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背后骂我?”
刘盈捏捏鼻梁,遏制了一下想要继续打喷嚏的冲动,满脸的莫名其妙,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没有得罪很多人……
不过张不疑不这么认同,他默默的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发现两只手都不够用,笑着说道:“可能是着凉了吧……嗯,毕竟上郡苦寒之地,虽然现在不下雪了,但道路两侧的积雪却并未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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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刘盈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现在做的是火车出发前的检查工作,身上的衣服是棉布夹袄外套了一件羊皮背心,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穿着厚厚的皮裘大氅,再在怀里捧上手炉,冷是肯定的。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主要是兴奋……
毕竟明天火车就要从上郡出发了,不仅是刘盈和张不疑,很多上郡、九原郡那些在家猫冬的农民或是牧民也赶了过来,就结营驻扎在停车场附近的草原之上。
于是,嗅到商机的小商贩也纷至沓来,这些天随处可见牛羊嘶鸣人声喧嚣,肤施县的县令连夜让人在周边拉上围栏,竖起市旗,收摊位费收到手软……
而上郡周边诸如九原郡、云中郡等地多的是汉化了的胡人,胡化了的汉人,因此终日里或火坑踏舞,或聚酒长歌,或摔跤较力,俨然一副再过一次新年的样子……
不过更多的吃瓜群众还是围在停车场外,磕着麻子指指戳戳,从天南海北聊到家长里短……
因此刘盈就亚历山大了……
嗯,他从前就有这种毛病,一件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反复验证多了之后,就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把自己给整不会了……
跟在刘盈身后的张不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咱回去吧,昨天晚上冻的黄羊肉已经开始微微化冻了,刚好切薄片涮羊肉……煮好的羊肉沾上韭花酱和芝麻酱豆腐乳调的蘸料,就一个字,美!”
刘盈很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但还是继续向前走,敲敲打打:“我再看一遍……”
张不疑一脸哀叹:“都八遍了,还看呐?你就饶了我吧……我冷。”
“冷你不会多穿点?”刘盈顺手递了一把猪鬃毛做的刷子:“干点活就不冷了,你看车厢上的漆是不是没有刷均匀,你再刷一遍……”
张不疑愣了一下,举着刷子无奈道:“这么冷的天,漆都冻住了,刷不成……话说,你这漆怎长这样?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刘盈撇撇嘴:“你是留候公子,肉食之人,没见过这种劳动人民的东西很正常。”
“瞎扯,这和我是谁没关系!你这种漆就算是我爹来了也不认识,你敢说他是肉食者鄙?”张不疑顺势丢掉刷子,双手叉腰,只是看上去有些娘们唧唧……
“废话不是!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翻墙上树,纵跃奔跑的速度比我还快,我吐槽他,是嫌命长了吗?”刘盈嘴角含笑,回忆了一下总是‘抱病在家’的张良,摇摇头解释道:
“这不是从漆树上弄的清漆,而是沥青漆,味道奇特,喜欢的人趴在上面能闻一天,不喜欢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好用就行,反正比咱们那种大漆的防水效果要好一些,重要的是便宜且粘稠,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涂抹!”
沥青漆是从煤焦油中提取而出,防腐效果很好,尤其是适用于航海的大船,因为颜色的问题,涂抹了沥青漆的大船也被称为‘黑船’,就是让本子开始维新变法的黑船事件的那个黑船。
不过在现如今的汉国,倭人已经处于种族灭绝状态,而且汉国的舰队涂抹着黑色的沥青漆,‘黑船事件’大概率会成为美洲或是欧洲人变法维新的导火索……
至于煤焦油,则是炼制焦炭的附属产物,煤铁工坊遍地开花的时代,煤焦油要多少有多少……
听着刘盈的话,张不疑趴在漆桶上闻了闻,点点头:“确实好闻……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要是能提取出来做成香水,应该会卖的很好!”
你这是闻香师啊……刘盈笑着说道:“那行啊,回来你弄点沥青漆去研究一下,有成果了我当你的投资人。”
张不疑敷衍的点了点头,只是看向远处盖着草帘子的火车头问道:“一共就两条铁轨,你造了十四台车头,用得完吗?钱都花到没用的地方了,怪不得你的债券卖不出去!”
土鳖……刘盈满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两条铁轨跑十四趟列车怎么了?这么长的距离,别说是十四个火车头,就算是一百四十个也绰绰有余!”
