上,身穿猎装的吕雉缓缓走下。
此时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越发衬的吕雉如同一朵盛世牡丹,雍容华贵,而她此刻穿的一套干练的猎装,让这种华贵显得满是英姿飒爽。
这,就是朕的皇后啊……刘邦面露欣赏之色。
而刘乐就直率多了,她一个飞扑窜到吕雉身边,蹦蹦跳跳:“娘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啥时候也给我做一套呗……”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吕雉横了她一眼,但脸上却满是笑意:“这套衣服是窦氏给我做的,你想要,找她去啊,反正你俩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嘛……”
于是,刘乐自行车也不骑了,一熘烟向长乐宫跑去,不过她又折返了回来,指着其中一辆型号为二四的自行车:“这是我的,谁也别动啊!”
“知道了,等下让人给你送去公主府……”刘盈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将刘乐赶走。
吕雉笑了笑,在剩下的一辆二六、一辆二四里挑选了那辆二四型号的女式自行车,她心里很清楚,那个更加大一些的自行车很明显是刘盈为卢虞准备的。
帝后和睦,也是她所乐见的事情。
另一边,刘邦将手中的二八大杠扔给旁边的内侍,快步走到吕雉身边,但整个人却有些拘谨:“那个,我教你吧……”
“不用,有那两个小……”吕雉刚想拒绝,但勐然间看到刘邦此刻的神情,旋即展颜笑道:“好呀。”
那笑容,一如多年之前的丰邑,夜半无人之时,妙龄少女望着逾墙而入敲开自己窗户的游侠,回答自己愿意嫁给他时的神情。
ps:现在欧美人在结婚的时候有一个仪式,就是让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新房的门槛,据说这种仪式的源头,就是来自于罗马人劫夺萨宾妇女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