“不信。”张不疑斩钉截铁。
“不辩。”刘盈把脸扭到一边。
过了一会,刘盈慢慢忍不住,指着火车头说道:“看清楚了,这种大家伙不仅能向前跑,而且还可以倒着跑,而且是自动挡,无级变速!”
张不疑满头雾水:“啥玩意,自动……挡?无级变速?这说的都是什么?”
刘盈冷笑:“现在你知道前期的投资都花到哪里去了吧?造铁轨、做枕木、组装火车头固然很费钱,但这都是明面上的,只要投入,就有产出。”
“最难的其实是培养合适的人才,懂得机械原理,知道如何让火车头平稳运行,重要的是还有调度人员,尤其是调度,有了他们,整条铁路才能高速运转,让我可以用盈利偿还债券的利息,然后吸纳更多投资……”
张不疑摇了摇头:
“工师培养艰难我理解,但调度又有何难?无非就是让火车有序进站,有序出站,长安城十字大街上那些指挥马车通行的长安府吏干的不就这个,从那里调几个过来不就行了?”
“说的轻巧,做起来就难喽。”刘盈捡了个棍子在地上比划了两下,抬头问道:“你看,一来一回两条铁路很简单,那若是十字路口呢?米字路口呢?甚至于四五条不同方向的列车同时进站出站,近乎在同一时间通向不同地点呢?”
“这么个铁疙瘩要是撞在一起,你有想过会有怎么样严重的后果吗?”
“是,现在只有一条长九铁路,也只有通向煤矿、码头、盐池这几条支线,但我敢保证,最多三年时间,至少会有五条以上的铁路陆续开工,从长安城通向不同的地方!”
张不疑摸了摸静静放在铁轨上,如同一头沉默巨兽的火车,轻轻颔首。
他之前见到过火车运行时的一幕,喷吐着白烟,轰轰隆隆驶来,压迫感十足,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顶礼膜拜!
“那,到时候我能开一会吗?嗯,就一会!”张不疑看向刘盈,双眼中有些祈求。
“行啊,等到过了通向码头的岔路口时,让你开一天都没问题!”刘盈满脸堆笑,只是竖起手指说道:“不过快到长安城的时候要我亲自来开,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我懂、我懂……张不疑轻轻颔首,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喜欢出风头的大胡子,脸上挂起了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正好,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来教教我怎么开火车!嗯,很难学吗?”
“很好学的。”刘盈指着火车下方的轮子:
“你看,车头两边各有三个动轮,第三个轮子边上装有被蒸汽活塞推动的摇杆,摇杆带动曲拐让轮子动起来,这个曲拐还带动连杆,推动前面两个轮子同步转动,而曲拐头部还装有一个偏心曲拐,等到轮子转起来之后,就带动上面的偏心杆前后摆动,从而又带动月牙板在支架上来回摆动。”
“月牙板摆动时,再推拉半径杆前后运动,推动合并杆移动气室里的阀门,合并杆的另一端连接着结合杆,结合杆又和滑板上的十字头连接,而十字头则被气缸的蒸汽活塞推动……呐,就是这个东西,它一端连接着气缸活塞杆,另一端为接摇杆提供动力……”
在张不疑满脸懵逼中,刘盈兴致勃勃的拉着他登上车头,继续说道:
“你看,前进时回动机手柄前推,半径杆下移,气室阀行程增大,蒸汽推动轮子前进……需要倒车的时候将回动机手柄向后拉,半径杆越过中点移动到上止点,气室阀行程先减小然后再次增大,蒸汽反向推动轮子向后。”
“只需要控制半径杆上下移动,就能控制火车向前向后移动,而且车速也可以通过遮断比的不同而调节,不需要额外的构件,这就是我说的无级变速!”
张不疑懵逼了一会,指着驾驶室中的几根手柄,做了总结:“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推动这几个东西,就能稳稳让这么大个铁疙瘩跑起来了?”
刘盈愣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
张不疑顿时趾高气昂起来:“说了啦啦渣渣一大堆,没想到这么简单!你早说不就完事了,都快把我听迷湖了……”
刘盈满脸无奈,蒸汽火车的结构其实很简单,难点在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简简单单的结构背后,是无数工程师的绞尽脑汁……
所以,文科生真讨厌!